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你們永遠還是我的學生呀

距離

調到這座城市已有近七年的時間了，我現在很喜歡這座城市。很寧靜的一座小城市，就像我現在的生活一樣。誠然，我也很懷念七年前在農村教學的那段時光，還有那批無比可愛的學生們。自從離開他們以後，我們就基本上沒有聯繫了，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說實話，離開他們，在我心裡，我很不捨，也是不情願的。我很愛他們！

深秋如約而至。站在窗前，偶爾眺望後山，滿山的秋葉，在秋風裡蕩起層層波浪。秋的氣息特別的濃郁。還有田野中，隨風而舞的金黃的稻浪，也在拼命的綻放著收穫的喜悅。雖說是城，在我看來，卻只是城市與農村之間，兩者之間的距離僅僅是隔著眼睛裡那段焦距。甚至連我也說不清這裡到底是城市還是農村。總之，我覺得這裡非常的恬靜。

黃昏，微風習習。它就像愛人溫柔的小手。我和愛人都捨不得這段特別的時段。我收起手中的紅筆，將要批閱的試卷整齊的放在一旁。每到這時候，我的心裡就有一種怪異的想法。我覺得自己像是怠慢了自己的工作，心裡難免有種忐忑的感覺。

愛人早已換上了一身漂亮的長裙，長髮飄飄，一臉盪漾著幸福的笑容。她滿足現在的生活狀態，現在的生活也是她所期許的生活。城市是她所追求的生活地點，哪怕是小城市。她曾經說過，她已經過夠了農村生活。儘管她的家人現狀還是住在農村。

走出校園，心情舒暢了很多，在靜溢的綠蔭下，我們牽著的手傳遞著愛的訊息。我們已經不需要言語表達了。一個眼神，或者是一個淺笑。我們都能明白幸福跟我們的距離。

前面就是龍溪大橋，它就像一條巨龍橫臥在龍溪江面上，釋放著它獨特的魅力。金色的餘暉灑滿龍溪江面，金光閃閃。於此同時的龍溪江面清澈透底，將這座寧靜的小城市圍在他的懷裡。就像懷抱著一個嬰兒一樣。

“好美喲。”這樣的美景讓愛人像一個小孩似的雀躍起來，她的讚美也拉近了她和這座城市間的距離。

我剛踏上橋頭，我發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他們在龍溪大橋的另一頭正向我走來。那不是龍源和大榮嗎？是他們！五十米的距離模糊不了我的視線。發現他們，我的心裡很激動。畢竟他們曾經是我的學生，永遠都是。無論他們成功與否，我們之間的師生關係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想必是他們也發現了我，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如此緊張。從他們走路的動作裡，我彷彿看到了他們內心裡的某種抵制。我不由加快了腳步向他們走去，他們也在加快了步伐向我靠近。

“大榮，龍源，你們怎麼在這裡？”由於興奮，我幾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底細的人，定以為我是遇到多年不見的好朋友。

“楊……楊老師，真的是你？”大榮也特別激動。他長高了很多，五官一點都沒有變，只是皮膚曬黑了很多。我想定是被烈日暴曬的緣故。七年了，昔日那個青澀的小男孩如今變成了成年小夥子。由於都不曾聯繫過，我對他們的情況我是一無所知。

“大榮，多年來，你們過得怎麼樣？”我很愛大榮這個孩子，所以就格外的關心他。至於龍源，說實話，我心裡就少了些許關心。誰讓當時就他的成績最差，特別是我所授的科目，他的成績常常墊底。現在心裡面依然不那麼喜歡他。“你們到的家裡坐坐吧，我們聊一聊。這是你們的師孃。”我拉過一直沒有吭聲的愛人給他們相互介紹，故而想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他們是我在農村教過的學生，大榮和龍源。”

我愛人的臉上擠出很不自然的笑容對他們點點頭，那樣子和我的學生是隔著很大的距離。要不是她也是教師的緣故，還真說不準她是怎麼樣的態度。同樣，從大榮和龍源的臉上的表情，我也覺得如此。我心裡有一點苦澀的味道。

“楊老師，我們是專程來看你的，我們在小城裡做了近一個月的小工。今天，總算……”大榮的話令我很不解。彷彿他的話裡在暗示著什麼？一個月了，為什麼不來看我？我的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問號，我禁不住打斷了大榮的話：“既然來看我，為什麼要等到現在？能告訴我原因嗎？”說實話，我的腦海裡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就算我把自己當成是他們，我也想不出為什麼？

“這…雖然艱苦，怎麼說呢？”大榮露出特別為難的表情，我也沒有再問。雖然我很想知道答案。

在經過“華聯超市”時，大榮和龍源對我和愛人說道：“楊老師，您們稍等一會。”沒有等我反應過來，一轉身就溜進了超市。

一支菸的時間，大榮和龍源手裡各提著一大袋子出來了。我一看，都是挺貴重的禮品——一瓶三百多的茅臺和一條近兩百的香菸。很顯然，他們是經過商量好的。我心裡有點痛，他們一下子就花去我近半個月的工資。雖然他們花的是自己的錢。我還是忍不住發了火。“你們太令我失望了，馬上給我退回去。”

一路上，龍源都不曾開口，好像事情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他的表情一直保持原來的樣子。而面對我的發怒，大榮臉上卻是特別的尷尬，還參雜幾許委屈在裡面。“楊老師，都買了，還怎麼退？”

“怎不能退？你們都沒有動過。你們趕緊退了吧，不然，我不歡迎你們。”我總算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等到今天才來看我了。我知道他們的情況都不太好。讀書的時候我對他們的情況有一定的瞭解，雖然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了。再者，大榮一身曬黑的皮膚直接告訴我他們的情況並不是很好，或者說他們的處境並不樂觀。為了見我一面，值得花這麼大一筆嗎？離開你們這麼久，我不知道你們學到了什麼，但卻把家鄉的惡習倒是學到手了。想到此我拉著愛人就直接回家了。我希望這樣他們就能將東西退掉，我的發怒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臺階。臨走時，我甩了一句話：“我希望你們乾乾淨淨的來，我就在二中。”

回到學校，我交待了門衛一下，要是有人來找我，請帶到我的住處。我相信他們一定會來的。我讓愛人下廚弄了幾個小菜，我在書房裡焦急的等待。從他們的口中，我可以待到很多學生的信息。我想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參加了工作？或者是……

一個小時就在我的期待中消失了。我一看時間，已是晚上七點了。我的腦海一片空白。我甚至有些後悔當時自己的那種舉動。我正準備出門時，正好有人敲門，難道他們來了？我的心裡又興奮的激動起來。打開門一看，卻是門衛小楊同志。只見他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拿著一封信，我驚問：“沒有人找我嗎？”

小楊笑道：“是有人找過你，一個二十一二歲的男孩。他說忙著趕車，就走了。還好，他在門衛室匆匆忙忙寫了一封信。非要我幫忙給你送來。”小楊留下東西就離開了。還是一瓶茅臺和一條煙，沒有變。

我心裡一驚，感到有些許陰涼，暗想：你們怎麼就不明白我的心情呢？回到書桌前，我拆開了信箋——“楊老師，作為您沒有出息的學生，我心裡感到很愧疚。就連來看你的勇氣都沒有。今天，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事。您還是那麼善良，作為您的學生是件很幸福的事。我曾經以為時間會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還以為你就此忘記我們了。但你沒有，看來我以前的擔心是多餘的。我永遠不希望因為時間而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永遠都不要……

您永遠的學生：大榮”

短短的一封信，筆墨未乾，很顯然是剛剛完成的。在我的手裡覺得有千斤重，又讓我感到有點黯然傷神。心裡暗道：我怎麼會讓時間而拉開我們的距離呢？我要你們乾乾淨淨的來，不正是為了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嗎？不論你們成功與否，你們永遠還是我的學生呀。這這一點是永遠都不能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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