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勳:女孩子比男孩子尊貴多了

蒋勋:女孩子比男孩子尊贵多了

勳衣草丨蔣勳美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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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把女性跟男性擱在一起來談論,這是過去很少有的現象。歷史當中,有幾個活出自己來的女性?第一個列舉的是卓文君,司馬遷在《史記》裡面列出來的一個女人。卓文君婚後沒多久,丈夫死了。似乎她未來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等著最後皇帝給你一個貞節牌坊,一輩子不可能再有愛情,也不可能改嫁。可是卓文君不願意接受命運的安排。

她爸爸卓王孫是四川的有錢人,請了詩人司馬相如來家裡住。司馬相如英俊瀟灑,才華極高,見年輕漂亮的卓文君守寡,甚覺可惜,就彈了一首曲子叫《鳳求凰》,“鳳兮鳳兮求凰兮,終夜相從又有誰”。

卓文君被打動了,愛上了司馬相如。她爸爸感覺自己引狼入室,就對卓文君說,如果你要跟司馬相如在一起,我就把你逐出家門,萬貫家財一毛錢也不給你。個性很強的卓文君,就跟司馬相如私奔了。私奔到哪裡去?她在爸爸家門口擺了一個酒攤賣酒,老爸差不多被她氣死。

蒋勋:女孩子比男孩子尊贵多了

司馬相如後來做了大官,卓文君老了,司馬相如又愛上另外一個女子,卓文君寫了非常美的一首《秋扇賦》,說我當年是扇子,你一直拿在手中的,現在是秋天,扇子不用了,就要收起來了。寫出了一個女子被遺棄的那種哀傷。很多人會說你看卓文君最後還不是很慘,可是我覺得如果真正愛過,也不會覺得那麼遺憾。卓文君是一個活出了自己的女性。

在過去,女性始終不被當成聖賢的典範來看,女性被討論的情況只有一種,在史書裡面叫做“烈女傳”。

在國家危急的時候,如果敵人來了,女人怕被敵人姦汙,紛紛跳井、上吊、死掉的那些女人叫做烈女。然後她們會被記錄下來,道統鼓勵女性走向這樣一條道德節操的路上去。作者對這樣的意見並不贊同,他提出了幾個女性,除了卓文君,還有薛濤、朝雲等。

薛濤是唐朝女子,她爸爸是一個讀書做官的人。有一次父親叫她讀書寫詩,很想試試她,看看這個小孩子如果寫一首詩可能會表現出什麼樣的志願。

爸爸隨口唸出一句“庭中有奇樹”,叫薛濤接著講後面的兩句,薛濤看了那棵樹就說,“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爸爸勃然大怒,覺得這詩意味著這個女孩子將來會變成妓女,因為“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裡面完全沒有道德操守和倫理。

後來薛濤真的落難,成了一個非常有名的歌妓。她的詩寫得很好,她很重要的創作是“薛濤箋”,就是在春天的時候摘下桃花,泡在井水裡,然後用它做成一種紙。薛濤是一個非常有創造力的女性。

傳統認為,薛濤不是像烈女一樣的典範,她本來應該是一個正常的女性,嫁了人以後遵守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作者在書中標舉出薛濤這樣的人,因為他對於這個文化的道統和價值觀有很多不以為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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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雲,也是一個歌妓。蘇東坡一生有過兩段不同的感情,第一段是跟王弗,他在四川家裡的原配。王弗死了,蘇東坡寫出這樣的詩句懷念:“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王弗去世,蘇東坡四處流離,政治上也不如意,照顧他的人就是朝雲。

朝雲的詩詞寫得非常好,常常會把蘇東坡寫的詞拿來唱,對蘇東坡也照顧得很好。她跟蘇東坡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知己的感覺。朝雲是蘇東坡的續絃,沒有明媒正娶,只是住在一起,照顧晚年蘇東坡的生活。

可是曹雪芹也把朝雲列進來了。儒家非常在意名分,對於曹雪芹來講,活出自我遠比名分重要。《紅樓夢》在第二回結尾時把這種人性的歷史寫得非常清楚,甚至可能比今天的道德觀念還要前衛和現代。

社會里有些事件發生時,被責備的常常都是女性,而不是男性,甚至連女性都是去責備女性。

對於賈寶玉那種喜歡跟姐姐妹妹混在一起的小男孩的青春期反應,作者不覺得那是大罪惡,他只覺得那是人性裡自然的狀況。

蒋勋:女孩子比男孩子尊贵多了

第二回裡提到寶玉,他常常跟書童講,“女兒”兩字極尊貴,極清淨,比阿彌陀佛、元始天尊的寶號還更尊貴。這已經非常離經叛道了,因為元始天尊是道教的教主,阿彌陀佛是佛教裡最尊貴的佛。

寶玉特別叮嚀小廝們:“你們這濁口臭舌,萬不可唐突了這兩個字要緊。但凡要說時,必須先用淨水香茶漱了口才可。”只有小說會寫出這麼荒誕的東西,我們在儒家的經典裡面從來讀不到這樣的內容。文學的好處就在於它可以寫無法無天的顛覆性的東西。

《紅樓夢》絕對是一本非常女權主義的書。幾千年來人類是以男性為中心的,即使現在,很多家裡都還以生男孩為榮。

而《紅樓夢》的作者竟然認為,女孩子比男孩子尊貴多了。以今天新的兩性平權或者性別跨越的觀點來講,這是非常前衛的。

蒋勋:女孩子比男孩子尊贵多了

蔣勳老師用質感聲音,帶你一起發現文學之美,生活之美。願你在喧囂時代,與偉大的靈魂在書中相遇,找回最純粹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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