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6 在上海人記憶中浮沉的文化廣場

上海文化廣場

1954年,上海文化廣場正式竣工,誕生了一個能容1.5萬人的大會場,創下了多項全國第一。直到上世紀80年代初,它仍是上海人的榮耀,與外地朋友說起阿拉文化廣場,就像今天提起上海中心大廈。那麼,就讓我們跟隨一位文化廣場的老鄰居,一起來追憶一番這些年文化廣場所歷經的變遷......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上世紀50年代,文化廣場曾名“人民文化廣場”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上世紀70年代,重建中的文化廣場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文化廣場舊影

我生在茂名南路,住的弄堂與文化廣場一路之隔。從上世紀50年代到90年代,與文化廣場做鄰居三十多年。有人問我家在哪?我總說:住文化廣場旁邊。在我讀的三個小學中,有兩個與文化廣場比鄰相望:五年級在文化廣場4號門對過的永嘉路小學,六、七年級在復興中路茂名南路口的茂名南路第二小學。

文化廣場坐落在一個長方形區域裡,南到永嘉路,北至復興中路,西邊陝西南路;東與瑞金賓館接壤。上世紀80年代後期,瑞金賓館對著茂名南路那扇黑竹籬笆大門消失,茂名南路向南延伸至永嘉路,把文化廣場同瑞金賓館分了開來。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逸園跑狗場

這塊地基本是1928年法國人劭祿開逸園跑狗場的格局,跑狗場是當年遠東最大賭窟之一。1951年,因資方拖欠國家稅款和工資,上海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市文化局出資還債並獲其土地和建築。1952年改建,佔地從原78畝擴到116畝;初名“人民文化廣場”,後正式命名“文化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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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園跑狗場看臺

文化廣場於1954年底竣工,誕生了一個能容1.5萬人的大會場,創下了多項全國第一:一是最大室內會場,比首都人民大會堂早七年,獨佔鰲頭的歷史至1959年。二是最大的舞臺,臺口寬21米、外臺寬28米、深19.8米;小時聽大人說,能讓200人同時伸胳膊踢腿,翩翩起舞。三是14間化妝室可供200多演員同時化妝。直到上世紀80年代初,文化廣場仍是上海人的榮耀,與外地朋友說起阿拉文化廣場,就像今天我們提起上海中心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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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50年代,改建中的文化廣場

濃濃文化味的國際化舞臺

讀小學五年級的1969年,我進文化廣場觀看革命現代舞劇《紅色娘子軍》,這是上海舞蹈學校向北京學習的劇目。黨代表洪常青的A角錢永康是《白毛女》中跳趙大叔的A角,吳清華的A角呂璋瑛則是《白毛女》裡喜兒的B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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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娘子軍》戲單

座位是一長條硬邦邦的靠背木頭長椅,座位間沒扶手隔斷。還有沒椅的水泥座,利用當年逸園跑狗場的看臺。那天坐四十幾排,我們熟悉的吳清華“倒踢紫金冠”,看得清造型看不清臉。幸運的是座位沒被場內柱子擋住,天也不熱,不然坐在沒空調的場子裡不好過。

文化廣場的票不好弄。朝鮮大型歌舞劇《血海》來演出時,因為沒有票,我們就只好收聽有聲無畫的電視實況轉播,靠樓上小弟自己裝的接收器;放在窗臺上,朝著廣場方向。當朝鮮姑娘唱起《只要媽媽笑一笑》,我們只能遙想媽媽的笑容。後來,朝鮮平壤歌劇院的《賣花姑娘》也是一票難求,15000個座位還嫌不夠,說是一個半人的位子坐了兩個人,看來“開後門”不少。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賣花姑娘》劇照

文化廣場在沒演出時,你也能感受到它的文化味。上海戲曲學校也在廣場裡面,有個屋頂圓圓的實驗劇場,正門開在陝西南路。平時路過,能聽見咦咦啊啊和胡琴鼓鑼吣呤哐啷響。與外公他們幾個老頭去那看過戲,演戲的是戲校學生。

“文革”結束後,文化廣場的演出少了,放電影多了,這裡的銀幕是上海最大的。放得較多的是“內部電影”,我在那看過意大利、英國和蘇聯等國的老片子,一放就是兩部;有意大利電影周的《甜蜜的事業》(上下)、《羅馬11點鐘》和《偷自行車的人》。此外,還放比影院公映稍提前的片子,看過阿爾巴尼亞《初春》、國產的《曙光》等。看一場電影的人數是8000,比開會的少;有時最晚放到凌晨一點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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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11點鐘》海報

文化廣場不僅是上海的大舞臺,中央歌舞團、東方歌舞團、中央民族歌舞團、中央芭蕾舞團、中央樂團,包括瀋陽歌舞團都來演出過,還有來自海外的演出院團——芭蕾舞大師烏蘭諾娃領銜的蘇聯莫斯科國家大劇院芭蕾舞團、羅馬尼亞歌舞團、日本音樂人佐田雅志和美國楊伯翰大學歌舞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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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尼亞歌舞團在文化廣場演出

值得一提的是,在1964年5月23日第五屆“上海之春”亮相的大型歌舞《在毛澤東的旗幟下高歌猛進》,孕育了10月在北京人民大會堂上演的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另一件是,1985年,皮爾·卡丹在此舉辦400多套流行時裝發佈會,洗禮向來認為自己不是“鄉下人”的上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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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70年代,文化廣場化妝間

經歷劫難浴火重生

1969年12月19日下午,我從復興中路第一小學轉到永嘉路小學才四個多月,就目擊了人生第一個災難。正是課間休息時,不知誰放聲大叫:著火了,著大火了!只見滾滾濃煙從北面的文化廣場而來,掠過頭頂,那雲煙顏色要比電影裡飛渡的亂雲黑得多。幾個月前,我們還在那勞動。從4號門進,在後臺樓外的草地裡拔草,還有同學抓到叫聲好聽的金鈴子。

學校鐵門鎖住了,誰也不能出去。同學們站在校園,沒人哭爹喊娘。大家昂著小腦袋,靜靜地望著不時遮住天空的黑煙洶湧而過,還聽得噼裡啪啦的聲響傳來。第二天才知道,班裡的周海鳴同學衝到對面救火去了,誰也不清楚這11歲的孩子何時跑出校門。我想,他該是救火者中年齡最小的吧。

直到今天,我有時還想:自己怎麼就沒救火的念頭?怎麼就沒像周海鳴那樣衝到對馬路去?說是一念之差,看來差的並不只是一個念頭。在救火犧牲的13人中,最小的是15歲的五四中學學生胡文憲。要曉得,他可是從北京西路北面的學校跑過來的呀,與文化廣場要隔了11條橫馬路啊!那個少年急急奔跑的身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救火少年胡文憲

第二天上學,經過紅星中學(今清華中學)。看見學校操場上,攤曬著從文化廣場裡搶出來的大米和裝米的麻袋,不少麻袋燻得黑乎乎的。

我們走到復興中路陝西南路口,往南去永嘉路上學的路被封鎖了。路口設了鐵絲網,這裡已聚集不少同學。過一會,老師來了,領我們去學校。我們排成兩路縱隊,走在空蕩蕩的馬路上;邊走邊打量著文化廣場。廣場揭了頂,豎著鐵柱;黑乎乎的牆壁上,有著一攤攤白花花的印記。有同學悄聲說,這是消防隊放呃冷彈,炸開來能使周圍溫度降到零下十幾度,滅火老靈呃。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大火後的文化廣場

那場大火始於12點50分左右,到下午4點撲滅;整個會場和舞臺毀於一旦。關於起因,當時聽說起於實驗劇場圓頂,大修的工人澆柏油時引發大火。盧灣區消防隊火災事故調查員李貴芳說:“主要是房修隊不應該用衝燈的用了衝燈,氣打得太足了,火油往外冒,拿不住,就想把衝燈扔到外面去,結果扔到了蘆葦層的隔層裡面,那麼就燒起來了。”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重建文化廣場

1970年,文化廣場火後重建不久,我又入場。場內實現新規矩,實行寄包制度。耳邊廣播循環介紹:重建拔去原先一根根支撐屋頂的柱子,屋頂構造採用工人階級發明的圓球連接鋼管新技術,由6000多根鋼管和518個鋼球焊接而成。在這個三向網架結構支撐下,龐大的屋頂沒一根柱子,消除了觀看節目的視線障礙;座位從15000個減至12400個。

我仰望屋頂,只見每個圓球向四個方向伸出四根鋼管,每根鋼管再連接另一個圓球,依次再連,織成一張堅實的網。場內廣播仍在繼續:這5700平方米的扇狀三向管式網架結構大屋頂是整體吊裝,二十隻吊點同步操作,一次吊裝成功,書寫了上海建築史上的新篇章。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重建後的文化廣場

從集會場所到“股市”“花市”

文化廣場自從問世以來,就是文藝演出與政治集會同行;誰叫它是上海最大的室內場所。實際上,在文化廣場未建前就已如此。在剛解放的6月30日,中共中央華東局和中共上海市委在逸園飯店舉行“七一紀念晚會”。 8月3日,又在飯店舉行上海人民首次行使當家作主權利的上海市第一屆第一次各界人民代表會議……

文化廣場落成後,因是上海最大室內場所,成了集會的理想場所。其實,陳毅在當年建造的批示裡就有明確表示:“將逸園改造為上海群眾性政治文化的重要活動場所。“據統計:從1952年落成到1966年,這裡舉行的重要政治集會、報告會626場,達201萬人次。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文化廣場舊影

到了20世紀80年代,文化廣場漸漸離文化遠了,漸行漸遠的還有政治;它基本上成了個經濟廣場。時代在發展,大而簡的文化廣場先天不足,文藝演出效果不佳,政治集會早已消亡,它的生存出現艱難。1982年全年文藝演出僅84場,創利2.6萬元,不到1979年利潤的5%。

1992年,股價放開、股民大量入市引發上證所報價和交易系統堵塞。上證所一方面場內擴容,到1992年底比上年底交易席位增長12倍。另一方面多設場外交易網點,解決人們抱怨黑市買賣委託單、證券公司只滿足大戶室交易等矛盾。那時,“黃牛”把一張售價1元、當日有效的股票買賣委託單炒到100元。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市民爭相購買股票

原上證通信公司總經理張弭告訴上證所老總,說他家附近的文化廣場空著,是否可設大型交易場所?上證所老總看完後決定搞一個證券交易大集市。6月1日組織20多家會員進駐文化廣場設臨時委託櫃檯。

開市前一天下午,就有人排隊至深夜;第二天上午9時剛開市就湧入4000多人,還有千餘人等候進場。因收現金無法保證安全而規定只賣不買,被外界誤為交易所壓制股價。再加上設施不完備、股民恐慌性入場導致秩序大亂,開市半個小時後宣佈暫停。

6月9號捲土重來。每次限定進場人數2000人,投資者需領到當日預約單、填明姓名、核對身份證後方入場。在股評家應健中的印象裡:“文化廣場的椅子全部拆光,拆光以後拿了好多鐵柵欄,攔成一塊一塊的。”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文化廣場的股票交易

開市前10分鐘開門,股民們以百米衝刺速度跑到自己開戶的證券公司的櫃檯前排隊。委託點接受單子後,通過電話報入交易所場內撮合。設臨時委託櫃檯的會員單位最多達80家,客戶人數最多一天4萬人次。

排隊往往時間長,人也難免有“三急”,於是就自發維持秩序,寫號於手。場內每隔5分鐘報一次股票行情,開金口者是上海人民廣播電臺派來的字正腔圓的播音員。

靜寂許久的文化廣場“鬧猛”了,特別是股票上市時是人山人海,就是在股市三點半打烊後,還有三三兩兩聚集著,交流股市的花花草草。直到1993年12月24日,才告使命完成。

股去花來。1997年,精文花市開進文化廣場;營業店鋪近300個,年銷售鮮切花約35億枝,佔全市花卉年消費量的70%至80%,成為華東地區最大花卉交易市場,上海人消費的鮮花有7成是從這裡批發的。平常路過,見不少拿著捧著抱著花兒的人,從原來文化廣場的3號門進進出出。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精文花市舊影

說起來,這條街上做花生意在上海早有名氣。在陝西南路的淮海中路和長樂路間,曾有遐邇聞名的花街。當然,後來的花市要比過去的花街更紅火。哪怕在“非典”時期,來買花的還是不少。記得那時一支百合賣到12塊,就連作為陪襯的滿天星,價格也升到15元一束。

這裡的鮮切花還是比較便宜的。女兒上插花課,我常去採購。每每在花市裡徜徉,總會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望著天花板,看那圓球連接著鋼管。走到北面攤位的盡頭,還可見到當年跑狗場遺留的看臺。這是我最後去文化廣場,沒想到,就這樣同它告別。

2005年精文花市關閉後,文化廣場迎來又一次華麗轉身。2011年,經過整體改建的文化廣場重新啟用,成為一個現代化、國際化的音樂劇劇場,為滬上觀眾提供獨特視角的文化服務。作為上海的一個新文化地標,文化廣場的故事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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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文化廣場(圖源:新華社)

內容來源:“檔案春秋”微信公眾號;部分圖片源自上海廣播電視臺“上海故事”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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