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性人生——哲學家設計的最強人生

(一)

什麼是創造性人生呢?

創造性的人生是一種藝術家的人生,一種詩意的、由內而外的、抒發情懷的人生,是把生命當做自己的作品的人生。

“生命藝術家”雕琢的不是石頭,而是活生生的生命。

叔本華認為生命的本質是悲劇,只有藝術家可以通過美的直觀,獲得些許的慰藉。

美的本體是什麼呢?

就柏拉圖來說,“至善”是神,祂所分有的善就是理念,而叔本華認為理念是美的原型。

在這個體系中,人是被動接受的一方,只能認識和分享美,而不能主動創造美。

尼采的哲學是對於這種消極被動的人生觀的突破。

他認為人能體驗自己所創造的美,沉醉在自己所創造的美之中。

叔本華的美是沒有雙手的維納斯,而尼采為其接上了雙手。

尼采認為生命的本質就是不斷地創造,不斷地革新自我。

在革新自我的同時,其影響力所涉及的範圍內,世界也一起被革新了。

尼采的“藝術生理學”依託於活生生的生命的生命意志,而不是虛幻的想象和不實的揣測。

“肉體的活力是藝術的原動力,審美狀態有賴於肉體的活力。在肉體的活力中,性慾的力量又佔首位。醉在兩性動情時期最為強烈。性愛一方面使愛者更有力,另一方面把被愛者美化、理想化。美的生物學目的就是刺激生殖。大藝術家必是性慾旺盛的人。歷史上藝術繁榮的時代植根於性興趣的土壤。一個人在藝術創作中和在性行為中消耗的力是同一種力,所以藝術家應當保持相對的貞潔,以節省精力。”

“性慾”就像是深埋入大地的根莖,支撐著其上的花冠——大腦。

本質上尼采的哲學是一種個體進化學,而不是功利稱霸學。

“人與樹是一樣的。他越想向光明的高處生長,他的根便越深深地伸入土裡,黑暗的深處去,——伸入惡裡去。”(《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二卷)

創造性人生——哲學家設計的最強人生

在基督教倫理中,性慾是惡的,所以才有“伸入惡裡去”一說意思是說發掘性慾的力量。這不是鼓勵縱慾,反而是一種訴求於節制的說法。

因為尼采認為性慾的力量是創造力的源泉,不可以輕易浪費掉,無論是為了榮譽、財富、女人都不值得。

這種“藝術生理學”把人比喻為一棵樹,想要結出累累碩果,就要依託於根莖深入大地,汲取大地的養分。這樣樹冠才能向高處延伸,生命才可以進化,結出豐盛的果實。

尼采認為結出果實是人生的使命和意義,是人類最大的幸福。

性慾是根莖,大腦是花冠,想要綻放,就要著力於性慾——一種類似於種子勃發的意志——生命意志。

這就是創造性人生的實質。像種子追求自己的顯現、成形、開花結果一樣,人類的生命意志也在無意識地追求著自己的顯現、成形、開花結果。

當生命意志受阻,人類就會痛苦、不開心、不幸福,當生命意志獲得突破,人類就會愉悅、開心、幸福。

尼采的權力意志不能單單地解釋為佔有慾和爭強好勝。首先那是對於自己的完全佔有,對於生命進化的不懈追求,是一種創造的本能衝動。那是一種進化受阻和通過努力茅塞頓開的狀態。就像種子克服重重阻力冒出地表,再克服風雨洗禮,茁壯成長開花結果一樣。

這種權力意志可以被濫用到爭權奪利上,但是那並不是根本目的,反而是對於目的的一種背棄。

權力意志的根本目的是人的實現。就像玫瑰花種子實現玫瑰花一樣,人性也有實現人的根本衝動。

創造性人生就是聚焦於人性,把“人道”(人之道)當做信仰,力求實現人性的生活方式。

(二)

那麼是什麼阻礙我們過創造性人生呢?

既然那是人的本性,不實踐和實現就會痛苦,為什麼人類不過那種生活呢?

因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人類被當成可供利用的物質工具。這就是西方社會學家和心理學家常常掛在嘴邊的人的物化和變質。

這不是因為宗教所說的原罪,或者精神分析學所說的神經症,而是因為社會的本質和結構造成的。

奴隸主消失了,人們變成了自我出賣待價而沽的存在。人們生活的目的就是讓自己變成有用的工具,再把自己高價賣掉。

沒有什麼人出賣我們,是我們自己在出賣自己。為了賣出高價,我們努力增加著自己的工具價值。

物化不是特例,而是一種普遍追求的生活方式。

因為我們一直致力於把自己物化,所以我們變得物化,這是理所當然的。

人是沒有價值的,只有物化成有用的工具,才能在市場中賣出高價。

這種資本主義價值和倫理,造成了人類的物化和不幸。

為了在這個鋼鐵叢林中生存下去,人類必須要適應鋼鐵叢林的法則。這種適應就造成了物化和變質,也是人們不幸和痛苦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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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鋼鐵叢林中的“綠洲”——教堂就成了人們的避難所,存放精神的地方。

但是尼采卻諷刺說,那不過是“墳墓”而已,因為上帝已經死了。

匱乏的痛苦和豐足的無聊可能是無法克服的,但是我們要知道我們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的原因。為什麼獲得了安逸不久,就馬上又逃向痛苦?獲得了痛苦之後,卻又極力擺脫痛苦?

這是叔本華認為人類悲慘的原因,向鐘擺一樣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惶惶不可終日。

事實上叔本華誤解了痛苦和無聊。他認為匱乏就是痛苦,滿足了則會無聊。

他大概是在訴說囚徒的痛苦和無聊。因為囚徒對於自己的痛苦和無聊是無能為力的,兩者都是強加的結果。

匱乏是相對的概念,即使吃喝不愁,但是不如別人,依然會產生匱乏感。無聊也是相對的,即使只是村裡的鄉紳,依然可以滿足到無聊。

事實上比較得來的匱乏感和富足感都是假的。人們想要確定的是有沒有達到“人”的標準。

人們認為人人都有蘋果手機時,自己也有,就達到了“人”的標準,自己可以配稱得上一個人了。

但是在富人社區中,即使已經比全國的99%的人富有,但是人人有遊艇,自己沒有,就會認為自己不配稱為一個人。

人類最本能的衝動並不是從眾跟風,而是達到“人”的標準,配得上稱為一個人。

因此說,實現人性是人類最本能的衝動,配稱為一個人是人類最根本的目的。

匱乏的痛苦是不能滿足人性的基本條件造成的,富足的無聊是沒有活用能量實現人性帶來的無聊。

(三)

那麼如何解決這種矛盾呢?如何才能平衡痛苦和無聊,不讓自己在兩者之間搖擺不定呢?

要聚焦於人性和人道,不要隨波逐流,把大眾的標準當成配不配稱為一個人的標準。

因為匱乏感和富足感都是一種假象,根本無法決定一個人符不符合“人性”。因為那永遠都只是相對的感覺,隨著環境和比較對象的差異,隨時會變動。

依靠這個標準獲得滿足感,是永遠無法獲得滿足的。

真正的滿足源於滿足人性。匱乏的痛苦和富足的無聊,都是源於沒能滿足人性帶來的負面情緒。這造成了兩頭徘徊的結果。獲得富足後,馬上就因為無聊,尋求痛苦的刺激。

事實上這是對自己虐待和寬待的延續,想從痛苦和快樂之間的差價中獲得快樂的淨利。因為是這種獲取差價的模式,所以任何富翁都需要痛苦的刺激,以便他們可以獲得差價,認知到自己的富足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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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獲取差價的模式是沒有盡頭的。人們會發現自己總是犯賤,好端端地把美好安逸的生活給親手毀掉了,追求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痛苦,以便在那種痛苦中觸底反彈,重新感受到快樂。因為對於糖吃得太多的人來說,些微的糖是不甜的。當他們窮盡了糖分的極致後,就會從反方向追求糖分的味覺,通過苦味來襯托甜味。

這事實上都是一種欺騙自己感官系統的把戲,通過痛苦刺激出快樂的差價,通過“苦咖啡”刺激“甜點”的甜蜜。

在衣食無憂後,我們不應該再追求更多的“甜品”,追求更美麗的衣服和更美味的食物。因為那條路的最後結局是失去味覺,不得不通過食療——粗茶淡飯來刺激味覺。

在追求無限快樂的過程中,最後我們不得不尋求業已擺脫了的痛苦的幫助,不然就會因為失去味覺,感到無聊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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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定階段後,奢侈和美食已經不能刺激出任何快感了。因為沒有漆黑的背景襯托,星星根本不會閃閃發光。如果一個人處於永恆的白晝之中,他就會馬上厭煩這種白晝,追求黑暗的刺激,以便可以重新認知光明的美好。

大多數人都在追求無限的快樂的途中,耗盡了一生。他們雖然追求,但是卻永遠追求不到。因為真正富有的人只是極少數,大多數人註定和富有無緣。這就導致他們永遠都堪不破快樂的極致是什麼。他們不知道物極必反,頂點逆轉的道理。

到達富裕的頂點的人,不會再去追求更多的奢侈品和美食了。其中最聰明的人,馬上會發現,再多的美好事物,都不能再讓他們快樂了。這就是“甜滿無味”的公式。糖吃得太多就失去了對於糖的味覺。

其中典型的代表就是佛陀,他本是一位王子,卻去追求苦行和自虐,想要獲得頓悟的契機。

他發現對於富裕的人來說,更多的富裕已經失去了意義,已經無法再產生差價了,因為他們失去了痛苦的襯托。

他們會發現自己有某種自虐和自毀傾向,在不自覺地尋求著痛苦。他們通過瘋狂的快樂,不自覺地造成著對自己的傷害,以便可以獲得痛苦。

很少有人能像佛陀那樣認識到這種陷阱的危險性。他不再自欺欺人,而是直接選擇追求痛苦,而不是通過快樂追求痛苦。

最危險的是無法領悟到潛意識和本能在訴求著什麼。因為不管領不領悟,這些訴求都在支配著他。如果領悟,至少可以在暗流險灘中操控船隻,而不是任其隨波逐流,隨時觸礁沉沒。

那麼在痛苦的極點,佛陀發現了什麼呢?

他發現不光是快樂有逆轉傾向,痛苦也是如此。他把這種從痛苦的最深處迸發出的快樂稱之為極樂。

事實上當一些苦行者進行最嚴厲的苦行之後,都會碰到這種觸底反彈的現象,一種生命意志的反彈,一種本能的自我防衛意志。

任何人頓悟了這種生命意志的反彈後,都很難再繼續苦行下去了。頓悟後的佛陀放棄了苦行自虐,頓悟後的尼采也放下了叔本華的悲觀厭世主義。

那是怎樣的力量呢?

是一種類似於種子拼命掙扎在大地之中,最終得見光明的大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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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頓悟了這種痛苦的極致的人,都會對生命產生一種敬畏感,變成生命本真主義思想家。

種子的力就是生命意志,也是尼采的創造性生活方式的根基。

要通過生命意志本能的力量,支撐自己的進化,就像一棵樹因為根莖的支撐,不斷向高處延伸一樣。

“人與樹是一樣的。他越想向光明的高處生長,他的根便越深深地伸入土裡,黑暗的深處去,——伸入惡裡去。”

現在我們總算可以理解尼采這句話的真諦了。

那種為了守護生命迸發的生命意志是最偉大的力量。比如一個父親看到自己的兒子被壓在車底,竟然可以把一輛汽車直接抬起來,平時他是根本無法做到的。還有當我們不小心碰到火後,就會悚然一驚地快速抽回自己的手,那種本能的速度也是平時無法實現的。

說一句題外話,李小龍的功夫追求的境界就是發揮這種本能的生命意志之力。

這種力量支撐我們的生命,守護我們的生命,實現我們最大的可能性。

比起性慾,生命意志是更全面和貼切的說法。因為生命意志不光是性慾。

生命意志表現為性慾和繁衍的衝動,但是不限於性慾。

只要我們把性慾想象成我們的根莖,把大腦神經叢想象成枝繁葉茂的樹冠,我們就幾乎認知了真正的人體構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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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知識和技能能讓神經纖維漫延交織,更加豐茂複雜,使得“樹冠”更加宏大。

但是增量不是重點,重點是質量,要進行創造,讓其開花結果。

每個人都應該成為愛因斯坦、莫扎特、愛迪生、喬布斯,發揮自己的創造力。

最聰明的人會發現財富是沒有意義的,到最後不過是數量而已。因為人類的感覺器官的負載能力是有限的,並不能承載無限的快樂。再好的美食馬上就飽了,而且馬上就會習以為常感知不到美味。

就像佛陀的頓悟一樣,最後依然要通過追求痛苦來獲得差價。當然佛陀已經跳出了追求差價的範疇,進入了生命本真的領域。

佛陀發現追求痛苦也不是解決辦法,因為完全的痛苦實現後,人們就會馬上去尋求快樂。在極致的痛苦背景下,少許的甜味都奇甜無比,這種反常的甜蜜就是“極樂”。

但是在不斷增加甜味的過程中,又會陷入不斷追求甜味的陷阱,最後依然會碰觸到甜味的頂棚,失去感知甜味的能力。然後他們再去追求痛苦,另一個輪迴開始了。

唯有通過創造,我們才能肯定人性,跳出痛苦和快樂的輪迴陷阱。

站在快樂和痛苦的任何一邊,都會造成二元對立人格分裂。

因為

人性就是太極,是黑暗和光明平衡和諧的存在,並不是其中任何一個。

追求財富(快樂)和追求宗教(苦行),都無法同時滿足光明和黑暗。唯有創造活動和實踐,才能同時滿足光明和黑暗。

靠理論平衡光明和黑暗是沒用的,唯有通過實踐,直接從事創造,才能讓光明和黑暗平衡。而兩者平衡和諧後,人性也就實現了。

所以說,創造性生活方式是哲學家可以設計的最強人生,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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