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那些年》梁晨
安史之乱爆发后，大唐国势一落千丈。在这内外交困、一片凋敝的境况下，幸得几位股肱之臣力挽狂澜，才勉力将大唐国祚又延长些岁月。而这些大臣之中，李泌当属头功。汪小蕴女史咏史诗，便有“勋参郭令才原大，迹似留侯术更淳”的名句。意思是郭子仪的成功，全靠李泌幕后的策划，而他的才华足以和西汉留侯张良比肩。
李泌，历经四朝，一生写满传奇。很多人敬佩他淡泊名利，最终全身而退。殊不知，身处朝堂权力纷争中心的他，曾数次不顾自身安危，为他人仗义执言。
不计前嫌为“小人”仗义执言
李泌曾因不肯与宰相元载为伍，经常被元载穿小鞋。为保全李泌，唐代宗贬他为江西道执行官。后来，元载因罪被赐死，代宗立即召李泌回京，并对他说：“我曾经亲自把你托付给江西行政长官路嗣恭，他却为了讨好元载，上疏贬你当虔州（江西省赣州市）总秘书长（别驾）！路嗣恭平定岭南变乱时，给朝廷进贡了直径9寸的水晶盘。我开始以为那是天下至宝，查抄元载的家产时才发现，路嗣恭送他的水晶盘足有1尺。我已经召路嗣恭回京，等他来了，我再跟你商议。”
李泌听后，对代宗说：“路嗣恭这个人小心谨慎，害怕权势，很会巴结人，做小事勤快敏捷，却不识大体。从前当县长时，以能干闻名，陛下对他印象不深，但元载不断提拔他，所以他才讨好元载。如果陛下对他加以重用，他同样也会对您尽心尽力。至于贬职一事，是我自己请求的，不是他的罪过。况且，路嗣恭刚刚为国家立了大功，怎么可以因为一个水晶盘怪罪他呢？”听罢，代宗才消了气，命路嗣恭当兵部尚书。
力排众议为“叛臣”仗义执言
公元781年，“四镇之乱”爆发，唐德宗下诏各地节度使派兵参与平叛。管辖两浙（现在的江浙、上海等地）的镇海军节度使韩滉立刻加强战备，大规模招募士卒、建造战舰、组建水军，还下令加固城墙、整修南京城内的行宫等。这些异常举动立刻遭到不少人非议。有人向唐德宗打小报告，说韩滉密谋叛变。在那个藩镇叛乱四起的年代，德宗早成了惊弓之鸟，急忙征询四朝元老李泌的意见。
李泌回答说：“韩滉忠贞清廉，生活节俭。即便陛下流亡在外，他也没断过进贡。而且江东地区能一派升平，都是韩滉的功劳。他修石头城也只是为陛下可能会南下避乱做准备而已。这是为人臣子最忠诚的考虑，怎么反而成了罪状？正因韩滉刚直严正，不肯拍权贵的马屁，才有很多人说他的坏话。愿陛下明察，我敢保证韩滉绝对没有二心。”
当时，控告韩滉的文件很多，韩滉的儿子韩皋也因为父亲毁谤缠身，都不敢告假回去看望父母。德宗问李泌，连韩滉的儿子都怕成这样，“你怎么还敢出面担保他？”李泌回答道：“我很了解韩滉的用意，愿意上疏帮他澄清事实，请陛下明察。”李适则提醒他说：“我正想重用你。担保一个人谈何容易，你最好不要跟众人的意见不同，否则恐怕会受连累！”
李泌不为所动，退朝后仍呈递奏章，不惜以全家百口人性命担保韩滉。德宗召见他说：“你竟然还敢上疏保韩滉，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犯不上搭上自己的性命。”李泌回答说：“我怎么会因为亲近老友的缘故而辜负陛下！只因为韩滉实在没有二心，我之上疏力保，为的是国家，不是为自己。如今天下大旱，蝗虫成灾，关中米价昂贵，仓库存粮日渐减少，只有江东（太湖流域）丰收，是中央命脉所在。希望陛下公开表示信任韩滉，消除群臣的疑惑；亲自命韩皋休假探亲，消除流言给韩滉带来的不安，他会迅速运送粮食，这难道不是为朝廷好吗？”
德宗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立刻按李泌的建议做，还给韩皋升了官，放了假，让他回家探亲的同时顺便告诉韩滉尽快运粮至关中。韩滉知道后，喜极而泣。韩皋回到家当天，他就亲自到江边调发100万斛稻米装船，而且只准儿子停留5天、立即回京。时间短暂，韩皋向母亲告辞时，哭声传到屋外，韩滉气得把他鞭打一顿，亲自押送到江边，冒着风浪把儿子送走了。
听说韩滉向朝廷进贡大米，素来坐霸一方的淮南节度使陈少游也进贡了20万斛米，这让德宗非常意外。李泌说：“岂止是韩少游，天下的藩镇都会进贡的。”后来，淮南战区大将王韶打算叛乱，韩滉派使节前去警告说：“你要是敢闹事，我马上就率大军过江，砍下你的头！”王韶吓得打消了叛乱的念头。德宗听大喜，对李泌说：“韩滉不但安定江东，还能安定淮南，真是国家重臣，还是你看人最准！”
直言进谏为功臣仗义执言
李泌初任宰相时，与名将李晟、马燧等人一起进宫叩见德宗，德宗跟他约法三章：“你早就应该当宰相的，却一直不肯，我今天终于请到你了。希望你今后千万不要报私仇，至于对你有恩的人，我替你报答。”
李泌说：“我一生信奉道教，从不跟人结仇，李辅国、元载千方百计陷害我，现在都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了代价。对我有恩的人差不多都位居高官，名扬天下，不在人世的我也无法报答。”德宗说：“虽说如此，小小恩惠也应该报答。”
李泌也趁机提出要跟德宗做一个口头约定：“希望陛下不要加害功臣！我蒙受陛下深厚的恩情，能毫无顾忌地放胆直言。李晟、马燧为国家立过大功，听说有人不断进谗言陷害他们，虽然您一定不信，但我今天仍要在二人面前公开提出来，以消除他们的顾虑。陛下万不可诛杀他们，否则保护皇家安全的禁卫军将领和地方政府手握重兵的巨头，都将反侧难安，到时候恐怕会再发生变乱。现在，李晟、马燧无论财产和官位都达到了顶峰，只要陛下坦诚相待，让他们相信身家性命都十分安全，没有危险。国家需要时，派他们率军出征，天下太平时，让他们回到朝廷，这是何等的安乐幸福！所以，希望陛下不要因二位先生对国家的贡献太大，而对他们有所猜忌，也请二位先生不要因自己的地位太高，心生疑虑。这样大唐将永远太平。”
德宗听后说：“你这都是为了国家好，我会把你的话写在我的衣带上，两位先生也当谨记在心。”李晟、马燧都感动得泪流满面，起身叩谢。
伴君如伴虎，李泌之所以在皇上面前帮皇帝口中的“小人”、救被众人质疑的“叛臣”、保谗言不断的功臣，是因为他心有大义、国家第一的格局，还有能让皇帝信服的智慧。
官场也好，商场也罢，都需要能为人发声的人。不过仗义执言者，首先要分得清善恶对错，他不是溜须拍马，更不是选择站队。
真正的仗义执言者，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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