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飄落,蘇軾惜春離去,周晉嘆人生無常,陳子龍卻只想著柳如是

605年,為了方便到江南遊玩,隋煬帝楊廣下令把幾條運河貫通,開鑿一條直通餘杭的運河。

運河開通以後,楊廣就迫不及待乘坐龍船下江南,作為皇帝,楊廣划船從來不用槳,而是用……人拉。

不過炎炎夏日,拉不了幾步就汗透衣背了。

一位翰林大學士就建議,在河堤兩旁種柳樹,一來可以乘涼,二來也加固了堤岸。

楊廣一琢磨,有道理啊,趕緊號召民眾在河岸種柳樹,每種活一棵,就賞一匹細絹。

很快運河兩岸便綠柳成蔭了。楊廣還親手種了一棵柳樹,並賜柳樹姓“楊”。此後柳樹便被稱為楊柳了,柳絮也就成了楊花。

楊花柳絮,歷來是流離失所、浪跡天涯的文人墨客們寄託相思和憂愁的信物。

楊花飄落,蘇軾惜春離去,周晉嘆人生無常,陳子龍卻只想著柳如是

似花還似非花

1080年,蘇軾被貶到黃州。

第二年暮春,看著滿天柳絮紛紛落下,蘇軾感覺春天離去,此情此景,他想起好友章楶寫的《水龍吟·楊花》

燕忙鶯懶芳殘,正堤上、柳花飄墜。

輕飛亂舞,點畫青林,全無才思。

閒趁遊絲,靜臨深院,日長門閉。

傍珠簾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

蘭帳玉人睡覺,怪春衣、雪沾瓊綴。

繡床旋滿,香球無數,才圓卻碎。

時見蜂兒,仰粘輕粉,魚吞池水。

望章臺路杳,金鞍遊蕩,有盈盈淚。

好久沒見到章楶,蘇軾還有點想念 ,就提筆寫了封信,

老章呀,好久不見了,聽說你現在也被貶了,咱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呀!跟你說哈,雖然官場不順,但是也不要頹廢,沒關係的。

你看看我,雖然也被貶了,工資也少了很多,但哥們我沒喪氣。

這裡土壤肥沃,我種了點蔬菜糧食,還學會釀酒了,也算得上是自給自足了,而且絕對綠色環保無汙染。

還有,我發現黃州的豬呀,肉很好吃,比什麼羊肉、牛肉好吃多了,我還發明瞭一道菜“東坡肉”,有機會了帶給你嚐嚐哈!

這幾天柳絮飄得和雪花似的,讓我想起你那首《楊花》詞,昨天朝雲又給我唱了一遍,寫的真是好,絕妙!可以說是前無古人!

等等,我現在突然來了靈感,就借你這首詞的韻用一下,試著填一首,回頭一併寄給你哈!

隨後,蘇軾填了首《水龍吟·次韻章質夫楊花詞》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

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

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

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

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

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楊花飄落,蘇軾惜春離去,周晉嘆人生無常,陳子龍卻只想著柳如是

蘇軾嘴上說的謙虛,下筆卻毫不留情,一出手就放大招。

如果說章楶的詞寫盡了楊花的柔美,那麼蘇軾就給楊花賦予了人性,惜其墜落、恨其飛盡,

落入池中卻變成無根碎萍。春已遠去,兩分歸塵土,一分隨流水,而楊花不夠使離人眼中的點點淚水……

似霧中花,似風前雪,似雨餘雲

竊以為蘇軾那首《水龍吟》已經是詠物詞、至少是詠楊花詞的巔峰,後來人再厲害,水平也無出其右。

不過總有幾個劍走偏鋒的人,能玩出新的花活,比如周晉。

周晉是個山東大漢,生活在南宋,陸續做過一些官,生平不詳,僅留下三首詞

《柳梢青·楊花》就是其中一首。

似霧中花,似風前雪,似雨餘雲。

本自無情,點萍成緣,卻又多情。

西湖南陌東城。甚管定、年年送春。

薄倖東風,薄情遊子,薄命佳人。

楊花飄落,蘇軾惜春離去,周晉嘆人生無常,陳子龍卻只想著柳如是

感覺這首詞滿滿的選秀套路。

上來就拋出一組“排比”狂轟亂炸,說楊花像霧中花,嫌老套?那就再來一個像風前雪,還老套?那再來,像雨餘雲,這下夠新奇了吧,好!先聲奪人。

接著開始煽情,先罵楊花無情,緊接著一個但是,又誇楊花多情,賺了一把眼淚。

然後說使命,水中、街頭哪哪都有楊花,為啥呀,因為它有上天賦予的使命,要把春天送走。楊花表示很無辜,讓我年年送春,也沒人發我工資呀!周晉說,你要有夢想,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最後,再來一組“排比”哭訴,把楊花說成被遺棄的孩子,既像薄情遊子,又像薄命佳人,苦呀!

讀完以後,我彷彿看到對面一排導師紅著眼眶說,這屆的冠軍就是你了……

百尺章臺撩亂飛

陳子龍是何許人也?不知道,咱先來說說柳如是吧。

明朝末年,時局動盪、風雲變幻。

南京秦淮河旁的青樓有個超級女團“秦淮八豔”。團員包括陳圓圓、董小宛等。

不過秦淮八豔裡,最聰明、最有才華的當屬柳如是,單看名字就能瞧出端倪。取自辛棄疾的詞“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

如是。”

混娛樂圈的,有點緋聞很正常,柳如是也不例外,李待問、宋徵輿等人都曾是她的緋聞男友。不過柳如真動過感情,應該就是陳子龍。

在當時陳子龍也不是無名之輩。

陳子龍是個翩翩美男子,“雲間三子”之首,是當時江南詞壇的領袖。

他不但文章寫得好。還花了大把的時間,編寫了一大套書,內容囊括經濟、農業、水利甚至科技等方面。

陳子龍和柳如是幾乎是一見鍾情,沒多久就同居了,兩人還寫了許多情詞,裡邊有不少詞都涉及了不可描述的內容。但是兩人始終也沒修成正果,為啥呢?

陳子龍是有老婆的,不但有老婆,他跟柳如是同居的這幾年中間,還納了一個妾,而柳如是當時的身份是“流妓”,沒法進陳家門呀。

但柳如是對他還是不離不棄,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死活跟你。

後來清軍南下,陳子龍只好捨棄愛人,放下筆穿上戰袍,加入了抗清大軍。最後被捕,押送途中路過一個小橋的時候,投河自盡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這首《浣溪沙·楊花》就是陳子龍寫給柳如是的

百尺章臺撩亂飛,重重簾幕弄春暉。

憐他飄泊奈他飛。

澹日滾殘花影下,軟風吹送玉樓西。

天涯心事少人知。

楊花飄落,蘇軾惜春離去,周晉嘆人生無常,陳子龍卻只想著柳如是

這首詞本身沒有太高明,但是他把柳如是比作楊花,有感情就不一樣了。

他說柳如是名望雖高,住的地方也豪華無比,但本身卻和楊花一樣,只能隨風飄蕩,直至被人遺棄。

人在天涯,心事誰知!

若干年後,陳子龍的死訊傳到柳如是耳中,而此時,柳如是已經嫁給當時的江南文壇領袖錢謙益……

最後附上一首兩宋之交抗金名臣李綱的次韻之作《水龍吟·次韻和質夫、子瞻楊花詞》

晚春天氣融和,乍驚密雪煙空墜。

因風飄蕩,千門萬戶,牽情惹思。

青眼初開,翠眉才展,小園長閉。

又誰知化作,瓊花玉屑,共榆莢、漫天起。

深院美人慵困,亂雲鬟、盡從妝綴。

小廊回處,氍毹重疊,輕拈卻碎。

飛入樓臺,舞穿簾幕,總歸流水。

悵青春又過,年年此恨,滿東風淚。

楊花飄落,蘇軾惜春離去,周晉嘆人生無常,陳子龍卻只想著柳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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