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出走(小小說)

江河出走

文\惠振堅

梅雨季過去,李峰翻曬物品。翻出當班主任時的一本日記,那上面記錄著三年前的事情,一篇篇日記讓過去每一天曆歷在目。與多數日記長達數百字顯得極不協調是,其中有一篇極短的日記,短到只有寥寥幾行字,而且字體也極為潦草。楞怔的同時,那一天的事情彷彿電影一般在李峰的記憶中映現。

那是學期中普通的一天。當著初中班主任的李峰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晚飯才端到嘴邊,家長的電話到了。江河的家長帶著怨氣問李峰,是不是下午在教室裡敲了江河頭一下?李峰聞聽一楞,還未及回答是否,江河的家長用陰沉的調門又說,江河現在還沒有到家,有江河同學說你在週會課時打了他的頭一下,你看他現在人不見了,怎麼辦?

李峰記得當時他的回應是,江河週會課遲到了,當時自己很生氣,聯想到江河那一陣子遲到早退已成了家常便飯,不由抬手用手指骨關節在江河頭上敲了一下,以示教訓與懲戒 ,僅此而已。不知輕重的學生現在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江河的家長,很明顯,家長的電話是來興師問罪的呢。

李峰壓制住內心的怒火,儘量心平氣和地說,再等一下,可能就會到家吧,我馬上去學校看看。

李峰的老婆心裡為李峰擔心,嘴上卻也責怪李峰為什麼要打學生,說你當老師當糊塗了,現在網絡上那麼多惡性事件,學生就因為老師講了幾句話,就要尋死跳樓,學生成不成氣候與你什麼關係呢?要是這個學生真的出事了,學生家、我們家都要家破人亡。聽老婆越講越離譜,李峰已沒了胃口,擱下碗筷就往門口走。

李峰騎車去了學校,學校操場和教室裡都不見江河的影子。李峰想了想,撥通了班委成員的家長,向班委成員打聽江河的情況,一無所獲。

李峰又撥與江河平常走得最近的趙有志的家長的電話,問趙有志到家沒有,說有話要問趙有志。李峰問趙有志,江河那天放學後有沒有放出什麼話?趙有志說沒說什麼特別的話,李峰知道這個趙有志肯定會為江河保守秘密,訂立了攻守同盟,為了套出話,就無中生有地鼓勵起來,說正要跟你的家長說呢,你最近的表現是不錯的,成績也有很大的起色。趙有志一激動,透露江河經常去老街上的無界網吧上網。

在騎車前往無界網吧的路上,一萬個不放心的老婆來了兩個電話,一問找到沒有,二 說,要上街幫著找,李峰說,你又不認得,你怎麼找,這不是添亂!

江河的父母各來了一個電話,江河的父親憂心如焚,聲音低沉地說,江河還沒有到家,親戚家都找遍了,你有什麼線索?李峰焦躁,只說,自己也在找。江河的母親的電話一接,電話那一端好像已經證實發生了什麼不幸一樣傳來哭訴,說孩子下午上學還好好的,現在人沒有了!他是要面子的,你不該打他啊。然後是抽泣,電話裡面還聽到環境背景裡可能是孩子的奶奶在說,老師打人就可以問學校要人,這還得了!教育部都說不能體罰學生。

無界網吧裡沒有找到江河,江河把全縣的網吧跑了個遍,仍沒有一點線索。

李峰的內心已經崩潰。時間已是九點半,車站和可以晚上容身的地點都去找過了。學校領導已經驚動,家長已經把狀告到了校長那裡,校長在九點多的時候打來電話,說李峰你怎麼不告知學校,你班學生失蹤多少天了?這不是小事情。李峰說,沒有多少天,就是放晚學一直到現在沒有歸家,校長難以置信地說,啊?那家長說什麼向學校要人!人找到就沒事了,人如果找不到,家長會抓住你打人一事不放,到時學校也很難辦。你抓緊去找,隨時向我彙報。

李峰十點的時候去了一趟派出所,向民警報案。民警很不高興,說才四五個小時就要報案,他們不得忙死?只同意記下李峰的電話號碼,說二十四小時之後,可以打電話來立案。

十點半的時候,李峰和著急趕來的老婆坐在派出所附近的路牙上,一愁莫展,把最壞的情況都想到了,李峰的老婆說,萬一那孩子找不到,家長肯定會鬧,你就在外面避一避,家裡由我來對付,我們單線聯繫。聽老婆這麼說的時候,李峰想笑,可實在笑不出聲來,李峰對今天的舉手之禍已經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文/惠振堅)

就在不知是回家還是繼續去尋找的時候,家長的電話到了,也是解救的電話到了,電話是江河的父親打過來的,他說,老師,江河到家了,說是去參加隔壁班同學的生日聚會去了。李峰那一瞬像是被這好消息電著了,情不自禁站起來說,謝謝,謝謝!

謝謝,謝誰呢?抑或是謝天謝地?李峰顯然已經詞不達意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後來成了李峰管束學生時的心理陰影了。

那一天過於漫長,連回顧一下都是痛苦的。李峰在上床睡覺前,儘管極度疲憊,習慣的使然,還是像往常那樣打開日記本,寫下了幾行字,為那一天留下些簡單記錄,好像那天根本沒有值得特別一提的事情。

文\惠振堅

江河出走(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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