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房，當代人的生活之光。/ 全景
見面不想提房子的，通常是上不了車的人；見面打聽別人買沒買房，通常是剛上車的人；見面勸人快買房的，通常是早早走上了房價上漲的快車道，一騎絕塵的人。
房子，幾乎是全體中國人談話時的潛在話題。
好久不見，買房了嗎？
2019的春風一刮，樓市回暖的消息便吹得遍地都是。各地房價蠢蠢欲動，深圳、南京、蘇州、燕郊等地紛紛出現了奇蹟般的交易數字。
有些人眼裡的好消息，就是另一些人眼中的噩耗，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中國新聞網
國家統計局公佈3月份70個大中城市商品住宅價格變動，總體來說無論新房二手都在漲，三四線城市的漲幅更為誇張。
人們始終看不懂房地產，他們又想起了要“吃土買房”，不可思議的2016年。
開發商一臉樂觀地笑，售樓人員只需要磨磨嘴皮子，有媒體論財經，開篇第一句就是“樓市又見小陽春”！想必大家最近伙食都不錯，不然不會將遺傳千年的問候語“吃了嗎”，改口成“買房了沒”。
小陽春，一個讓普通人膽寒的詞彙。
倆問題，前一個回答“吃了”，或是“沒吃”，比例或許是1:1。後一個問題，恐怕大多數人都會沒好氣地甩回一句，“沒錢！買不起！”
就是沒錢呀！樓市旺不旺，和我這個要不吃不喝幾十年才買得起房的人有什麼關係嗎？
在一棵樹旁邊蓋房子，上世紀的蝸居故事。/ 電影《沒事偷著樂》
天天在我面前提買房買房，難道是你對我的經濟實力有非常充足的信心嗎？
可是我明明就不具備買房的能力，你為何還總要提醒我這個事實？
難道是因為我一臉苦相，天生長得像房奴？
前面是舉例。當悟空聽到唐僧唱Only You，當你走進廣告不停的電梯，大概也是想這樣咆哮的。
2001年的電影《大腕》裡，一個精神病人的言論，現在早就變成了現實。我們到底誰是病人？/ 電影《大腕》
六個錢包，六倍壓力
這天，你下班回家，發現老孃久違地包起了你最愛的韭菜餃子。
你像只饞貓，扭扭蹭蹭，以討好的姿態靠近，向她展露出你最可愛的表情。殊不知此時此刻，在老母親的眼中，你就如同市場裡的老韭菜，一事無成，非得誰看走眼了才賣得出去。
她用一種“我接下來要說很尷尬的話”的語氣開口：
“孩子，你跟媽說說你接下來都有些什麼打算唄~”她說得緩慢而溫柔，剁韭菜的動作卻依然快準狠，毫不手軟。
母愛也是有多面性的，比如問你什麼時候結婚買房。
“什麼打算呀？”你賣傻一次。
“就是未來的人生規劃呀！”她有點著急，提高了音調。
“哦……沒想好呢。”你又裝瘋一次。
“哎呀，你說你這孩子！你表姐和表姐夫今天搶到房子了，你沒看她朋友圈嗎？現在新聞上單身女性都要買房了，你說你一個男孩子還不爭氣，天天就知道吃？！”
趕緊拿出計算器，數數你的六個錢包夠不夠。
就知道她要提這壺。你一邊接受教育，一邊還瞥到客廳，癱坐著刷抖音的老父親明顯也心不在焉，把耳朵伸向了矛盾發生地。
這些對話你們已經進行過許多次了，沒有一次達成過共識。
有一次，他們還差點下了定金，準備東湊西湊弄一個首付，把月供交由你來負責，並“美其名曰”要給年輕的你一點兒壓力。
可這哪止“一點兒”壓力，這是他們過去的全部，以及你未來的30年人生。
還有時候，他們對猶豫不決的你感到失望，“怎麼都沒一點買房的魄力呢？”
可明明你缺的不是魄力，是錢啊。
高房租，耗光年輕人的首付。/ 法治週末
說好兄弟一起窮到白頭
有人卻偷偷買了樓
參加同學聚會，你發現原來一起拼單點外賣的兄弟，竟一個個買了房。想當年那個充大頭，承包配送費的你，卻連個首付都沒有。
還沒等你開始檸檬，他就已經主動訴起苦來，“買房好累啊……”
“我幾乎都要上我們家那邊所有中介的黑名單了哥們。”“我光看房就看了差不多兩年，一手的，二手的。眼看著又真要漲起來了，我才覺得不行，真的要買了。”
“我預算的選擇餘地特別小，還天天擔心銀行貸款批不下來。你知道不批貸有多可怕嗎？定金沒了，可能還要交違約金。那相當於房還沒買，人就破產了啊哥們，頭髮一夜就愁沒了啊哥們。”
按揭，就是把你按在地上，一層一層地揭。/ 全景
“幸好，還有公積金幫我承擔了一部分的月供，要不就真的是要啃饅頭啃好多年了哥們。”
“哥們我現在也想開了。雖然一瞬間就背上了幾百萬的債，可每個月還款的時候拿個八九千出來，我是開心的。你知道為嘛麼？我輕鬆了呀，越來越輕鬆。”
“我還打算，過個十年八年，就可以再換一套來供。”
“哎，買房真累呀！”
他苦笑著說了全場，而你越聽越想哭。
因為你既沒有首付，也沒有負債和還錢的勇氣，甚至，你的公積金也被你取出來接濟生活費，花得就剩幾餐飯錢了。
京二代滬二代深二代的生活，或許沒你想的那麼輕鬆。買房子對大多數本地家庭而言，也未必是件容易事。/ upsplash
“誒？你一個本地土著，你還沒買房嗎？”有房的人問，何不食肉糜？
“滾蛋，瞧你說的是人話麼！又不是沒見過窮土著。”再說下去，你可真的要哭了啊。
賭一塊磚的錢
媒體老師和專家搞不懂房地產
讓買房和不買房的人都變得緊張兮兮的，就是媒體老師和出現在媒體老師文章裡的專家們了。
曾有朋友和我賭一塊磚的錢，說他們肯定也都是一知半解，自己也不太懂買房。
想來他說的應該沒錯，不然我們不會在短短的時間段裡，看到某地產項目開盤，“因操作人數眾多，預約軟件失靈”；又看到“某房企高管告訴記者，回暖只是個別跡象”，請大家務必小心謹慎。
經濟學家馬光遠出面闢謠房價言論，老百姓到底該信誰？
現在媒體都學精了，他們遵守新聞報道的專業原則，儘可能多地呈現信息，不確定的就用疑問句——房價要漲了嗎？不管房價到底漲還是不漲，鍋都讓專家背。
一會，你被告知了“我國的家庭戶均資產不及美國家庭的30%”，可是“住房資產佔比高達77.7%，是美國家庭的3倍之多”；一會，你又看到有自媒體鼓吹“海歸改造出租屋”，“平凡生活充滿愛，格調不是一般高”。
到了社交、知識共享平臺上，也總有人好為人師。你若拋出一個魚餌，“2019年適合買房嗎”？適合與不適合，雞湯與反雞湯，大家立馬吵得不可開交。他們吵完了，結論都只有一個，你自己看著辦吧。
對於房屋質量問題，媒體老師可能和我們一樣無力。/ 微博@1818黃金眼
各平臺都還有了神奇的算法，但凡你在互聯網上顯露過一絲要了解房地產的意思，你就得天天學習玄之又玄的房地產知識了。
活生生的一大好青年，就在買房與不買房的嘈雜輿論中，徹底精分，成了沒頭腦與不高興，紀曉嵐與和大人，Thor和Loki。
最怕賣樓的一副“我懂你”的模樣
地產商吸血，中介生猛。
每每接起陌生的電話，那頭都會是略帶口音的，“姐，您最近需要買房嗎”？你早已習慣瞬間掛掉。
走在大街上，每每看到所有的陽光XX、國際XX、金色XX，以及XX中心、XX水岸、XX公館，你都感覺自己的錢包即將飛走。
耍小聰明的地產商總以為自己的廣告戳到了用戶的內心，“你的女兒和局長千金是一個院子裡的鄰居，是一個班的同桌，兩個小姑娘就像親姐妹”。但實際上，這隻會讓你覺得噁心。
某地產廣告曾引發廣泛的批評。
河南一地產商搶到了鄭州大學旁的地，好不容易起好了樓，卻用“春風十里醉，不如樹下學生妹”做宣傳標語，壞了名聲。
甚至，當你疲憊地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刷刷朋友圈，你也能欣賞到房產中介的花式推銷方式。
他們是所有房產相關消息的前線報道，不管是真是假。
他們還一人就是一本故事會，掌握厚厚一沓非虛構素材：2005年，你沒有買房……2016年，你也沒買房……2019，你還不買房？？
每個不想買房的年輕人心裡，都有清清楚楚的一本賬。/ 全景
他們偶爾也會說說大實話。《第一財經》報道，一位中介在朋友圈發：“請假也出來看房吧，畢竟房價上漲十萬比你賺十萬要容易很多。”並配圖1月70城的房價數據，數據圖顯示，一線城市新房售價同比上漲3.3%。
這些話永遠都無法真正打動你，因為你真正想要的是降價，對此他們無能為力。相對的，他們真正想要的是都來買房，對此，你也無能為力。
能不能有一處地方別跟我提房子了？
詩歌裡，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上一句，就是“我有一所房子”，這樣，他才能“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遊世界，關心糧食和蔬菜。”
馮唐寫情詩，用排比句羅列一些列美好的意象：後海有樹的房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時此刻的雲，二十來歲的你。
看香港房價飆升史，越看越覺得熟悉。/ upsplash
《重慶森林》講，一個人哭，你只需要給他一包紙巾，可是一個房子哭，你可要做多很多功夫。這一看就是個出租屋。
《蝸居》的海萍，每天一睜開眼，就有一連串數字蹦出來：房貸6000，吃穿用2500，人情往來600，交通費580，物業管理費340……
寧財神在電影版的《武林外傳》中，借佟湘玉罵奸商，“利用人的恐慌炒高房價，擾亂經濟，簡直就不是個人！跟他們生活在一個朝代，簡直就是我的悲哀，我的恥辱！”
電影版《武林外傳》中，把房地產商塑造成了大反派。
他在早幾年曾擔任《大電影之數百億》的編劇。這部電影雖然從名字上看就是爛片，但這並不妨礙寧財神在裡面罵得痛快。他惡搞黃健翔的解說詞：
“哎，打架了，打架了，打架了！房地產商動粗了，不再給房奴們任何的機會，偉大的銷售人員，他們繼承了無奸不商的光榮傳統，實力雄厚的開發商和炒房團、內定的物業公司、收了紅包的經濟學家和媒體的槍手，在這一刻靈魂附體。
潘志強一個人他代表了黑心房地產商的光榮傳統，在這個時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不是一個人！安德森，安德森面對這套爛到家的房子，面對全世界所有房奴的目光和期待，你怎麼可能獲勝呢？”
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飛屋環遊記》
念個詩，看個片，它們也要戳穿你買不了房的現實，你總不能天天看《哈爾的移動城堡》和《飛屋環遊記》吧。催買房的萬股魔音就像夏夜的蚊子，存在感強大得令人精神衰弱。你非得貢獻出一整條白花花的大腿供君細啜，才能換來片刻安睡。
20年前《創世紀》講的香港房市，是不是也有點像我們的今天。那個時候，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許文彪也在咆哮：
我不是沒有嘗試過，我嘗試安分守己，拼命幹活！掙那麼一點點錢！我試過！但是外面那些人，外面那些人！他們懂建築懂蓋樓嗎？他們只是拿一點點錢出來，花一點點時間，把房價炒高不斷的賺大錢！這叫做公平嗎？你去問問他們！隨便問一個人！問問他們需要些什麼！他們的答案很簡單，只想要一間很普通很普通的房子！為什麼他們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供一間房子呢？因為是那些有錢人在耍他們！越有錢的就越玩的起！這個世界公平嗎？這個世界公平嗎？！過去遛彎的二大爺問你吃了嗎，他只是客套一下，自然不是要邀請你去他家，給你下頓餃子。
如今，二大爺又問你，買房了嗎？他也沒在關心你到底買不買得起房。
大規模的城中村改造和棚改貨幣化的政策，一方面使一群拆遷戶腰包陡然鼓起，短期內推高房價，另一方面使城中村的低端房源消失，原本租住其中的低收入群體，很多隻能選擇離開。深圳某城中村 / 維基
其實還是挺懷念房市低迷的時期，因為問我買沒買房的頻率，過去是隔幾天一次，那段時間就變成了幾個月一次。
而且最近，我們也還是聽到了這樣的好消息：
一東北大城市向我等買不起房的窮人張開了懷抱。黑龍江煤城鶴崗，如今市中心的房價已跌到了2000元／平，二手的毛坯房單價不過300多元/平。
甚至還有1萬2就能上車的，你沒看錯，是1萬2買一套！月供45元。我們終於看到了成為房東的希望，努力掙錢去鶴崗買房，用餘額寶利息就能還房貸。
網傳鶴崗房價，不知道看到如此之低的價格，我們應該驚喜，還是應該嘆息。
✎作者 | 阿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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