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4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餘秋雨說八大山人的畫裡有令天地為之一寒的白眼。

這是我見過對白眼最高的褒獎了。

從阮籍的青白眼開始,白眼就成了人們捍衛精神世界的一個武器。

看不順眼,一個白眼翻過去。

雖然不能阻止對方,但可以表明自己的態度。

這是一種低成本的不苟且。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阮籍之後,雖然無數效仿者,但效仿的最好的、最藝術的,還是八大山人的白眼。

他的白眼沒有翻在自己眼睛上,而是翻在自己作品裡。

注意我說的是他的,而不是他們的。

因為八大山人就是一個人在戰鬥。

《倚天屠龍記》有個崑崙三聖,沒有出場的時候大家都認為是三個人,等他出來了,才知道是一個人。

這個梗我總覺得就來自八大山人。

因為八大山人是一個人。

這個梗經常被一些文科生用來炫優越性。

當然八大山人才不是因為這個翻白眼。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本尊

他翻白眼是因為對大清朝不爽。

之所以對大清朝不爽。

是因為他姓朱。

沒錯,他是朱明王朝的後裔。

他原本的名字應該是朱統棽(第三個字不對,原字打不出來,大家就別較真了,反正打出來也不認識)。

不知道怎麼讀?沒關係,這個名字不重要。

他自己估計後來都忘記了。

好多人就誤認為他原名叫朱耷。

而這個名字和他的皇族身份不符。

他的先祖朱元璋建國的時候就為後代子孫取名定下了規矩,一是中間的字必須要有譜系,二是必須按五行順序,名字偏旁部首必須帶金木水火土的一種。

而朱耷這個名字是他十八歲那年要參加高考,啊,不,科舉考試改的名字。

改名字不是因為要找替考的,也是因為他的先祖朱元璋定下的奇葩規矩,規定他的所有後代只能吃國家財政,不能參加科考,不能當官,只能被養著。

朱統同志如果要用這個名字考試,簡直是自帶DNA,一眼就能認出是某某某。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朱耷

所以必須要改個名字,報主管部門批准,用這個名字參加考試。

有一種說法是因為他耳朵大,父母就給他取了一個小名耷子——因為耷字上大下耳——這父母也夠幽默的。

他爸爸媽媽估計經常為他耳朵自豪,因為耳朵大有福。

而小朱同學的確表現出身體的特質,八歲吟詩,十一歲提筆就能畫青山綠水。

這還不算,他改個名字參加可靠,一舉而中秀才。

但是千萬別信耳朵大有福。

因為就在他考中秀才這一年開始,他的福氣用完了。

他考中秀才這一年,是崇禎十六年。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注意白眼

第二年是崇禎十七年——不要以為這是一句廢話。

因為崇禎這個年號就用了十七年。

這一年李自成打進了北京城。

隨後清軍入關,這在當時是一個災難。

特別是對於一個姓朱的。

從現在開始他就不能叫那個生僻字的名字了。

從現在開始他做了三件事。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注意白眼

第一件先信佛後信道最後還俗。

第二件是給自己不斷改名字,比如什麼雪個、個山 、人屋、道朗、驢、 驢屋驢、 “驢書——字倒是好認了,感覺怎麼這麼非主流。

第三件是畫畫。

前兩件事變來變去,唯獨這第三件貫穿了他的後半生也為他贏取了千古令名。

其實信仰和自號不斷變,主要是因為他的心緒很亂,當一個宗教無法滿足其內心寧靜的時候就改投另一家,最後發現都沒用,只好還俗。

改名字也是如此,他內心煩悶啊,表達自己煩悶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改名字了,什麼驢、 驢屋驢、 驢書——這麼多驢,一看就是他在犯倔。

而我們之所以稱呼他為八大山人,是因為在晚年這個名字出現頻次最高。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呢,他又不像崑崙三聖那樣要出門給人打架,取這個名字好唬人(當然何足道同志也不是啊)。

據說因為連起來看他寫得比較潦草的話像是哭之笑之——我的心很亂,哭之笑之吧。

還有一個說法是他的名字朱耷,朱字去掉牛則是八,耷字去掉耳則是大,叫八大山人——竟然是個拆字遊戲。

還有一個說法是,他自稱“八大者,四方四隅,皆我為大,而無大於我也”——八方之中,我最大——他取這個名字就不怕清政府找他麻煩嗎?你是要造反嗎?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注意白眼

是的。

不過他不是用武力造反,他是用畫來造反。

一是用奇怪的畫押。

八大山人的畫上經常有一種奇怪的簽押,彷彿像鶴,又彷彿像龜,據說是“三月十九”,這是崇禎十七年北京城坡的日子,他在用這個小小的簽名紀念故國。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注意中間這個印

二就是寫詩,在一幅《古梅圖》上了三首詩,第一首後兩句 “南山之南北山北,老得焚魚掃虜塵”——居然要掃虜塵,這不是作死嗎?當時收藏這幅畫的人,趕快將虜字給挖掉了,就怕給自己帶來無妄之災。

第二首最後兩句他這麼寫“梅花畫裡思思肖,和尚如何如采薇。”他在畫裡思念一個叫思肖的人,這人是元初遺民畫家鄭思肖,在南宋滅亡之後隱居吳下,畫蘭花露根不畫坡土,人問何故,他回答說:“土地都被人搶奪去了,你難道不知嗎?”言下之意,他朱家的土地也被人搶去了。

這樣寫是欺負領導沒文化嗎?

從他並沒有遭受文字獄來看,領導還真沒文化——我也忍不住要翻一個白眼了。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上面有反詩

第三就是大名鼎鼎的白眼了。

他筆下的無論是魚還是鳥兒,還是鹿,都翻著一個白眼,冷冷看著這個世界。

都說中國畫講留白,他把這白留到眼上了。

這個留白創造十足的孤傲與冷清。

我留下一個白眼來對抗世界。

朱耷還寫過一首詩,可以表達自己的心聲吧,“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橫流亂世杈椰樹,留得文林細揣摹”

他的畫墨點少,因為他人生的淚點多,這無限山河與自己無關,隨意塗抹,留給後人自己揣摩。

今日他的一幅畫能賣出上億的價格,引得無數人揣摩,他的心思想必已經達到了吧。

論白眼,誰也翻不過他,他翻出了這世界上最藝術最昂貴的白眼

連魚都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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