王國維《人間詞話》詞句背後的人生,才是骨神不同的根本


王國維《人間詞話》詞句背後的人生,才是骨神不同的根本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寫到: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己之詞,骨秀也。李重光之詞,神秀也。


何意?


譯文曰:溫庭筠的詞,是句秀。韋莊的詞,是骨秀。李煜的詞,是神秀。


何解?


王國維認為:


溫庭筠的詞屬於“句秀”,詞藻華麗,美在詞、句,卻缺少風骨和神韻,就像“畫屏金鷓鴣”,用詞豔麗,展現的是華麗多彩的閨中畫面,似身著華服的貴婦。


韋莊的詞則在於“骨秀”,透著刻骨銘心的深情,就像“弦上黃鶯語”,用詞清新自然,恰似陌上花間的輕柔女子。


而王國維對李煜的評價最高,將其詞稱為“神秀”,不僅具有句秀、骨秀,而且具有內在神韻之美,為神來之筆,就像“菡萏香銷翠葉殘”,以景寫情,以情言心,一切都是溶於骨血的自然流淌,實在是一位謫落凡間的仙子,雖有煙火卻自帶仙氣。


三重境界


王國維曾經提到過三種境界:


第一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第二種境界: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種境界: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三種境界說的是成大事業,做大學問的三重境界,卻也是人生的三重境界。


而人生境界如何,卻與每個人的人生故事相關,人生經歷的不同,早就了不同的人生境界,也成就了不同詩詞的不同風格。


說到溫庭筠、韋莊、李煜詞的差異,不能單單從詞本身來看,還要從三個人的經歷、心境來看。


1、花間詞祖 一生遺憾


溫庭筠,據說奇醜無比,但也才華橫溢,長相堪比捉鬼的鐘旭,才華卻飛揚四海、名滿天下。

王國維《人間詞話》詞句背後的人生,才是骨神不同的根本


溫庭筠確實有才,曾經多次當槍手,替別人考試,被替考的人都高中了。


可是他自己參加科舉考試,考了8次,次次都不中。拼爹,拼背景,讓一身才華,出口成章的才子,只能一邊飄在長安,一邊為歌女填詞賺生活費。


不知不覺間,溫庭筠成了長安城的紅人,大街小巷都在傳唱他填詞的歌,他成了長安女子心中的男閨蜜。


正是因為溫庭筠義務當槍手出了名,有一次鬧得太兇了,驚動了皇帝,皇帝下了一道奇怪的聖旨,溫庭筠被貶官到隋縣(今湖北隋縣)做縣尉。


45歲的布衣溫庭筠百感交集,啟程去做縣尉,可是在路上,卻轉道投奔了他仰慕的徐商,在徐商麾下留任為巡官。


後來徐商調離襄陽,溫庭筠重回長安,任國子監助教。在這期間,他主持了一次科舉考試。


他沒有采納任何人的推薦,直接按照“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把選拔出來的舉人文章,全部張貼了出來,此舉轟動朝野,也觸怒了皇帝。因此,溫庭筠再次被貶為方城縣尉,可惜在赴任的路上去世了。


縱觀溫庭筠一生,雖然才華橫溢,卻因為當時的科舉黑暗,沒有考中過,所以他渴望公平公正,所以他冒天下之大不韙,挑戰科舉制度,只是即使他再剛,還是無濟於事,只能客死途中。


2、白衣少年 壯志難酬


韋莊出身名門,是韋應物的四世孫,雖然家道中落,卻一直懷有匡扶社稷的崇高理想。


王國維《人間詞話》詞句背後的人生,才是骨神不同的根本

只是他參加了兩次科舉考試,都名落孫山,後來黃巢起義,唐朝陷入戰亂。為了躲避戰亂,韋莊輾轉各地,直到50多歲才重新回到長安。


後來,年近60歲的韋莊參加科舉考試,終於得中進士,被任命為校書郎。


唐朝末年,朝廷腐敗,軍閥林立,野心勃勃的節度使們都躍躍欲試,想要自立為王。


韋莊入仕兩年後,西川節度使王建與東川節度使顧彥暉相互攻擊,無視朝廷。唐昭宗讓韋莊為判官,配合諫議大夫李詢出使蜀地,勸說二人和解。


韋莊沒有完成任務,王建擊敗顧彥暉,佔據了蜀地。但王建欣賞韋莊才華,以高官厚祿挽留韋莊,然而韋莊卻拒絕了,他依然對唐朝寄予希望。


直到宮廷政變,昭宗被囚禁,韋莊絕望了,他來到蜀地,成為宰相,輔佐王建。


然而,日理萬機的宰相心中,一直有一個白衣少年,那個少年期待著為唐朝鮮衣怒馬,縱橫馳騁,只是那終歸是一場思念,一個夢,一個內心無法實現的遺憾。


3、才子無心皇權,卻嚮往詩酒田園


李煜的故事,大家都比較熟悉。本來無心皇權的世子,卻陰差陽錯成為了皇帝。


王國維《人間詞話》詞句背後的人生,才是骨神不同的根本


接過父親的爛攤子,他也想過要一展宏圖,他愛惜人才,重視科舉,寬宏待人,可是終歸沒有政治天賦,無力迴天。


相比政治的勞心傷神,他更喜歡詩酒田園,也更喜歡兒女情長,因此留下了很多膾炙人口的詩詞。


只是政治往往是殘酷的,他終究難逃滅國的厄運,一朝國破,成為階下囚。


是的,他無心皇權,但是卻並不意味著他不愛家鄉,不愛百姓,也不意味著他沒有尊嚴,可以忍受恥辱,刻骨銘心的痛,讓他從內心深處恨,恨自己無能,不能保護自己的國家和百姓,只能眼睜睜看著三千里河山斷送在自己手裡。


然而,恨又有何用,更多的時候,他只能將內心的情感寄託在詩詞之中。


一首《虞美人》道不盡的悲愴與滄桑。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公元978年七夕,這一天原本是他的生日,然而宋太宗賜毒,年僅42歲的李煜,結束了自己跌宕起伏、痛苦無奈的一生。


從高高在上,金枝玉葉的皇帝,到背井離鄉,遭人唾棄的階下囚,他的一生猶如東去的春水,滄海桑田,只能一聲長嘆。


溫庭筠一生才華橫溢,因朝廷黑暗,屢屢失敗,卻徒留一生的遺憾。


韋莊白衣少年心懷國家百姓,但無奈唐朝腐敗,只能奔走他鄉,才能曲線實現內心的壯志,可惜即使高官厚祿,內心卻總有一個未曾實現的夢迴蕩。


縱觀三個人的命運,由於時代的原因,他們都很坎坷,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坎坷,也歷練了不同的心態和人生格局。


溫庭筠一人之力挑戰科舉,因他從未中過,他希望科舉是公平公正的,此舉雖正義,卻帶著個人色彩。


韋莊,自始至終都心懷國家百姓,雖遠走他鄉,卻一直希望報效國家,以酬白衣少年的壯志。


李後主,亡國之君,享受過榮華富貴,經歷了萬人之上,也經歷了一朝淪落,被人踐踏,大起大落間,對人生有更多感觸,所以聲聲愁緒入骨入血,自具神韻。


不以權貴職位論高低,只是每個人的經歷,必然會形成不一樣的格局心態,經歷之後的瞭然收穫,也各不相同,詞不分高低,只是時代環境、個人環境、個人經歷、個人天賦、個人心態等的綜合呈現而已。


誠如王國維所說: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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