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數百名美國年輕人被新冠病毒殺死,他們經歷了什麼? ​

深度:數百名美國年輕人被新冠病毒殺死,他們經歷了什麼? ​

John Minchillo /美聯社

4月8日,隨著美國確診總人數逼近40萬,紐約州確診人數反超意大利,新冠病毒風暴開始朝著美國的農村地區蔓延,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將面臨被病毒感染甚至病危的危險。

根據《華盛頓郵報》的最新統計,在美國目前感染新冠病毒後去世的人中,至少有759名年齡在50歲以下的人中。這些死亡凸顯了一個悲劇性的事實,即新型冠狀病毒可能對老年人的威脅最大,但事實上年輕人也不能倖免。

此外,雖然20歲以下年輕人感染新冠病毒死亡極為罕見,但這確實發生了,美國目前至少已經有9例。

風險似乎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加。《華盛頓郵報》發現20多歲的感染者中至少有45人死亡,30多歲的人中至少有190人死亡,而40多歲的人中至少有413人死亡。

美國急診醫生肖恩·埃文斯(Shawn Evans)說,事實上,有時候“一個非常健康的30歲鐵人三項運動員,和從不運動的45歲的人一樣脆弱。

一、遭受新冠病毒侵襲的年輕人們

當丈夫獨自一人在佛羅里達州邁爾斯堡的重症監護病房死亡兩週之後,在家中被迫隔離的妮可·布坎南(Nicole Buchanan)與他們12歲的女兒一邊在悲傷中掙扎,一邊想著為何新冠病毒可以偷走這麼年輕健康的人。

我的丈夫沒有糖尿病,沒有哮喘,沒有高膽固醇。他什麼都沒有,”布坎南說。“有太多我永遠不會知道的東西,我永遠也不會得到答案。”

康拉德·布坎南(Conrad Buchanan)在與病毒抗爭近兩週後於3月26日去世,享年39歲。他曾經是個專業的DJ,善於用自己的音樂來讓大家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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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拉德·布坎南(Conrad Buchanan)與他的妻子妮可·布坎南(Nicole Buchanan)和他們12歲的女兒斯凱(Skye)的全家福。

就在今天(4月9日),華盛頓郵報報道了上面這個令人心碎的故事。

我們來看另一個故事。

3月份,當30歲的Ben Luderer開始感到不適時,他並不感到驚訝。就在幾天前,他的妻子Brandy被檢測出冠狀病毒呈陽性,不過並不是很嚴重。

Brandy說,她只是有些低燒,連醫生都不認為這是在發燒,鼻塞也正在好轉。當她開始感到不適時Ben也並不擔心。畢竟,他們既年輕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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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和Brandy在同一個新澤西學區教書。來源:CNN)

Brandy和Ben原本都是在美國新澤西州克利夫賽德公園學區工作的特殊教育老師。Ben高中時期是棒球運動員,目前在大學棒球隊執教。

但新冠病毒的襲擊,打破了這對年輕夫婦平靜而美好的生活。Ben的症狀很快變得更加嚴重了。到了三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Ben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了,他覺得自己該去醫院急診室。“他真的很擔心,”Brandy說。

在意識到情況有變後,Brandy立即將丈夫送往醫院,但由於醫院不允許探視,她只能整個晚上都待在車裡。好在Ben接受輸氧之後,身體狀況有所好轉。之後醫生給他輸液並開了泰諾(編者注:學名為“對乙酰氨基酚”,一種常用的退燒藥),當晚就讓他們回家了,同時還告訴他們:“在家裡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在接下來的週日,Ben感覺好多了,症狀也有明顯改善並且第一次下床吃了晚飯。然而就在Brandy以為丈夫逐漸康復時,那天晚上,Ben突然重新出現了症狀,他感覺自己躺下的時候汗流浹背,呼吸特別困難。

為了讓丈夫感到好受些,Brandy想辦法向朋友借來一臺加溼器。凌晨2點的時候,她再次檢查了Ben的身體狀況,看起來似有好轉。可當她早上6點醒來時,發現30歲的丈夫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Brandy想到過去他們在同一學區工作,每天一起開車上班,既是夫妻,也是最好的朋友。如今丈夫病重,她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辦了。眼下她所能做,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這對年輕夫婦的故事聽起來令人唏噓,但同時也留下了一個謎。她知道丈夫生病了,但她無法理解,一個年輕、健康、沒有過往病史的三十歲男人,怎麼能這麼快就衰弱了呢?

和Brandy有著同樣遭遇的,還有來自美國洛杉磯現年32歲的克里斯蒂安·豪厄爾(Christian Heuer)。Heuer怎麼也沒想到,就在半個月前,一些酒吧和餐館還擠滿了參加聖帕特里克節的人,海灘上人滿為患,如今他卻被檢測出病毒結果呈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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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奧爾良舉行的聖帕特里克狂歡節。Scott Threlkeld / The Advocate美聯社)

而在此之前他“一直聽聞,百分之八十的新冠病毒感染病例都是輕度的。”就連他28歲的女友娜塔莎·溫妮克(Natasha Wynnyk),在得知Heuer生病好幾天後,也一度認為自己可能不會感染。

然而,在某個星期一晚上,Wynnyk突然開始發燒,背部、關節和手指開始感到劇烈疼痛,就像被什麼刺傷了一樣。

幾乎同一時間段,拉霍亞斯克裡普斯紀念醫院的急診醫生肖恩·埃文斯博士表示,他最近看到一名23歲的年輕人不幸感染新冠病毒,並伴有嚴重的併發症。他說,通過近距離觀察他發現,即便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也並不具備(對病毒)完全免疫的超級能力。至少在涉及COVID-19方面沒有。

年輕人感染病毒後死亡也在繼續發生。洛杉磯時報報道,2020年3月30日的上午,一位年僅25歲的藥房技術員在洛杉磯拉昆塔的一家旅館中,被發現死於新冠病毒。

為什麼有些年輕人會突然感染病毒和死亡呢?這個問題困擾著全球眾多的衛生官員們。

二、為何新冠病毒會殺死一些年輕人

在新冠疫情爆發初期,曾有不少權威機構研究表明,Covid-19似乎對老年人的影響更為嚴重,特別是那些患有心臟病、肺病和糖尿病等基礎疾病的老年人。

然而,隨著越來越像Ben這樣的年輕人,相繼感染病毒和死亡,有些甚至沒有任何潛在的疾病,就因感染冠狀病毒而死。人們開始意識到,Covid-19這種新病不僅會對老年人造成嚴重威脅,就算是年輕、健康的人也不存在絕對的免疫力。

近日,美國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NIH)所長福西博士在CNN的一次採訪中表示,年輕人死亡的可能性確實要小得多,但目前一種不同尋常的情況似乎正在發生。這就是為什麼冠狀病毒成為一種“異常疾病”的原因。

福西還表示:“從發病機理的角度來看,感染病毒後確實會導致死亡。而且我不認為只有年紀大了或有潛在疾病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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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初,三位大學生在哥倫比亞大學的自拍。《紐約時報》Juan Arredondo)

那麼年輕人被病毒“殺死”的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一些科學家和研究人員開始嘗試研究輕症患者與死亡患者之間的區別。他們猜測,這是否可能與我們的基因有關。

有一種可能性是,ACE2基因的變異。ACE2是一種附著在肺以及心臟細胞外表面的酶。美國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的免疫學家菲利普·墨菲博士在《科學》雜誌上發表的一篇文章中描述:“改變受體的ACE2基因變異,可能使病毒更容易或更難進入肺細胞。”

在一些感染冠狀病毒的患者中,他們身體所產生的一種叫作“肺表面活性物質”(能讓肺部更好擴張和收縮)的關鍵成分,有可能被耗盡。如果將人體肺部視為海綿的話,則肺表面活性物質相當於洗滌劑,它能夠讓肺部更加柔韌。

但如果沒有肺表面活性物的話,人的肺部將變得和僵硬的海綿一樣難以擠壓,正常運作。這就是為什麼有些患者,即使戴著呼吸機也依然呼吸困難。

另一個探索途徑是,通過了解人體免疫系統對病毒和細菌所做出的反應,來揭開年輕人被病毒“殺死”背後的秘密。美國有醫學專家認為,一些年輕、健康的人,雖然擁有反應靈敏的免疫系統,但也可能會導致體內發生大規模的“炎症風暴”,使肺和其他器官不堪重負。

這種情況下,問題不在於免疫系統老化或衰弱,而是在於它運作得太好了。所以一些前線臨床醫生推測,類固醇(一種免疫系統抑制劑)似乎對某些人更有益。

當然,也有一些感染病例是由於那些健康的年輕人,認為自己不易患上這種疾病,疏於鍛鍊身體,進而使自己暴露在高濃度的病毒環境中導致被感染。

除此之外,也有專家認為,美國人的糖尿病等基礎疾病的發病率高,也有可能成為感染新冠病毒的誘因之一。據藍十字藍盾協會(Blue Cross Blue Shield Association)2019年發佈的一份關於千禧一代健康的報告表明,與X世代成員相比,千禧一代中更常見的慢性疾病包括:高血壓和2型糖尿病。

還有在美國普遍流行的肥胖症,18至44歲之間熱衷於電子煙的人患上呼吸道疾病的風險更高……等因素,均被認為是感染新冠病毒的危險因素。

一個普遍的認知是,無論年齡大小,人體的基礎健康狀況都可能成為病毒感染的潛在風險。但像Ben這樣完全健康的年輕人,究竟為何會感染新冠病毒並病危,仍有待進一步研究和探索。

三、如何看待新冠病毒對年輕人的威脅

不過在國內外醫學界有個普遍的認知是,從不同年齡段被感染的風險來看,總體而言,老年人仍然處於較高的風險中,被感染的概率比年輕人更高。

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教授,曾在3月26日應中國駐美大使館邀請,回答有關新冠疫情的相關問題中表示,目前美國有許多年輕人感染了新冠病毒,這是由於當地的社會環境不同而導致的。但年輕人的重症概率很低。

4月4日,張文宏教授應中國駐法國大使館邀請在線交流時,再度指出,60歲以下的年輕人感染新冠病毒後死亡的幾率極低。

那麼不同年齡段的風險究竟如何?我們又該如何理性看待新冠病毒對年輕人產生的威脅?

倫敦帝國理工學院的研究人員發現,年齡與因感染病毒而住院的可能性之間存在明顯的聯繫。老年人一旦住院,就更有可能需要重症監護。研究表明:

在50歲以下的人群中,只有不到5%的因感染新冠病毒而需要住院治療,但在70-79歲這一部分人群中,該比例則上升至24%;

同樣,在醫院未滿40歲的成年人中,只有5%需要重症監護,而60多歲的人中有27%需要重症監護,70多歲的人中有43%需要重症監護;

基於中國和意大利這兩個受新冠病毒影響最嚴重的國家病例的估算,80歲以上的人,這一比例將上升到71%

一項研究慈善機構的審計報告顯示,英格蘭,威爾士和北愛爾蘭的重症監護病房的平均收養年齡為63歲。同時,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CDC)表示,早期數據顯示有53%的住院患者年齡在55歲以上 。這意味著有一半的住院患者更加年輕。

由此可見,就重症監護病房和死亡人數而言,年齡較大的人群所佔比例要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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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年齡段人群被感染的風險比例 BBC)

事實上,美國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所長福西博士也曾多次表明,死亡總數,“絕大多數是針對老年人和有潛在疾病的人”。

所以對於健康的年輕人而言,考慮到他們患重病的可能性雖小,但頻繁的社交活動和開“病毒派對”等瘋狂行為,可能會使他們更容易將病毒傳播給他人和周圍同齡人,

或許通過社交隔離打破病毒的傳播鏈,才是減少年輕人感染和死亡幾率的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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