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憶父親

2018年的元月11日上午8點來鍾,剛剛邁過84虛歲的老父親,在天寒地凍的雞年冬月裡與世長辭了!噩耗傳來,我很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懵懵懂懂,渾渾噩噩。後來回家一週奔喪,忙忙碌碌,悲悲傷傷,痛痛切切,入土安葬後燒了一期紙,因兒子的喜事離開家,鐵的事實說服了我,父親真的與我們陰陽兩隔,到天國報到去了。後天就是父親的五期,無論如何我是要回去祭奠的,他老人家的人生坎坷經歷和音容笑貌,時時刻刻浮現在我的腦海裡,就像高曠藍天中的朵朵浮雲,飄飄忽忽,揮之不去......

父親是個苦命人,有著悲慘的童年和少年,跟隨瘋奶奶在舊社會苦水中泡大的。

聽奶奶講,我家原籍是安徽省臨泉縣宋集鄉閆莊村。上世紀20年代末,正處於軍閥混戰兵荒馬亂之時,由於家鄉鬧災荒,為了活命,正值壯年的太爺爺太奶奶帶領兩雙兒媳,6口人一路向西,逃荒要飯。年輕的二奶經不住折騰餓跑了,一去不復返,堅強的奶奶留了下來。一家人幾經輾轉來到現在的平輿縣朱氏橋村,給地主李本週種地當佃戶,暫時落戶,結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過上了一段半年糠菜半年糧的安穩日子。可是好景不長,到了1942年,天遇大旱,外加瘟疫流行,當年就有太爺爺、太奶奶和爺爺、二叔相繼餓死、病死,二爺給人家扛長工不在家,寡婦奶奶帶著虛歲15歲的伯父、9歲的父親和1歲的遺腹子姑姑艱難度日。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度日如年。個別不懷好意的壞人欺負我奶奶,強逼我奶奶氣瘋寧死不屈。那時,伯父要躲壯丁,長大一些要給富戶當長工。為了保命,年幼的父親很懂事,手拉小妹陪著奶奶到處要飯,過早地挑起家中重擔,還要“跑反”(躲土匪壞人),衣不遮體,食不飽腹, 天天過著極不太平且豬狗不如的非人生活。

父親的青年時期從求學到結婚生子、贍養老人和為大隊做事,可謂在農村出盡了人頭地,不過,他既做事又先做人,贏得人心。

解放後,政治上翻了身,17歲的父親才第一次赤腳上小學。父親天資聰明,酷愛讀書,因交不起學費,六年的小學他只半半拉拉跳級讀了兩年半,靠一本繁體字典自學完上萬個漢字,高小沒畢業,於1956年夏就當上了朱氏橋高級社後來為大隊的保管,成為當時的“文化人”,政治上積極進步,大躍進期間還入了黨。等我記事時,奶奶就跟我們吃住在一起,父親已是生產大隊唯一的一座窯業的會計,“文革”中後期擔任大隊會計,擔子越擔越重,工作也越幹越好,群眾威信高,組織上信得過,曾經有兩次公社領導找他談話,讓他接任大隊黨支部書記,都被他婉言謝絕。當我問及他為什麼不幹支書時,他總是說:咱一個逃荒要飯落戶到這裡的外鄉人,孤門獨姓,沒依沒靠,群眾信任能讓咱掌3000多口人的財務大權,服務好社員們不出錯就行了,沒必要當一把手。現在政治運動多,搞不好就挨批鬥,支書不好乾,1970年大隊整建黨時就說我是“老好好”,怕得罪人,所以我不幹。在當時,有人要爭著幹,組織上不信任,而讓他幹又堅決不幹,有人說他傻:給大官不當;大隊來客安排好自己不陪吃陪喝,而是揹著糞籃子回家;凡來家找他寫介紹信證明信的群眾,趕到吃飯時還管人家飯吃;長年當會計管錢管賬管物,查賬時找不到一筆貪汙或不合乎財務管理規定的,發動幹部群眾揭發找不到問題,能做到“常在河邊站,就是不溼鞋”,簡直廉潔得不能使人相信。事實證明:父親幹保管會計30多年,連當初反對過他的人後來就不得不佩服父親是全大隊社員的“紅管家”,後期人送綽號“閆總理”褒揚,他也不表示反對。

父親的中年和壯年所有時間和精力都默默無聞地奉獻給了村委和家庭,一生熱愛勞動,裡裡外外一把好手,真正成為農村優秀的不脫產幹部。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有三件寶貝。第一件是算盤。當會計就要算賬,算賬就離不開珠算盤。我家有兩把算盤,一把是13根柱的,另一把是15根柱的。那時不像現在有電子計算器,手指一按數字就搞定,全靠熟練的打算盤技術,往往一筆賬要打多遍才能做到準確無誤。不但在大隊部我見父親經常打算盤,而且工作忙時他也會趁夜晚在家打算盤上賬。第二件是賬本。他常說:“當一年的會計要保存十年的賬。”意思是會計要不怕查賬,隨查隨有,不能當會計只有一本糊塗賬。做到記賬準確,管賬清白,算賬明白,查賬方便,有據可查,實事求是,理財合理合規,不讓群眾搗脊樑筋。我家就存放有父親經手的許多賬本,有很多存進了村檔案櫃。第三件是糞簍子,也叫糞劑子。父親在人民公社時期,到大隊開會、辦公,身上總是揹著糞籃子,不是做樣子,而是真撿糞,有的倒進生產隊裡的糞堆上,有的揹回家倒進自家的糞池裡。此舉是不脫離勞動人民的具體體現。小時候,給我記憶深刻的是:冬天父親天不明就起床,頂寒風冒霜凍,頭戴火車頭棉帽,身穿棉襖棉褲,身背糞劑子,到田野裡撿糞,一早晨能撿大半籃,為的是多積肥多掙工分養家餬口。平時一有空就積極參加集體生產勞動,雙手老繭厚厚的。

古話說:“兒女多了父母受苦”。分了責任田後,上有老,下有小,絕大多數還都在上學,所以,十幾畝地主要靠他手工耕種。使喚牲口犁地、耙地、拉莊稼、揚場、搖耬撒種, 樣樣農活都難不住,成為名副其實的莊稼把式,而村委的工作還照樣做。最值得稱道的是:由於孩子多,母親家務重,父親就成為好幫手,一邊參加勞動掙工分,一邊擠出時間學會了紡花織布。冬天還給我們全家人用蘆葦毛英子擰草鞋,不至於我們凍壞腳,為此,我專門寫過《家鄉的草鞋》一文,述說父親為我們擰草鞋的詳細情況;夏天給我們用麥草織草衫子,讓我們當鋪席睡覺用。還用秫秸織箔,用秫秸英子和麻繩扎掃地的笤帚用荊條柳條編筐窩簍。父親就像一頭永遠不知疲倦的老牛,和母親一樣,為了全家人有飯吃、有衣穿,有學上,有房住,有零花錢,幾乎拉斷了套,累得過早地生了高血壓和冠心病,毀壞了自己的身體。

父親的晚年在同各種病魔作鬥爭中彰顯出韌性、豁達和堅強的性格,為延年益壽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父親雖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位卑未敢忘憂國”。他的胸懷是寬廣的,作為一名老黨員,他老年照樣關心政治,天天堅持看電視新聞,注重國際國內大事要事報道。特別是召開黨十九大期間,他不但看大會新聞報道,還用筆特意記下新當選的中央政治局領導成員名單,擁護新領導,擁護新黨章,非常贊成反腐敗,讚美現在的形勢好,祖國發展的快,變化大,經常教育我們要珍惜當前來之不易的改革開放成果,永遠緊跟形勢不掉隊。

父親的一生思想積極進步,對黨忠誠;工作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不圖名,不圖利,不貪不佔,廉潔奉公;嚴於律己,寬以待人,謙虛謹慎,從來不與人家爭高低,平等待人;當農村幹部30多年如一日,心中時刻裝著老百姓,不厚此薄彼,是群眾公認的農村基層好公僕、好黨員。

父親的一生勤勞能幹,吃苦耐勞,勤儉持家,艱苦樸素,樂善好施,尊老愛幼,處處關心他人,處處為別人著想,很少關心自己。為人正直,表裡如一,言行一致,性格耿直,作風正派。家教嚴格,言傳身教,教育有方,尊師重教,所以孩子們比較成才,是晚輩們很受尊重的好父親、好爺爺、好親友。能包容,會調解,愛幫人,也是左鄰右舍公認的好鄰居。

總之,我想起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話:父親是個品德高尚的人,是個思想純粹的人,是個有道德的人,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是個有益於人民的人!我們為有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驕傲和自豪!父親雖然離開了我們,但他的精神永在,晚輩繼承遺志,雖死猶生,萬古長存!

我最敬愛的父親,您到天國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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