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包拯:包拯與仁宗皇帝

話說包拯:包拯與仁宗皇帝

包拯之所以能夠在政治舞臺上站住腳,沒有栽大跟斗,又與他所處的環境有很大的關係。首先從社會發展的總體趨勢來看,北宋王朝的統治者,借鑑唐王朝分封割據之弊端,強調中央集權,統一法紀,提倡“恭謹靜慎”為賢。經過太祖、太宗、真宗三代(91年)的統治,政治比較平穩,生活比較安全。在近百年和平建設的大環境裡,再加上倡導謙恭、謹慎、聽話,漸漸地出現了一種負效應:循默苟且,頹唐懶惰,寬恕鬆弛,又漸漸地發展到百職不修,紀綱廢壞,貪汙腐敗之風蔓延,隨之盜賊並起,異族侵邊,農民起義的動亂之事也多次出現。到了仁宗時代,已經是危機四伏了。在高層領導者中間也迫切感覺到,急需要來一場大的改革,以清除積弊,振興吏風。正如歐陽修所說:“國家自數十年來,士君子務以恭謹靜慎為賢;及其弊也,循默苟且,頹惰寬弛,習成風氣,不以為非。至於百職不修,紀綱廢壞,時方無事,固未覺其害也;一旦結虜犯邊,兵出無功,而財用空虛,公私困弊,盜賊並起,天下騷然,陛下奮然感悟,思革其弊,進用三大臣,銳意於更張矣。於此之時,始增置諫官之員,以寵用言事之臣,俾之舉職。”

在當時,有好幾位有識之士也都向仁宗皇帝提出過這樣的意見。

危機四伏,問題如山,這種形勢在朝野當中已經形成了一種共識。仁宗皇帝比較開明,也想幹一番事業,於是就以皇帝他自己為中心,增加臺諫的力量,提倡大膽地批評和議論朝政,甚至可以當著他皇帝的面展開廷辯。

包拯沒有遭到大的噩運,其主要原因就是因為有了仁宗皇帝的支持。仁宗皇帝立志改革的願望,又是整個社會發展的總趨勢,而仁宗皇帝的軟弱、不堅定,又是與他的個人經歷、腐朽的社會制度密不可分的。

包拯擔任監察御史,積極支持新政。可以說,是仁宗皇帝的需要、時代的需要,需要有人站出來大聲疾呼,於是,包拯便應運而生了。從這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說是時勢造英雄。如果沒有這樣一個大環境、沒有希望改革的宋仁宗,包拯是出不來的,即使出來也要被壓死的。仁宗皇帝是一個比較開明的君主。他能夠聽取很尖銳的意見,又很瞭解包拯的忠誠。有時候,即使包拯的意見不符合他的意願,或者態度不夠冷靜,他也能夠理解、容忍。在多年的相處當中,仁宗瞭解包拯的忠誠,包拯也瞭解仁宗的寬厚。有了這種瞭解,談論國事也就比較大膽了。公元1058年(嘉祐三年),包拯向仁宗提出建議:應該建立太子。

仁宗皇帝反問包拯:“你看應該立哪一位為太子?”包拯馬上就回答:“陛下,立太子這樣的事,應該由皇帝自己來確定,是不應該問我的。這是國家的大事,我只是提出建議,是沒有任何私念的啊。”從這段對話,我們可以看到,包拯的頭腦相當清醒、相當敏捷,毫不含糊地把仁宗的問話頂了回去。這種頂撞是大膽的,是無畏的,也是坦誠的,因此也是很能夠喚起對方好感的。包拯就是用這種坦誠,而不是用順從贏得了仁宗的信任。包拯明明看到仁宗不喜歡聽的意見,他仍然敢一再地上奏議;包拯有時在廷辯時過分激動,態度失於檢點(在廷辯時唾沫曾經濺到仁宗的臉上),仁宗也能夠容忍;包拯生病,仁宗派人送藥、問候;

1062年五月二十四日包拯辭世,仁宗十分悲痛,宣佈“輟朝一日”,並親自到包拯家中弔唁。當他看到包拯的幼子包綏只有5歲,披麻帶孝,忍不住一陣心酸,當場賜給一些錢物,賜給包綏一個太常寺太祝的官銜,並記錄在冊。仁宗很動情地說:“包拯一生,公而忘私,從來沒有給自己的子孫後代謀求福祿啊!”

包拯去世3年,知廬州的官員、包拯的門人張田在整理《包孝肅公奏議題辭》中有這樣一段文字:

“公拂衣去養,十年亡宣,意其心亡他,止知孝於親而為得也。已而還朝,天子器其才高行潔,處之當路。公上神帝闕,下療民病,中塞國素,一本於大中至正之道,極乎是,必乎聽而後已。其心亦無他,止知忠於君而為得也。他人或才不勝任,望不厭人,方且死黨背公,扶憾復怨,如鶯得搏,若感肆毒,顛墜於憔悴泯滅之地,以甘其心,此眾所以多不得善名以去。公進無他吝,而天下不得異議也…雖然,愚謂非會仁宗皇帝至明上聖,有不可惑之聰,公欲必行其道於時,難矣乎!”張田深有體會地提出,包拯的政績和成名,於仁宗的至明上聖有著不可分的關係。沒有仁宗“善容正人,延說議”,“有不可惑之聰”,包拯是很難做出那些政績的。包拯之所以能夠得到仁宗的信任,主要是他的真誠、正直、無私、忠孝兩全。可以這樣說:包拯因仁宗而成名;仁宗因任用包拯而受到人們的尊敬。明君賢臣,相輔相成,互相輝映,相得益彰。

仁宗的特點就是“天性仁孝寬裕,喜慍不形與色”。

元朝的史臣有這樣的評論:“仁宗恭儉仁恕,出於天性,一遇水旱,或密禱禁廷,或跌立殿下。有司請以玉清舊地為御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圈,猶以為廣,何以是為?’燕私常服浣灌,帷巾衾稠,多用增施。宮中夜飢,思膳燒羊,戒勿宣索,恐膳夫自此賊物命,以備不時之須。”“吏部選人,一坐失入死罪,皆終身不遷。每諭輔臣曰:‘朕未嘗置人以死,況敢濫用闢乎!’”

從史書上的這些記載,可以看到仁宗寬宏仁厚的性格。

仁宗對包拯的信任,還有以下兩段記載:

包拯去世以後,知合肥的長官張環在《包孝肅公祠堂記》中說:

公行也備,才也果,言也誠,志也忠,自初仕遞於考終命,其節未嘗少衰變。昔之君臣際遇,道合計從者有之,或不能知人,或恥所改為,或蔽於旁近,或未識統紀,讒入則見遠,拂欲則生念。觀公平居進益廷爭之語,人能道之,任剛肆直,雖鼎鏡在前,植若自守,聞者為其悚然。而仁廟樂聞直諫,容納是止,無一毫介蠶,始卒聽用之,自堯舜、文武而下,仁廟一人而已。

張環對仁宗的評價是很高的。他認為:自堯舜以後,就要數仁宗皇帝了。

明代有一位大臣劉定之,在《讀包公奏議》後,有這樣的文字:予讀包公奏議,乃知宋仁宗之賢,三代以下絕無僅有者,其所以容受直言,蓋其天性之美,初非出於勉強好名如唐太宗者。嗟乎!天下未嘗無包公也,第以仁宗為難遇耳。包公奏議,仁宗賜之也。天下之士為諫職者,果遇仁宗,則其奏議未必下包公也,若曰:有仁宗為君而無包公之奏議,尚何諫職之為乎!

劉定之與張田有相同的觀點。只要有了仁宗這樣的皇帝,就會有包拯這樣的奏議。如果沒有仁宗這樣的皇帝,雖然有包拯這樣的奏議,那也是行不通的。像包拯這樣的人,天下是不難找到的,最難的是,沒有仁宗這樣的皇帝。金末文學家元好問的《遺山先生文集》中有這樣一首詩:“能吏尋常見,公廉第一難,只從明府到,人信有清官。”

人是自私的,想做到“公廉”,那是第一難事。到了元朝,劉敏中又寫道:“吾人垂淚嘆遇客回頭看。誰不愛清官,清官似子難。”為什麼會有這個第一難?一方面是人們丟不下這個自私,為貪慾所累;更為重要的原因是,皇帝自己要腐敗,容不得耿直的清官。所以,仁宗皇帝在這一點上備受人們的稱讚。

但是,從治理國家來看,仁宗又是軟弱的。“慶曆新政”的天折,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證。仁宗在位數十年,在先因寵信後宮的美女,失去節制,神魂顛倒,無法理朝;宰相不得不採取特殊的措施,把美女送到了外地。後來仁宗又寵信張貴妃,差一點出了大事。在這些方面,仁宗無法與唐太宗相比。人們承認仁宗是比較開明的,能夠任用包拯這樣的清官,能夠聽取不同意見,又承認他是一個難遇的好皇帝。

包拯瞭解仁宗、尊敬仁宗,服從仁宗,但是,他並不迷信皇帝。他認為客觀的情況變化無窮,是“無極”的,皇帝也不是萬能的,他要依靠選拔能幹的大臣,還要建立諫院,加強監督。他認為建立諫院的目的就是:“掌侍從諫院,仗下候言朝政得失故其秩峻其任重。”“善朝政綱紀之地,為王耳目之司。”包拯十分重視監督,把諫官視為朝廷的耳目,掌握綱紀的執行情況,並及時地評價得失、開展有力的批評監督。明君賢臣,創造了一段美麗的佳話。但是,這段歷史也有力地證明:人治有其致命的弱點,把希望寄託在這裡是靠不住的。大宋王朝雖然有宋太祖那樣的開國皇帝、有仁宗這樣的賢明君主,可還是無法挽回地走上了滅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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