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人火塘边的年味


土家人火塘边的年味

早年的故乡,一到冬天,特别是大寒前后,村子里便杀猪宰羊,打柴叫号子,满山的炊烟满村的笑声,路上行人的背篓里就渐渐有了年货的影子,年味就飘香在寨子的角角落落。

腊月时节,家家户户都要杀年猪。土家人喜欢吃腊肉,杀好的年猪肉,就一块一块,高高低低,宽宽窄窄挂满楼索,悠悠燃烧的柴火,便升腾起一阵一阵的烟雾,将火塘笼罩得仙境一般。

土家人熏腊肉,是个很讲究的事,火塘之中从不干柴猛火,而是象炖瓦罐羊肉一样,文火慢煨,日夜不熄,任青烟飘渺在一个个罅隙里。柴禾呢?也有极讲究的,栎柴为上,半干半湿,搭上油绿的松针柏枝,伴于少许柑橘皮,熏出的腊肉色泽鲜亮,味道醇厚,虫害不侵。

历数清江、丹水一线,尤以乐园的腊肉熏得好,追捧的粉丝最多。乐园的腊蹄子,不仅个头大,坐子连着蹄膀,而且色泽好,黄澄澄的均匀地涂在每一寸肌肤上,时间熏得也长,1000多米的海拔让乐园的腊蹄子独享山水至尊,微冷而纯净的空气,平静了多少烦燥的心情,于不疾不徐间,去湿,上色,于无声处里,渗透进去,朗润起来,取一块在手中,看着养眼,闻着养心,真是天下独步的美味食材。


土家人火塘边的年味


记得少年时代的冬天,坐在火塘里,特别喜欢天天向上,一抬头,便看见楼索上挂得满满当当,腊肉、香肠、猪肝,一应俱全,也有捎带熏上豆腐类的,方块的是豆干,成坨的是酱粑。大人孩子一落座,有事无事,拿了火钳,顺着烧红的柴垛,敲敲磕磕,柴灰火星儿就在空中飞舞,钻进腊肉堆里,明明灭灭之间,带去一股热浪,温暖了火塘的四壁。

也有不时将收工带回的青枝禾苗盖在明火上的,燃得噼噼啪啪,闷出一阵青烟,袅袅升腾于楼索下,形成一道云海般的奇观。下雪了,屋顶厚厚地捂着,站在高处看去,露出屋瓦的地方一定是火塘的上方,家家如此,蔚为壮观。

孩提时代总归淘气些,我们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将火烧得旺旺的,肉油滴落到柴火上,“嗞嗞”地听响,火更大了,我们的通红的小脸下总是藏着些馋嘴的小算盘。借着火光,我们会用衣兜兜一兜洋芋或是红苕“扑扑”地甩进火塘,迅速用那滚汤的柴灰,掩好,捂实,然后若无其事地静等满室飘香。

火塘的光亮自然瞒不了大人,在一阵嗔骂、一阵心疼过后,我们常常是一身烟灰,撒开脚丫子,抱头鼠窜而逃,跑到屋外去了。


土家人火塘边的年味


故乡的年味就这样,在火塘的楼索上,悠悠储蓄,渐渐漾出香来,也在楼索上炫美,迎来左邻右舍一声称赞。其实,家家户户的楼索,年复一年,谁也不能承受生活之轻,因为它不仅是为了年节的丰盛,也是庄稼人来年的底气。

自给自足在土家寨子里一直就是黄金定律。历史想起来很有趣味,一道白石雄关,将清江两岸封闭得过于严实了些,“汉人不入关,土人不出峒”的条令或许于冥冥之中保留传承了古老的生活习俗,腊肉的熏制,是否也可算是土家人守望家园最后的标签?

如今,老式房屋渐渐隐退,火塘的风景也悄悄尘封住,楼索上锃亮的铁钉恍惚若在梦里。虽说平房多了,烤火炉子也在不断地翻新,但故乡熏腊肉的习惯依旧沿袭着,熏出的腊肉也还是黄澄澄的,香喷喷的,油亮亮的。


土家人火塘边的年味


过年的时候,一锅腊肉,几杯老酒,那心就敞亮起来,故乡的年景就在期待中美好起来。吃饱喝足,过了正月初三四,一路上,大袋小袋的,不用问,里面准有腊肉香肠,山上的年味就在城里的大街小巷中行走着。

回望故乡,父母的叮嘱声里,身后的楼索依然黑黝黝地闪着亮光,依稀又在期待着满身负荷的日子。

(乡土文苑,刘玉新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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