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預言了秦始皇之後的中國社會


孔子預言了秦始皇之後的中國社會

孔子石像


雖然孔子活著的時候,秦國還沒有統一天下,但是隨著各國間的戰爭日趨激烈,周秦之變的趨勢已經很明顯了,中國的血緣社會正在崩潰的過程中,孔子對“巧言令色”“人心不古”“禮壞樂崩”“世風日下”這些“陌生人社會”的苗頭非常敏感和痛心。薛湧說:“從我們兩千多年後的人的角度看,在這方面,孔子可以說是最早看到專制將腐蝕了社會的基本道德規範的先 知。”[1]

所以孔子不光主張文化上要回到過去,連政治結構也要全面迴歸小共同體時代,要“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恢復到周初那個一千七百多個小國並立的狀態。這就和老子的主張不謀而合了。孔子和老子都喜歡小國寡民的狀態,道理很簡單:只有幾千人口的小國,才能形成一個“熟人社會”,才能像一個大家庭,才能讓“民德歸厚”。

孔子反對社會變化的第二個原因,是反對國家組織能力和汲取能力的提高對民眾的壓迫加重。

《禮記·檀弓》記載了一個故事——也許不是史實,但是很傳神地說明了那個時代的氣氛:


孔子過泰山側,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夫子式而聽之。使子路問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憂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為不去也?”曰:“無苛政。”夫子曰:“小子識之!苛政猛於虎也!”


孔子經過泰山腳下,見到一位婦人在新墳前哀哀慟哭。孔子停下了車,詢問是怎麼回事。婦人說:“我是在哭三個人。我的公公、丈夫和兒子都先後被老虎吃掉了。”孔子很吃驚:“虎患如此嚴重,為什麼你們不離開這個地方呢?”婦人說:“因為這裡雖然有老虎,卻沒有嚴酷的政治剝削啊!”

孔子聽罷,發出了那句著名的感嘆:嚴酷的政治比老虎還要兇猛!

這隻老虎,就是越來越集權的國家。孔子雖然未見到商鞅變法,但是他經歷了春秋戰國之際的第一次改革,也就是魯國的“初稅畝”。


周室既衰,暴君汙吏慢其經界,徭役橫作,政令不信,上下相詐,公田不治。故魯宣公“初稅畝”,《春秋》譏焉。(《漢書·卷二十四·食貨志第四上》)


“初稅畝”是國家增強稅收能力的一種改革。孔子對這種社會變化的趨勢非常敏感,明確表示反對。

儒學主張血緣關係解決一切社會問題,這也是一個過於簡單化的方案——這在小共同體時代也許可以實現,到大共同體階段顯然就不行了。所以現在新儒學認為儒學包治百病,甚至認為“21世紀就是儒家的世紀”是難以令人信服的。

但是,孔子的思想在今天也仍然有一定啟發作用。


孔子預言了秦始皇之後的中國社會


是的,中國社會早晚要走出血緣紐帶,要走向大共同體,但是大共同體是否一定要採取秦國的方式?是否必然與小共同體不兼容?不見得。

今天的中國當然不可能通過“反向的周秦之變”重新走回周制,走回小國寡民。但是,儒家反對權力過度擴張,強調家族自治,對我們今天思考如何治理社會還是有啟發意義的。事實上,後來的大儒顧炎武就提出以宗族力量來限制皇權,“無強宗是以無立國”,沒有強大的宗族就沒法立國。他說唐代“貴士族而厚門蔭,蓋知封建之不可復,而寓其意於士大夫,以自衛於一旦倉皇之際”,唐代的君主雖然知道不能恢復封建制,但是還是保留了魏晉時再度發展起來的大家族制度,這樣的話,天下蒼黃之時,大家族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自保。雖然他對唐史的這種解讀不見得正確,但這正是儒家精神一以貫之的體現。


[1]薛湧:《學而時習之》,新星出版社,2007,第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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