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腳步如此匆促，轉眼外婆已經去世三年了。清明在即，我的腦海裡不時浮現她的音容笑貌以及在世時的生活點滴，心裡有種久違了的淡而無言的感傷，繼而身體裡的某一根最敏感最柔軟的神經也不禁發出顫音來：外婆，可知您的外孫女，提筆未字，淚已潸然……
歲月的流逝總是能把生活的傷痕漸漸撫平，但總擦不去逝去光陰中的故事。我永遠記得，外婆那慈祥的面容，邁著蹣跚步履在家裡忙來忙去；永遠記得我饞嘴時，她做的那口香噴噴炒雞蛋；永遠記得，她親手釀製醇香撲鼻的黃酒；永遠記得兒時穿著她親手縫製的暖乎乎的棉衣；永遠記得依偎她身旁，聽那些講不完的舊社會的故事；永遠記得年已八旬的她住我家時，和父母一起吃飯時的溫馨場景；永遠記得······花落總有重開時，人逝卻再無歸期。 2015年6月15日這天，外婆與世長辭，走完了她人生95個春秋。雖然她以高齡仙逝，可是總覺得她未曾離開我們；雖然她只是千千萬萬個普通農民中的一員，可是她的勤勞、善良、厚道、樂於助人的懿德風範，卻為街坊四鄰所稱道。
外婆諱王名正蘭，曹村賈坡人，生於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初期。自幼家境貧寒，父母早亡，哥和嫂將她撫養成人；她十六七歲就嫁給了外公，面對一貧如洗，家徒四壁的夫家，她從沒抱怨過，更沒嫌棄過，而是與外公共同肩負起捉襟見肘的清貧日子。年復一年，月復一月，她每天忙裡忙外，白天既要照管四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又要進廚房做飯，晚上趁孩子熟睡還需熬夜做女工活；外婆生性心靈手巧，針腳齊整，手藝精湛，裁剪縫補樣樣精通，真是裡裡外外的一把好手！外婆愛乾淨，家裡經常是窗明几淨，纖塵不染；她自身穿衣樸素整潔，簡單大方，頭髮梳理得光滑順溜，時常在腦後挽一個具有民國時代風格的髮髻，透顯優雅之美；她的性格謙和溫善，謹持穩重，恪守婦道，從不搬弄是非，談吐有度，與鄉鄰和睦相處，無論村子裡的紅白喜事，還是婚喪嫁娶，她皆熱心幫助，禮數週全，因了受到鄉鄰的稱讚和尊敬。
外婆有一顆慈愛的心。她後半輩子的人生歲月幾乎都是在兒女家裡度過的。如若哪個兒女家裡有困難，孩子需要照顧，她一定是兒女的左臂右膀，堅強後盾，細心照顧孩子，料理家務；特別是小姨的兩個孩子，完全是外婆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可她總是說：“伏她天生體質差，多災多病，還給國家幹事，我不給她管娃誰管呀”！她就是這樣的人，啥事都往自己身上攬，總是為兒女們有操不完的心，幹不完的活；我的媽媽是外婆的長女，家在農村，養育了我們兄妹五個，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穿衣全靠手工縫製，一大家子人媽媽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她就幫媽媽到了冬天給我們幾個縫製棉衣棉褲棉鞋，在夏天縫單衣短袖背心；猶記我七歲那年，媽媽因腎病住院，外婆一連數月給我們做飯洗衣，照顧生活起居，還要餵雞餵羊喂牲口，有了她的辛苦操勞，我們才能衣食溫飽，健康幸福地成長。
在外婆的人生觀念裡，最有榮譽感和成就感的就是她的十五個孫子和孫女。可是這份榮譽和成就感中包含了多少她的一針一線，一口熱飯一口熱湯呀！更包含了她多少疼愛與付出呀！我想我再給外婆寫一萬字也訴說不完她對後輩的恩情啊！我更想我繼續做一個德才兼備的生意人，造福社會，感恩社會，感恩身邊的每個人，珍惜我生命裡的所有遇見，這才是對外婆最大的感恩和回報！
外婆是命運坎坷的女人。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人這一生山高水低，都有七災八難”。外婆的人生經歷似乎也應了這句話，蒼天無情地給外婆人生降臨了幾分悲苦，幾分坎坷：她幼兒時，本應擁有父親的保護和父愛的厚重，她卻沒有了父親；她童年時，本應享有母親的疼愛與嬌慣和快樂幸福的童年，她卻永遠失去了母愛；她中老年時，本應和外公相依相伴，一起慢慢變老，外公卻先走一步；她年已八旬時，本應頤養天年，享受天倫之樂，舅舅和妗子因患惡疾早逝，她又經歷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痛打擊！我清晰記得，在埋葬舅的那天，外婆靜靜盤腿坐在老屋的土炕上，些許凌亂的白髮，滄桑憔悴的面容，枯木的雙手無力地搭在腿上，混濁無奈的雙眼滿噙淚花望著我說：“我娃回來了，你西安的生意咋安頓的？你和文立一起回來的？”我本有滿腹的話想對外婆說，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惟有眼淚汩汩直流……坐在土炕上的外婆，一邊內心承受著痛失愛子的悲傷，一邊招呼著來奔喪和看望她的親戚，迎合著每個人的話題。此時，在我眼裡，外婆就像是一幅凝重的水墨畫，像一段歲月，像一種往事，像一棵松柏；她一輩子任勞任怨，含辛茹苦養護著她的子孫，用瘦弱的身驅承載人生的一場場風雨，用一雙“三寸金蓮”踏踏實實地走她平凡又非凡的一生！
自從舅離世後，外婆隨小表弟一起生活，他對外婆孝順有加。可是，無奈、孤獨、憂傷、無望佔據了她的整個心靈，身體每況愈下，大不如從前，失去了昔日那種“精氣神”，不久便臥病在床。儘管母親和兩個小姨盡心盡力悉心照顧她，最終她還是沒跨過95歲這個坎，駕鶴西遊去了。雖然外婆走了，但她那善良、淳樸、勤勞、厚道、樂善好施、堅強豁達的寶貴家風已傳承給我們，我們一定將它發揚光大，代代相傳······清明節已至，祈願外婆、外公、舅舅、妗子在天堂裡一家人其樂融融，健康快樂生活每一天！
謹以此文懷念我親愛的外婆。 2018年4月4日於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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