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為什麼為了情義擅奪兵符,殺死祖國的大將,而不盡忠呢?

語罷清宵半315


這個問題犯了一個我們研究歷史時經常出現的錯誤:就是典型的以後世的價值觀去評判歷史人物和事件。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忠君”在信陵君那個時代,還沒有佔據社會道義倫理價值表的最高點。因此,在信陵君這樣的人眼裡,“忠君”並不是第一位的,他信奉的人生信條是“從道而不從君”。

信陵君為何“竊符救趙”?

公元前260年,秦國與趙國打了一場著名的“長平之戰”,趙國四十萬大軍投降後白起坑殺。長平之戰後,秦軍乘勝派大軍將趙國的都城邯鄲團團圍住,趙國的命運危在旦夕。

戰國四君子之一的平原君趙勝是當時趙孝成王的叔父,也是趙國丞相。而平原君的夫人,正是魏國信陵君無忌的姐姐,魏安釐王的妹妹。平原君為了趙國的生死存亡費盡心機,不但親自前往楚國求救,還讓夫人不斷派遣使者前往魏國求援。

魏國不但是平原君夫人的孃家,趙國與魏國同出於晉,本是一脈相連,當時又同樣面對“虎狼之秦”的侵攻蠶食,可謂還唇齒相依、命運與共。

於是乎,魏安釐王馬上派遣大將晉鄙領軍十萬去救趙國,魏軍抵達邯鄲南部的鄴城後,在漳水前與秦軍對峙。秦昭王看到魏軍去救趙國,就派遣使者警告魏王:“我秦國滅趙國勢在必行,各諸侯國膽敢有救援趙國者,待我滅趙以後,下一個就是你。”

魏安釐王這人膽識不足,一聽秦國的恐嚇,馬上就嚇尿了,立即派人前往前線,命令晉鄙停駐鄴城,按兵不動以觀望秦趙間戰事形勢的發展。

邯鄲城被秦軍圍困將近九個月,趙國君臣上下一心抗秦。面對魏軍停止不前,平原君對此催促進兵,信陵君也多次向魏王覲見,可魏王就是不為所動。

眼看親姐無助哭泣、趙國將要絕援滅亡,魏國將陷入唇亡齒寒的境地,信陵君度量魏王最終不會接受自己的請求,悲憤感慨之下,豪情之中,不願苟且偷生,決定以個人的可能之力,領門下賓客,發車騎百餘乘,誓死奔赴邯鄲,與趙國同死共亡。

後來,經候贏獻計,先幫助魏王寵妃如姬手刃仇人,如姬感恩信陵君,不惜冒死為信陵君竊取了魏王的兵符。拿到兵符後,信陵君偽造了魏王文書前往前線,手下門客朱亥擊殺了晉鄙後,宣佈了“王命”和晉鄙的罪狀。然後下令“父子俱在軍中的,父親歸家;兄弟俱在軍中的,兄長歸家;獨子一人的,歸家奉養父母。”選得精兵八萬人,誓師進軍抗擊秦軍以救趙國。

以上,就是信陵君“竊符救趙”的起因經過。信陵君為何這樣做?

於私,魏國平原夫人是信陵君的親姐姐,而且姐夫信陵君與平原君也十分交好,眼看親友受難而見死不救,實屬不義。

於公,經過“長平之戰”後,趙軍主力被秦國消滅,天下已經沒有可與秦國抗衡的國家了。當時邯鄲被秦軍圍困,趙國岌岌可危。在當時形勢下,趙國又是阻止秦國吞併六國的最重要屏障,一旦趙國倒下了,魏國、韓國和燕國也就失去了重要的後援和屏障,亡國也就指日可待了。如果魏、韓、燕三國歸秦,楚國和齊國將面臨秦軍的戰略包圍,戰不能勝,守不能保,最後六國都會走上被消滅的命運。這時候,救趙國就等於解救天下,相當於天下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信陵君的手裡了。

咦,這時候你會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妥。所謂君為臣綱,魏無忌違抗君王的命令而擅自行動,這是倫臣賊子的行為啊?

從君還是從道?中國古代傳統倫理道德觀念是如何轉變的?

是啊,如果將信陵君換作是宋明的大儒,他敢違抗君命還“竊符救趙”?這樣忤逆君主的事情,別說做了,他們想都不敢想。

那麼問題來了,“竊符救趙”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信陵君不僅敢想,還付諸實踐了?

原因在於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國大部分還處於西周分封制下的政治模式,是一種將政治建立在血緣的基礎之上的共同體模式。這樣的政治體制下,天子、諸侯跟卿大夫,既是親戚,也是君臣,整個國家就像一個大家庭。

因此,在西周社會秩序中周天子具有雙重身份:從宗法制的角度講,他是大家庭的族長;從國家的層面講,他又是天下的共主。

這樣的秩序中,家族統治與君權統治其實是混為一體的。所以,周天子無法成為一個獨裁者,充其量只能說他是個仲裁者。因為,周天子的中央權力往往比諸侯還弱,更多的情況是象徵性的。相比於周天子,地方上的各路諸侯和他們的卿大夫常常會有非常大的權力,以致於他們對自己的封地擁有獨立的自主權,不接受天子的支配。

到了戰國時期,各諸侯都開始稱王,並且為了獨裁統治都進行了變法。然而,除了秦國的商鞅變法比較成功,並開始在秦國實行郡縣官僚政治外,其他諸侯國依然保持著分封制體系下的宗法結構。

宗法社會中,自上至下逐級行使權力,自下至上逐層恪盡義務,正所謂“主子的主子不是我的主子,僕人的僕人不是我的僕人”。諸侯管不了貴族、大夫手下養的門客,以致於君臣之間的關係比較獨立,才會出現人才在各個諸侯國之間不斷“跳槽”的戲碼。

信陵君作為有名的戰國四君子,動不動就“門客三千”,你想,他得有多少封土,有多大的勢力啊。因此,信陵君敢做出“竊符救趙”這樣的事情,有“從道不從君”的想法就不足為奇了。

那麼,“忠君”在什麼時候又跟“報國”混為一體,甚至成為了“報國”的前提呢?

在周代這樣的一種宗法制社會組織結構裡,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力是相當微弱的。如果諸侯不聽周天子的徵調,周天子往往是無可奈何的;大夫如果不服諸侯國君的命令,諸侯國君往往也是無能為力。

維護宗法社會的秩序,需要所有人都有的共同的自覺,如果有不自覺的人稱王稱霸,他又沒有及時受到懲治,那麼其他人就會有樣學樣,稱王的人自然就會多了起來。這就是春秋戰國時代所謂的“禮崩樂壞”。

歸根結底,"禮崩樂壞"是因為西周的封建制度到了春秋戰國年代無法維持了,為了結束分裂實現大一統,秦國滅掉六國後推行了自己的“郡縣制”官僚制度,從此,中國開啟了中央集權政治。

我們前面提到過,西周之所以能維持封建大一統,靠的是血緣關係。周天子的家族統治與君權統治是一體的。但是,血緣關係再親也熬不過時間啊,俗話說得好“一代親,二代旁,三代就拉倒”,隨著時間推移,諸侯國之間的血緣關係早就淡如水了。這時候,作為家族族長的周天子,君權也就不穩固了。

當君權控制不住分封的諸侯,血緣關係也就罩不住地緣關係了。於是,出現了春秋諸侯爭霸,諸侯間相互吞併,最後形成了幾個大諸侯國。這時候,不但是諸侯不聽周天子的,就連諸侯國有實力的卿大夫都想自己當國君(三家分晉),最後諸侯又開始稱王,天下就徹底亂了。

在經過春秋戰國的500多年亂世之後,有誰想要再次實現天下的大一統,就必須要換一種社會組織方式。這就是所謂的“周秦之變”:各國的思想家紛紛出來建議君主改革,採用新的土地制度、管理制度來統治國家。

從中央與地方的關係來說,周秦變革的主要目的,就是打破一個個之前宗法社會下的封建土圍子,編戶齊民,實行郡縣制,打造由中央直接任命的地方官員的中央集權式官僚體系,權力一竿子插到底,這樣就能有效地組織和動員基層社會,重新實現統一。

而提倡進行如此改革的,就是法家。代表人物有李悝、吳起、商鞅。

周秦之變的改革之後,深入到基層的行政組織取代了地方宗族勢力,官僚制則逐漸取代了之前家族世襲的制度。秦國推行的郡縣制,兩千多年來基本沒有變化。正所謂,“兩千年來,皆秦制也”。

制度的改變,導致權力向中央、皇權集中,中國古代歷史的君臣關係也就開始了大轉向,由共治模式轉向主從模式。

當然,這種大的變革推行起來不能太快,畢竟八百年的傳統不是說變就能變的,步子邁大了容易造成強烈的社會反彈。更何況,各地的制度風俗均不一樣,應該讓變革在時間中慢慢沉澱。秦朝就是沒考慮這些,結果二世而亡。漢朝的統治者吸收了秦朝的教訓後,知道自己手中的牌不足以完全控制整個帝國,所以沒有急於求成,實施了郡國雙軌制。

因此,漢初的君臣關係還保留些周代的底色。但是,從漢武帝開始,君臣關係就徹底逆轉了。

從漢代董仲舒為漢武帝獻上了“天人三策”後,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生們開始徹底向皇權投降。“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的綱常倫理,成為了主導中國傳統倫理道德觀念的主流意識形態。從此,“忠”的地位直線上升,成為了倫常之首。儒生教導眾生以“忠君”為大節,把它像草標一樣插在頭頂上,卻忘了孔子的仁,孟子的義。從此,只知唯唯諾諾地侍奉其主,不再去分辨是非善惡。

“信陵君”們的歷史宿命

關於信陵君“竊符救趙”的事蹟,明朝大學者唐順之曾經在《信陵君救趙論》中有過論述:

“夫強秦之暴亟矣,今悉以兵臨趙,趙必亡。趙,魏之障也,趙亡,則魏且為之後。趙魏,又楚燕齊諸國之障也,趙魏亡,則楚燕齊諸國為之後。天下之勢,未有岌岌於此者也。故救趙者,亦以救魏;救一國者,亦以救六國也。竊魏之符以紓魏之患,借一國之師以分六國之災,夫奚不可者。”

他先是從六國救亡的角度,肯定了信陵君“竊符救趙”有功而無罪。趙魏兩國唇齒相依,援救趙國,其實就是保衛魏國,也就是保衛六國。如果以歷史最終的結果而論,信陵君“竊符救趙”,使得秦國吞併六國的時間推遲了將近四十年,讓魏安釐王免於在活著的時候淪為階下囚,讓大梁不至於早成廢墟。

然而,《信陵君救趙論》中唐順之又筆鋒一轉,以君臣論的角度,指責信陵君“竊符救趙”的行為專重人際間恩信,而無視君主的權力威望,是人臣植黨,背公賣恩。

“自世之衰,人皆習於背公死黨之行,而忘守節奉公之道,有重相而無威君,有私仇而無義憤。”

我們都知道,明代開始,中國的政治走向了君主高度極權化,這就是犯了文章開頭所說的錯誤:用後世的價值觀去衡量戰國紛爭時代的君臣關係。如果非要對此事做出評論,應該多聽聽信陵君同時代人的評價。

與信陵君的同時代的荀子在他的《臣道》中稱,信陵君是國君之寶,是社稷之臣,是明君之所尊厚的拂臣。

荀子說,君主不是聖賢,會謀錯事,做錯事,在危及到國家社稷的時候,能夠救亡存危,解救國難的人只有四種人,諫、爭、輔、拂四臣:

  • 所謂諫臣,就是勸諫君主之臣。諫臣以禮勸諫君主,用則留,不用則去;
  • 爭臣,就是死爭之臣。爭臣以生死強諫君主,用則生,不用則死;輔臣,就是輔弼之臣。
  • 輔臣能夠與人合謀同力,並率領群臣強力匡正國君,國君雖然不會高興,卻不能不接受,國家的禍患因此會得以解除,最終得到君尊國安的結果;
  • 拂臣,顧名思義,就是拂弼之臣。拂臣抗拒君王的命令,竊取君王的權力,糾正君王的錯誤,安定國家於危難之時,解除君王於失政之辱,最終大利於國家社稷。

信陵君“竊符救趙”時,趙魏唇亡齒寒,六國勢微的大局已經非常明朗,魏王雖然派出晉鄙率十萬大軍抵達趙國境內,中途卻畏懼狐疑,導致魏軍鼠首兩端,時局陷於非常危險之境地。常規辦法已經無法挽回,非常之時,必有非常之人用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問題才能解決。

因此,信陵君在這緊要關頭選擇當了拂臣,竊符救趙。雖然他拂逆了魏王的權力和意志,卻解救可六國的危難,安定了國家社稷。在那個時代,臣道的根本,是從道不從君,國家社稷在先,君主帝王在後。信陵君先諫爭,無效後選擇拂行,違逆君意然後立功。功成之後,他知道回魏國會遭到魏王的問罪,在手握魏國精銳的情況下,本可回國取魏王而代之。但是他沒有這麼做,他選擇遣軍歸還給魏王,自己則客居趙國政治流亡。

信陵君的行為,是不顧個人生死,對國家忠誠無畏,至於大公無私,可謂通於臣道之極致,臻於四臣之峰巔。

拂臣之行,已經抵達了臣道的極限,用拂弼的方式雖然能挽救國家社稷於危難,但它卻動搖了君王統治的根基,也斷絕了繼續為人臣的後路。信陵君身處戰國亂世,得門客之助,高遊俠之行,明智地選擇了客居趙國的流亡生活,既是高風亮節,也是拂臣的善終。

然而,縱觀戰國之後的中國歷史,想做拂臣就實在太難了。在集權政治體系下,拂臣的結局肯定是險惡的。歷史上沒有哪一個皇帝能夠容忍拂臣,拂臣出現之日,就是君王危殆之時。

試想一下,當年于謙在北京城上,喊出那一句“社稷為重,君為輕”,拒絕英宗進城是多麼令人震撼;再回憶抗戰時期,張學良扣押蔣介石發動西安事變,多麼血氣方剛?

然而,拂臣以君臣俱傷的非常手段,拯救國家社稷於萬難之中,不論事後成敗與否,都失去了在同一君王下共生的天地。這,或許就是拂臣難以逃脫的歷史宿命。明英宗復辟、蔣介石恢復自由之日,就是拂臣的宿命輪迴之時。


達文有話說


信陵君為什麼為了情義擅奪兵符,殺死祖國的大將,而不盡忠呢?

信陵君魏無忌竊符救趙,不是為了情義,而正是為了魏國,屬於盡忠。


竊符救趙起因:

趙與秦爭奪上黨,中了秦的離間之計,撤廉頗立趙括為將,大敗於秦。國力逐漸變弱。再兩年,秦圍困趙都邯鄲。

趙國丞相平原君趙勝(信陵君的姐夫)求救於魏國,魏安釐王(信陵君哥哥)派將軍晉鄙領兵十萬前去救趙。秦威脅魏王:趙遲早是滅的,如果你幫忙了,下一個就是你。魏王害怕,就讓部隊駐紮觀望。

趙勝就督促信陵君儘快出兵,但魏王不肯。

竊符救趙經過:

信陵君多次催促魏王出兵,但魏王懼怕秦威,不肯出兵。信陵君就組織門下賓客3000,打造戰車100輛準備去幫助趙國,以犧牲自己來喚醒魏王。

門下一賓客建議偷魏王虎符,前去調動部隊攻擊秦軍。因信陵君曾有恩於魏王的寵妾,央求她偷符,並順利獲取虎符。

信陵君去前線用虎符收了將軍晉鄙的軍權,但將軍晉鄙看出貓膩,拒絕交出兵權,被信陵君門客殺死。

信陵君將10萬部隊精簡8萬,攻擊秦軍,秦軍大敗,趙都得到保護。

竊符救趙結果:

趙得救,信陵君魏無忌不敢回魏國,於是在趙留下來待了10多年。至秦攻魏時,才回魏國,獲上將軍,聯合5國大敗秦軍。其後秦使用離間,魏王取締其上將軍,後傷於酒色而死。


熾熱的小丑


信陵君魏無忌和趙國平原君是鐵桿朋友,更何況他姐還是趙國國君夫人,所以,當趙遭遇敵人攻擊時,他先勸魏王出兵,但魏王不允。實無辦法,他只能竊取兵符,帶兵解了趙國之圍。其實這對魏國也有好處,因為唇亡齒寒嗎。所以魏王最後也原諒了他,並繼續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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