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人的保健品

(一)

“你幫我看看這個藥怎麼樣?”老太太從裡屋抱出一個盒子來,“這是好藥,軍醫大學秘製的藥。”

之所以說“抱”,是因為盒子很大。我連忙站起身,接過這個盒子。上面確實印有某醫科大學研製的字樣,但在盒子的左上角赫然印有保健品的藍帽子標誌。我指著這個標誌跟老太太說:“這是保健品,不是藥。”

“嗯,是保健藥吶,吃了很好的。”老太太用語言試探我,希望取得我的認可。

這是我在做登門家訪遇到的場景。患病的是老爺子,今年70多歲,知名畫家,兄弟姐妹都是中國各領域小有成就的人物。因為之前認識,所以容易信任。老爺子並不喜歡交流糖尿病,而對書畫、藝術、文學以及中國傳統文化十分感興趣,侃侃而談。

在聽了老爺子一個小時的文化課後,我開始與這位阿姨交流:

“它是保健品,不是保健藥。”說完後,我覺得跟老人咬文嚼字的策略是錯誤的,於是我拉開了盒子,裡面擺著10支玻璃瓶的液體。

“吃藥傷肝傷腎,這個是醫科大學專門為糖尿病人研製的,能控糖,不傷肝傷腎。”阿姨很認真。

“能把叔叔的血糖記錄給我看下嗎?”

“好。”顯然,同事對我的隆重介紹獲得了阿姨的認可,她急切地希望獲得我“專業”的認可,轉身把血糖記錄拿來了。我一看,空腹基本在9以上,餐後血糖在13左右。

“叔叔這血糖控制得可並不好啊。”我指著數字並把標準的血糖值告訴了阿姨。

阿姨很胸有成竹地說:“是啊是啊,可是他不吃這個藥,血糖還高呢。”

我回頭看了一眼一起來的同事孫丹,她做客服多年,頗有經驗,可是在我們對望一眼後,我就知道,她的眼神裡跟我一樣,透露著對彼此的求助。

“謎”人的保健品

“叔叔現在的狀態很好……”我希望換一個說法。

“是呢,都是吃這個藥的效果”,阿姨很合時機地見縫插針。

“是呢,我帶他去看了,醫生給開了藥,我把這個藥也給醫生看了。”

“哦,醫生怎麼說?”我眼睛裡透露出一絲光亮。

“醫生說讓我把這個停掉。”

“是啊,您可以聽醫生的試試。”我努力控制自己明顯的引導意圖。

“不行,停了血糖更高。”

那晚,我跟這位阿姨聊了1個小時的糖尿病,感覺我們倆用兩種不同的語言交流,所以彼此都沒能說服。最終我只好去跟聊了1個小時文學藝術的老爺子聊:

“您覺得喝了這個對身體好嗎?”我笑著問。

“我不信她那個,我根本就不覺得這個產品有什麼用。”老爺子對“藥”的態度與對糖尿病的態度一樣,根本不當一回事。

“那您為啥還喝呢?”

“嗨,她不知聽了誰的勸,花了20多萬元買了這個產品,說可以拿去賣,幫助更多的糖尿病人,可誰信這個啊?賣不掉,我只好幫她喝了,哈哈。”

(二)

“我要做的事就像臺灣的衛教師,一對一的與糖友聊天,找到他們的問題所在,然後給他們提出訂製化的解決方案。我一天最多聊6個人,大多數在聊完後都很輕鬆,因為我能找到他們的問題所在。”謝鈴充滿成就感地告訴我。

比如有個賣滷菜的大姐,每天要賣到晚上12點多收攤,她丈夫送外賣,每天要忙到凌晨2點,兒子在讀研究生,突然某一天,她被確診為糖尿病,聽說治不好,她一下子被擊倒了,她說如果不是為了兒子考慮她都想自殺了事,後來丈夫到健康管理機構送外賣,看到可以做體檢,就推薦過來了。

“我聽完她的故事後,我就沒跟她講糖尿病,我問她:大姐,你壓力很大吧?大姐一下子就哭了,一小時後,她也願意聽我關於糖尿病防與治的事。”謝鈴很興奮。

“謎”人的保健品

不過聊到前天遇到的一個患者,她一下子雙手抱頭,然後露出一個羞愧的微笑:“我們聊了1個小時,我根本沒法說服她哪怕一點,我很有挫敗感。”

來人60來歲,丈夫和自己已經退休,丈夫退休工資5000多元,自己2000多元,獨生子今年37歲,未婚。前不久丈夫拿著工資卡回到農村種菜去了:“他擔心我拿他的退休工資去買保健品。”

可是為啥這麼痴迷保健品呢?這位阿姨說保健品治好了自己的糖尿病,患糖尿病這麼多年,從來沒吃過藥。可是幫她測血糖,結果卻在15左右。“您說的這個保健品市面上很多假的。”謝鈴告訴這位阿姨。

“是的,我知道市面上很多假的,但是我這個是真的。不會錯,我這麼大年紀,看這個還是沒問題的。”阿姨很自信。

“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糖尿病教育,可以說閱人無數,我的專業性沒問題,與人交流也沒問題,也確實解決了很多問題,但對於遇到這樣的阿姨,真的找不到解決辦法。”謝鈴說。

謝鈴把這個案例跟這位阿姨說了。阿姨很鄙夷地說:“那他肯定遇到了騙子。”

(三)

我從來不排斥保健品。

曾經有個保健品公司送了一些產品給我,我轉而送給家裡老人,老人又轉送給另外一個患糖尿病的親戚。1個月後,我接到那親戚的電話,問我從哪裡買了這麼好的產品,他說吃完後每天精神都很好。我很驚訝,這很出乎我的意料。

所以,只要保健品裡成分清晰,不亂加西藥,不宣傳根治糖尿病,不讓糖尿病人停掉降糖藥物或胰島素,只要糖友家庭條件還可以,我覺得吃吃還是有一些幫助的。畢竟,從醫學上來說可能沒用(很多醫生都這麼說),但從社會學、心理學等其他方面來講,並非沒有價值,不然也不會在中國存在這麼久了。

“謎”人的保健品

只是,正如會長所言,每個人都要有一份信仰和牽掛,這些老人平時在家沒人關心,突然來了一群人嘴裡親切地喊著叔叔阿姨,手裡還幫忙做這做那,人心都是肉長的,老人面對這些人的幫助,最後都會心甘情願把錢奉上,甚至把退休工資卡交到對方手裡。

我、孫丹和謝鈴以及會長都從事糖尿病教育多年,面對這個“謎”一樣的保健品,和被神奇功效保健品迷住的糖友群體,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引導。大家有什麼好的建議嗎?如果您有相同經歷或者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請在評論區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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