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兩個噩夢

夜已很深了,空氣還是溼得讓人透不過氣來,我真的佩服身邊的妻子和在另一個臥室裡的女兒。夜很靜,她們輕輕地呼吸著,而這呼吸聲讓人瘋狂。

我閉上眼,開始做一個噩夢。

小小說:兩個噩夢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最近一直如此,睡著以後必然會做這個夢,就像是每天清晨洗臉或者夜晚刷牙一樣。

我夢見我飛到空中,大約從十米高的位置上,俯視著一條寬寬的街。

街的兩邊都是高而古老的建築,看上去至少有一百年的歷史。天是陰的,太陽從雲縫裡伸出頭,建築把一片片長長的影子投在街上。街道兩邊的樹也很古老了,紅棕色的樹皮,又細又高,沒什麼葉子,就像是立在街邊的很多腳手架。

所有的建築都關著門,有的還貼了封條,我甚至可以看清封條上寫著的宋體字:“某年某月某日封。”

那是個未來的日子,很近。

這不是我所在的城市,它沒有那麼老,也不是任何一個我去過的城市,卻像是一個在某本書裡讀到過的城市。

寬闊的道路中間有一隊人在快速地走著,長長的一隊,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準確地說,是被另一群人催促著向前跑著。從天空中,我看不到這一隊人的臉,只能看到他們的頭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各自攜帶著自己的行李,大箱小包,肩扛手提,有些人手裡領著孩子,我能聽到他們的呼吸聲,可能是因為跑得太急,很多人發出絕望的喘氣聲,就像是肺馬上要跑炸了一樣。隊伍的兩側是一長列手裡拿著鞭子的人,穿著與那些人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手裡拿著鞭子,使勁抽打著空氣,鞭梢發出的嘯音令人心驚膽戰。突然間,隊伍當中有一個人摔倒了,趴在了地上。馬上,兩個拿鞭子的人擠進隊伍裡,分別抓住他的兩條胳膊,向隊外拖去。這個人掙扎著,用腳 使勁蹬著地面,慘叫著,但我聽不到他的聲音,其中一個拿鞭子的人用一隻手想捂住他的嘴,他痛苦地抬起了頭,我看到了他的臉。

那人是我。

也許該說說做這個夢時心情的變化,第一次被嚇醒了,捂著心口,大口喘著氣,就像真的剛剛跑完那長長的路。但由於反覆做這個夢,已經熟悉了它的結尾,所以不再害怕,甚至有些自嘲或者幸災樂禍,當那個人抬起頭來時,我會衝他一笑:“你好嗎?看見你很多次了,看到你,我也該醒了。”

夢裡那個我也變得很尷尬,剛開始時,他出現那個瞬間會做出猙獰的表情,似乎就是為了等在那裡嚇我,到後來,他變得面無表情,最後,乾脆也衝著我微微一笑:“好吧,又見了一次。”

如果說噩夢每次都一模一樣,倒也並不完全準確,夢裡的我有時會出現在不同的位置上,有時會摔倒在一個十字路口,有時會摔倒在一家關了門的麵包店前面,有時候臉朝下,有時側面摔倒,有時會碰倒周圍的人,有時則自己摔到隊外面。

但今天,在我照例醒來之後,我覺得口渴,到廚房裡去喝了杯水,然後倒在床邊的沙發上。

我的臥室很大,有一張床,一個沙發和一個躺椅,在所有無眠的夜晚,我總會不斷地在這三個地方移來移去,清晨醒來時,有時會忘記自己睡在哪裡,甚至發現自己躺在地上。

小小說:兩個噩夢

大約過了三四分鐘,睡意再次襲來,我發現又來到了這條街上。

“真奇怪,我不是剛做過這個夢嗎?”我問自己,“是不是我記錯了。”

我不確定,但很有可能,最近記憶力變得越來越差了。

一樣的俯視,看到一樣的街道,一樣的樹和建築,我甚至認真地看了建築上的封條,還是那個近未來的時間。

然後,我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無盡的隊列,我等待著我自己摔倒的一幕再次出現。

果然,我看到了隊伍裡有人摔倒,摔了個仰面朝天。

我飛下去,等著與夢中的我相視而笑。

但那個摔倒的人並不是我,而是一個陌生人,他微笑著,在幾個拿鞭子的人的幫助下站了起來:“surprise!”

我瞠目結舌地看了好一會兒,想問個問題,但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嘴巴像是被什麼東西封了起來。

他指指隊伍的前面,我像瘋了一般又飛了起來,身下的人群像是快鏡頭一般向後飛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面,我看到了一個人,他騎著馬,手裡舉著鞭子,高喊著:“快啊!快啊!時間不多了。”

那個人是我!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沙發邊的地板上,汗水已經把頭髮全打溼了。

妻翻了個身,繼續睡著,我聽到她在說夢話:“你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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