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明代峨眉山佛教的興盛

肇始於晉代的峨眉山佛教,因東晉名僧惠持和尚創立普賢寺(今萬年寺)而走向了普賢信仰的道路,特別是中唐“華嚴四祖”澄觀和尚(738—839年)“巡禮峨眉”,作《華嚴經疏鈔》將其視作“普賢境界”,使峨眉山普賢信仰得到了進一步發展。到了明代,更是由於帝王的極力扶持和峨眉山僧眾的不懈努力,峨眉山最終成為了中國朝拜普賢菩薩的勝地,中國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並擁有“秀甲天下”的美譽和“神州第一山”的讚譽。

論明代峨眉山佛教的興盛

明太祖朱元璋年輕時曾出家為僧,並且親自參加了元末農民戰爭,深知宗教對維護封建統治的作用,所以登上帝位後採取儒、釋、道三教並用的政策。峨眉山佛教在北宋時經帝王的扶持,發展成了繼五臺山之後的中國佛教中心—普賢道場。南宋末至元,四川長期處於戰亂動盪之中,峨眉山佛教的發展停滯不前。洪武十一年(1378年),朱元璋因“峨眉乃普賢應化之地,久乏唱導之師”,敕遣南京天界寺僧寶曇和尚(1334—1393年)前往峨眉山住錫。寶曇“居八年,蜀人鹹被其化。時諸藩邸王侯士庶,施者日至。乃於絕頂光相寺,範銅鑄大士像,構重板屋,以覆志。”(《補續高僧傳》卷二十五,示應傳)朱元璋特賜御詩二首以示褒揚,其中一首為:“山中靜閱歲華深,舉世何人識此心。不獨峨眉幻銀色,從教大地變黃金。”

寶曇圓寂後,朱元璋“遣官諭祭,飯僧三千員,荼毗會者以萬計。”(《補續高僧傳》卷二十五,示應傳)曾經與朱元璋一同在濠州龍興寺出家的廣濟禪師,在朱元璋登上帝位後,因避詔見而隱峨眉山牛心寺。蜀藩王朱椿贈詩讚揚:“高僧飛錫去人間,弘誓何年不出山。有地盡成銀色界,無心常似白雲閒。”

明神宗時,因峨眉山僧別傳建寺造林之功,詔其入京,賜以紫衣、金牌、經書及幡幢法物,並賜號“洪濟禪師”;又因山僧福登募造金殿之功德,於萬曆四十年(1612年)賜號“真正佛子”,當其圓寂後又賜金建,並敕令“凡登未完之功,悉令完之。”

明代帝王們除對峨眉山僧進行褒揚之外,還不斷地敕賜佛經、寺額、法物和外國貢物給峨眉山寺廟和僧人。明憲宗成化二年(1465年)賜靈巖寺“會福寺”額;明神宗萬曆十五年(1587年)賜圓覺庵“護國草菴寺”額,萬曆三十年(1602年)賜普賢寺“聖壽萬年寺”額。據《峨眉山志》記載,明英宗在天順四年(1460年)賜給峨眉山靈巖禪寺一部《大藏經》,明神宗於萬曆二十七年、四十年、四十二年先後賜給白水寺、慈延寺、永明華藏寺各一部《大藏經》,此外,明神宗於萬曆賜給別傳禪師《華嚴經》24部,慈聖皇太后於萬曆十五年(1587年)賜給圓覺庵烏思藏經銀書寫的西域經三本。萬曆十九年(1591年),大佛禪院落成後,明神宗賜給五大典十二部,慈聖皇太后則賜給《華嚴經》、《法華經》各一部及金貝葉經一函。在海會堂有明神宗敕賜的金繡千佛袈裟、紫衣及丁雲鵬所畫八十八祖像。在護國草菴寺中“慈聖皇太后賜有珍珠傘,御書佛號金繡長幡,並九層沉香塔,高丈許,覆以層樓,雕鏤金彩,工極天然。”(清譚鍾嶽《峨山圖說》)

明代帝王還不斷賜金修建峨眉山佛寺。位於絕頂的普光殿,在成化二年(1466年)毀於火。寺僧了鑑求募於蜀藩王朱懷園,王“因憫古佛道場不可費毀,捐資命工重為修建。越三年己丑(1469年)而工畢,峻傑弘麗,於舊尤加。”(朱懷園《重修普光殿記》)又如毀於嘉靖年間的普賢寺,萬曆間奉慈聖皇太后詔新建,“遣中貴二,鼎新一創之,盡革其故。”萬曆三十年(1602年)完工,“上差中使立碑,御書題其額曰‘聖壽萬年寺’,蓋為慈聖祝禧之意。”(袁子讓《遊大峨山記》)這就是保存到今天的萬年寺無樑磚殿。再如峰頂滲金銅殿的建造,緣起於妙峰禪師禮峨眉山鐵瓦殿,發願“鑄三大士滲金像,而以銅殿供之”,“遂杖錫謁潞安沈王,王出萬金……中使銜命,宣慈旨,賜尚方金錢”,銅殿於萬曆癸卯(1603年)秋建成,“王額其寺曰‘永明華藏寺’。”(王毓宗《大峨山永明華藏寺新建銅殿記》)以後妙峰禪師又募造銅殿二座,分別送往五臺山、寶華山。

在帝王們的大力倡導和不斷賜金建寺的帶動下,峨眉山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建寺高潮。洪武永樂間,繼寶曇重建峰頂鐵瓦殿、廣濟修建清音閣後,僧弘義、圓道相繼重建光林寺(後復舊名靈巖寺);僧廣圓重修華嚴寺並掘得宋“華嚴堠”碑;僧惠光再建普賢寺併到江西景德鎮募造“盧舍那”瓷佛回山供奉(現今保存於慈佛寺)。宣德天順間,珏禪師開建普賢寺圓寂殿,僧楚山開建千佛禪院(今洪椿坪),後由僧銳峰續建二十餘年始成。成化正德間,繼蜀王朱懷園捐資重建普光殿後,僧本印歷時十載擴建靈巖寺,使其殿宇多達四十八重,接著有僧法堂重建大乘寺,僧宗寶重建永明萬壽禪林。

論明代峨眉山佛教的興盛

嘉靖年間,雖然明世宗崇道抑佛,峨眉山的佛寺建設卻因為別傳等高僧的不懈努力而得到發展。《別傳禪師塔銘》記載了別傳禪師的功績:“乙巳歲(1545年)於雙飛橋飯僧,結十方淨緣……飾新(鐵瓦殿)舊宇,創建新殿,瓦以銅者一,前為板殿七,後為板屋五,環以廊廡。鑄普賢銅像一,銅佛六十五,鹹奉之峨頂。又於白水建伽藍殿一,鑄銅佛大像三,費數千金。先後鑄銅鐘三,一置白水、永壽,一置老寶樓。樓鍾最巨,重以斤計二萬五千。丙寅(1566年)闢雙飛橋路,闊一丈,長二里許。隆慶丁卯(1567年),植松柏杉楠十萬八千株,蔭覆巖岫。”

今天我們見到的萬年寺明代三身銅佛、報國寺鳳凰堡上的聖積寺銅鐘以及白龍洞“古德林”,就是別傳禪師的千秋之功。嘉靖間,還有僧大智開建淨土庵,僧德統開建卓錫庵,僧性天開建大峨寺,僧無瑕創建雷音寺。

萬曆時,峨眉山佛寺建設達到高潮。明神宗即位後,奉行其父明穆宗崇奉佛教的政策,其母慈聖皇太后更是禮佛甚勤。《明史》記載:慈聖太后“顧好佛,京師內外多置梵剎,動費鉅萬,帝亦助施無算”。相傳慈聖皇太后曾經到峨眉山向普賢菩薩祈嗣。第二年,她身邊的一個宮女便為明神宗生下了太子朱常洛。於是明神宗和慈聖皇太后對峨眉山佛教恩寵有加,極力扶持,除賜金修建大佛寺、聖壽萬年寺、永明華藏寺之外,敕賜寺額、佛經、法物和外國供物給峨眉山寺廟和僧人,也是明代其他帝王不可比的。而峨眉山僧人為感謝聖恩浩蕩,特地修建慈聖庵供奉慈聖皇太后聖像,修建萬行庵(今太子坪)供奉太子朱常洛像。萬曆間,峨眉山興建的寺宇還有通天大師開建護國草菴寺,無窮大師創建大佛寺,僧大用開建新開寺,僧道德開建降龍院,僧德佑重建保寧寺,僧月公開建龍門院,以及四川巡撫赫嬴開建純陽殿(奉祀呂洞賓,清初改為佛寺),陽光道人建會宗堂(今報國寺前身)等等。據胡世安《登峨山道里記》記載,明末峨眉山佛寺已達八十餘座,較南宋范成大《峨眉山行記》中記載的寺廟數量增長一倍有餘,達到空前的規模。

峨眉山在明代演變成為國中朝拜普賢的勝地,還表現在這一時期峨眉山高僧輩出方面。繼明初寶曇和尚和廣濟禪師住錫峨眉山,倡導佛學大行,峨眉山高僧輩出。除前面提及的明神宗賜號“洪濟禪師”的別傳,賜號“真正佛子”的妙峰之外,以通天大師和其弟子無窮大師最為顯著。

通天大師(1525—1601年),陝西同州(今大荔)潘氏子,十四歲即“送至五臺九龍岡禮翠峰和尚為師……隆慶戊辰(1568年),從滇南入蜀,禮普賢大士”,“至千佛頂前,卜隙地棲焉。弔影孤單,宴坐終日,老熊為伴,煙霧為鄰。萬曆癸酉(1573年)就天門石下,構一海會禪林以安眾”。“後道日增新,等心利物,海內英賢,參叩不絕”。明神宗於“萬曆丁亥(1587年)賜紫衣袈裟及龍藏一部,復遣太監本張公,持送帑金,莊嚴經閣,以鐵為瓦,敕賜額曰‘護國草菴寺’。”時建“梵剎凡八:草菴寺之外,有大佛寺、慈聖庵、回龍寺、蓮花庵、十方院、太子坪、法會庵、師之餘蔭也。”(王在公《通天大師塔銘》)

無窮大師(1536—1603年),重慶銅梁縣田氏子,萬曆癸酉來峨眉山禮通天和尚,祝髮受具。“有廣元王捐金造滲金大士三尊,奉師供養。師復於楚蜀二地,募造大悲千手觀音一尊,法身高三丈餘,載至峨眉。”萬曆辛卯(1591年)“奏請慈宮,出帑金若干兩,敕建大佛寺及大悲正殿,前三門,進五層,巨棟雕樑,為宇內之壯觀。後建藏經閣,以貯大藏及水陸聖像一堂,規模嚴飾。又於萬年寺側,創建慈聖庵一所,樓高五級,接待雲水,以作光相寺之化城也。”明神宗“前後欽賜五大典一十二部,百吉幡二幢,聖母親持《華嚴經》一部、《法華經》一部、皆宮錦裝成,非人間所有。”無窮在京師圓寂後,“朝廷差內使姜公、蘇公、發送靈骨回山,瘞於缽盂山文麓。”(王在公《無窮大師塔銘》)

明代峨眉山遊山道路的改善,為八方僧人信士來朝提供了便利條件。南宋時,萬年寺以上山道十分艱險。范成大《峨眉山行記》寫到:“又無復磴蹊,斫木作長梯,釘巖壁,緣之以上。意天下登山險峻,無此比者。”到了明代,因“峨眉之山,四方緇白朝禮者無需日,乃其盤道,曲折險峭,登陟艱難”,很有修改的必要。傅光宅《峨山修改盤路記》詳細記述了明萬曆年間由中貴王禮(號覺巖居士)主持的一次大規模改建山道的經過:“有覺巖居士者,登此山,遂發弘願。歲在壬寅,遇制府司馬王公,司禮太監丘公,皆乘夙願,莊嚴此山。始攜資鳩工,鮂幽深,窮高遠,而得其捷徑寬衍處,修治之。起自伏虎寺,而至涼風橋,解脫坡,次至華嚴寺前,建坊表之。至五十三步,次至中峰前,再建坊表之。三望坡,建涼亭,為憩息所。次至白水寺,繞弓背山上頂。重修虎渡橋,次至黑水寺,至麻子壩,蕨坪,建公館。上至雷洞坪,合舊路。至八十四盤,至大歡喜。”

論明代峨眉山佛教的興盛

這次改建山道“始於萬曆三十年壬寅(1602年)秋,竣於癸卯(1603年)冬。”從此“自峨眉縣城,至絕頂,俱無險峻艱難之苦”,天險之道變通途,便利於遊人達到“普賢示現”之絕頂。同時,因千佛禪院的開建而有由清音閣經牛心寺至洪椿坪道路的修建,因仙峰寺的建造而有由九嶺崗至九老洞道路的建成,進而有九老洞至洪椿坪坡道的修築。於是,中山區形成了一條由清音閣經牛心寺、洪椿坪、九老洞,合於九嶺崗的新的登山道路。

在明代朝拜名山之風盛行的情況下,“四方信士禮敬普賢者,亦莫不指歸峨眉。”當時,入禮峨眉的中外僧人,可謂是史不絕書。國內的如別傳禪師初為雲夢僧人,通天大師原為五臺山僧,妙峰為山西平陽人,初戒中條山,無窮原籍重慶銅梁縣。國外的如洪武年間日本德始禪師來禮峨眉,嘉靖年間斯里蘭卡僧人禮峨眉留贈“佛牙”,萬曆年間印度梵僧朝峨眉贈給慈聖庵貝葉經一函。至今,“佛牙”及貝葉經仍供奉在萬年寺,成為中外佛教文化交流的見證。有些國外僧人甚至在峨眉山結廬修行。胡世安《登峨山道里記》雲,在伏虎寺“左有西域和尚靜室,其和尚年九十七,康健甚,言西域事頗悉。”正如《通天大師塔銘》所言:“常聚禪侶千百餘,法道大盛。五竺梵僧,聞風踵至。”

至於普通僧人禮敬峨眉,可從萬年寺“居僧常至數百”及靈巖寺殿宇多達四十八重,略見一斑。而一般信眾朝禮峨眉,可從峰頂臥雲庵下有“足飲千人”的半月池(即井絡泉)間接獲知。總之,“禪者、講者、誦習者、精戒律而苦行者,鹹於此山發大誓願,成大因緣。”

“山水立勝,以人益彰。非遊無以得其真,非文無以成其趣。”朝禮峨眉山的八方信眾中,有不少的達官貴人和文人墨客,他們在遊覽後,寫下了許多的詩詞歌賦、碑文遊記。單從《樂山歷代詩集》卷67至卷74中所輯錄的明人峨眉山詩,就達93人258首之多。再如陳文燦、範淶、毛起、王士性、袁子讓、曹學佺、尹伸、胡世安等明人遊記,對宣傳峨眉山的秀美風光和傳承峨眉山的歷史文化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別是全面記載峨眉山歷史文化的“山志”,更是不可多得。明以前僅有北宋張開《峨眉志》,到了明代,先有嘉靖年間張庭撰寫《岷峨志》,繼有萬曆年間袁子讓撰寫的《嘉州二山志》,後有崇禎年間喻廣文撰寫的《峨眉山志》十卷和胡世安撰寫的《譯峨籟》。

經過明代帝王們的大力扶持,峨眉山佛寺建設的規模前所未有。據胡世安《登峨山道里記》記載,明代峨眉山佛寺已達八十餘座。大小寺廟“莫不崇奉普賢菩薩,四方信士禮敬普賢者,亦莫不指歸峨眉”。傅光宅《峨眉山普賢金殿碑》雲:“峨眉者,山之領袖。山起脈自崑崙,度蔥嶺而來也。結為峨眉,而後分為五嶽。”袁子讓《二山圖記》更進一步講到:“神州有三大道場,為震旦佛國:一曰峨眉,二曰五臺,三曰補陀,則峨眉又神州第一山也!”明代的峨眉山不光以“秀甲天下”的自然優勢條件,更以佛教的興盛蓋過了五臺、普陀,位居神州第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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