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後傳(第二章)

黃土高原的初秋,每天冬、夏、秋三季交替。天灰濛濛亮,高加林和父親起床,帶了中午的吃食操起鐮刀就下地了,這個季節正是冬麥收割的時節,不及時收割麥穗乾透了會散落在黃土地裡,減少今年的收成。全社的社員們都盼著這點口糧,接上明年的秋收。

金黃色的麥穗在秋風的撫愛下,一層一層的麥浪向加林湧過來,無比壯觀。這樣美麗的景色觸動了加林,他從來沒有融入到這樣的景色中。四年的縣城生活,他已經對莊稼地裡翻來覆去的營生生疏了,四年沒有拿起鐮刀割麥,自從在縣政府上班後,他就憧憬不會再回到農村,徹底的擺脫農民這頂帶有歧視的帽子,通向他心中的世界。“世事要變了”,《平凡的世界》裡田二和他兒子的那句口頭禪得到了印證,變成了現實。

《人生》後傳(第二章)

無邊無際的麥田

高加林總歸還是有文化的,他很快的轉變了自己的身份,拿起了他當農民的姿態。身上破爛的羊皮大衣,透出棉花的棉褲,一雙綠色的膠皮底解放鞋,誰還認識他是個文化人,簡直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

社員們埋頭蹲在地裡緩緩的前挪,大地瞬間被編制出各種形狀。立本直起腰,手中的麥稈麻利的變成了一個捆麥的要子,他向一望無際的麥田看去,臉上綻放出喜悅的花朵。辛苦了一年,終於看到了收穫的希望,他家從來都不缺糧、錢,但是作為莊稼漢他還是希望自己的糧倉裡堆滿糧食,只有這樣心裡才不會發慌,日子過得才踏實。自從巧珍嫁給馬栓,他心裡的煩惱全部都消除了,兒子開拖拉機,小女兒在學校教書,真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

《人生》後傳(第二章)

割麥現場

巧珍嫁過去,馬栓愛她、疼她,一直沒有下地幹過活,地裡的活都是公婆在忙碌,馬栓在做小買賣也不下地幹活,巧珍負責家務和做飯,日子過得很平靜。

“加林在哪裡都是能人,莊稼地裡的活他一點都不含糊”,高明樓站在田埂上對正在休息的幾個社員說。“那可不,人家是文化人,年輕小夥子有的是幹勁。”順德老漢說,“明樓,你小心人家把你的村幹部給你取代了”。明樓皺了皺眉頭,又裂開嘴笑了。“這小子要是當了高家村的村幹部,我高興著哩,這樣我們高家村的全體社員的好日子也就快了。”高明樓說。

《人生》後傳(第二章)

收穫的麥粒

明樓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他一直看好加林,也希望這小子能幹出點名堂,在他退下來後有人擁護他當才能幹部。他有文化,能夠掌握國家發展政策,腦子活泛人也勤快,是個幹部的好苗子。突然他想起兒媳婦和巧珍央求他給加林安排學校教書的事,轉身看了看加林,對全體社員招呼了一聲,下了壟。

明樓推著自行車沿著大馬河公路徑直向公社走去,他此產生了對高加林的嫉妒,沒想到這小子不但有本事,還有這麼大的魅力。大馬河裡的水隨著秋雨季節的到來,河水比以往多,河床上濺起的水花,白的刺眼。他不關心這些,一輩子生活在這裡,在他的眼裡已經不好奇,他的心一直在高加林當老師的事上,也給他壓了一塊石頭。

《人生》後傳(第二章)

縣城原貌

公社的大門敞開著,院子裡的大槐樹下圍滿了人嚷嚷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高明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槐樹下一探究竟。原來公社的幾個老同志下棋過火在爭辯棋局。是呀,這個年一過,全公社都開始執行聯產承包責任制,他們這些個公社幹部,也就沒有具體的工作了。他高明樓一會從村幹部的位子上掉下來,俯下身子去經營他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他的村幹部也就是一個虛頭了。他沒心搭理,直奔公社主任王國富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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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大院幹部下棋

王國富端著白色的搪瓷缸子喝著茶,悠閒的哼著秦腔。見明樓進來了,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眯起眼睛笑了。“明樓,你個小子可以呀?自己的兒子擱在家裡開拖拉機,你給個外人跑老師,讓人敬佩呀。”王國富打趣的開著高明樓的玩笑。高明樓心知肚明,他的姑娘在學習當老師,他兒子再去那學校成他高明樓家的了,如果引起外人的眼紅,可能他就是第二個高加林。再說他一直看好高加林這小子,如果他真像社員說的,當上了高家村的村幹部,會不會回過頭來因為自己兒子頂掉他老師的事跟他秋後算賬,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讓高加林記著他的好,以後的日子好過。高明樓迎著笑臉,從上衣兜裡摸出一包紅雙喜,遞給王國富,掏出打火機湊過去給王國富點上。

王國富是聰明人,沒等明樓說話,直截了當的說:“你回去給加林說一下,秋季開學的時候,直接到學校報到。我已經給學校的校長打招呼了”。明樓開心的裂開嘴笑了,一個勁的誇主任的辦事效率。明樓心眼多,他開始心裡嘀咕,加林教書的事最好讓主任給他開個證明,這樣他才能踏實。加林的工作,為了讓他兒子頂替的時候,也不久一句話的事,就給加林把老師下了嗎?如果那個給主任送點情,主任變化,不是把他高明樓耍了,他讓加林空歡喜一場,高加林會更加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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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遺址

“主任,我覺得你給我出個證明,這樣我好給加林說去,不然他還覺得我再尋他玩笑呢。你給他寫個證明,也好讓他小子看看你的公平公正、珍惜人才”。王國富應聲從辦公桌抽屜裡取出一張稿紙,抽出帶螺帽的鋼筆,朝地上甩了兩下,在稿紙上劃拉一會,寫完證明遞給高明樓。高明樓睜大眼睛看了一樣,一遍折稿紙,一遍對著主任哈笑。主任卻伸出手往回要那份證明,高明樓看著主任愣住了,心想是不是主任反悔了。“明樓呀,我還沒有蓋公章呢。”,王國富一句話點醒了高明樓。高明樓趕忙把證明遞給主任,麻利的從人造革皮包裡取出一條紅雙喜,塞到了辦公桌下邊的櫃子裡,拿著這份正規的證明,推著“飛鴿”小跑出了公社大院。

放倒的麥捆安靜的躺著莊稼地裡,有的三五個堆起來像個小小的蒙古包,讓人感到歡喜。遠處割麥的社員像頭老牛,在地裡慢慢的向前移動,高加林輕盈、矯健的身體,讓高明樓好生羨慕。高明樓看著手裡攥著的證明,剛要開口喊加林,卻又停住了。他心想,現在告訴加林當老師的事,難免會影響他割麥的幹勁。好不容易轉變了他的觀念,正視了自己的身份,腳踏實地的營務起莊稼來,不能讓他半途而廢,還是等這茬莊稼結束了在告訴他吧。愣過神,高明樓裝起那一份沉甸甸的證明,轉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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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場

打麥場上塵土飛揚、歡歌笑語,偶爾會響起歡快的號子。德順老漢的高嗓門奏響收穫的凱歌,四五頭毛驢拉著滾子在麥場上打轉,後面幾個社員翻著麥稈,一番熱火朝天。

《人生》後傳(第二章)

八十年代學生學習情境

高加林揚起手裡的木鍁,將沉甸甸的麥粒在空中畫出優美的拋物線,在夕陽的照射下,宛如一道彩虹。婦女們蹲在麥堆邊往蛇皮袋裡裝糧食,玉德、順德幾個老漢牽著毛驢,將裝滿麥子的袋子扛到毛驢的背上,往大隊馱運。莊稼漢一年的辛苦勞動也就到此結束了,迎接冬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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