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九次自殺而不死的倔強小強,苦難澆灌下的曠世奇才

半生落魄已成翁,

獨立書齋嘯晚風。

筆底明珠無處賣,

閒拋閒擲野藤中。

破敗的小院裡,微醺的徐渭手拿著禿筆在自己剛剛完成的畫作上提上了這首詩。宣紙上畫著一架葡萄,葉片茂盛,藤蔓纏繞,只見串串果實倒掛枝頭,水靈晶瑩鮮嫩欲滴。

徐渭:九次自殺而不死的倔強小強,苦難澆灌下的曠世奇才

徐渭:墨葡萄圖

書案旁,恭謹伺候的縣衙小廝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已經是第六次受縣令大人的委派前來求畫了。堂尊大人高升知府,赴任之前只想得到一幅徐才子的書畫。可幾次宴請,這老頭都託病不來,折了面子的縣令無奈特命他專辦此事。

前五次帶著重金前來,不是被這個瘋子老頭一頓拳腳打將出來,就是被堵在院外,門都進不來。今天原只是試試運氣,除了縣令大人的禮金,自己掏腰包買了只燒雞和一壺紹興老黃,花自己的錢還是有些肉疼,可比起來縣令大人的耳刮子打的更疼。沒想到,這老頭看見燒雞和酒,就像餓死鬼託生一般一把奪過來,在他面前表演了三口一隻雞和五口一壺酒的吃播技能。看的小廝有種想要雙擊666的衝動,老鐵們,火箭刷起來!

小廝斂摂了心神,小心的用宣紙蘸幹了畫上未乾的墨跡,正欲捲起,一隻枯黃的手按住了他。小廝一驚,早就聽聞這老頭得了失心瘋,不會吃幹抹淨臨時變卦了吧。

“先生,這是何為?”

“這是老朽隨性所畫,權當消遣,怎能作賀禮?”

老頭重鋪了紙,蘸了濃墨,鄭重的寫了五個大字:青雲高一尺。

看著志得意滿離去的小廝,又看了看這幅墨葡萄圖,徐渭只覺得腦子又發了昏,眩暈的想吐,往事一幕幕猶如幻燈片一樣放映在自己的眼前,揮之不去......

徐渭:九次自殺而不死的倔強小強,苦難澆灌下的曠世奇才

徐渭像

正德十六年二月初四日,徐渭在浙江江陰出生。似乎打出生起,命運就想把世間所有的痛苦和不幸強加給他。出生不足百天,徐渭的老爹徐鏓去世。

徐渭的生母是徐鏓晚年納的小妾,徐鏓活著的時候,娘倆的日子過的還不錯,可老頭一死,正妻苗氏便把這個平日裡跟自己爭風吃醋的小妾趕出了門,徐渭由苗氏撫養。

幸運的是,沒有孩子的苗氏把徐渭視若己出,給予了這個苦命孩子力所能及的良好教育。徐渭從小聰穎異常,文思敏捷,六歲讀書,九歲便能作文,二十歲中了秀才,

街坊鄰居稱之為為神童,聲名遠播,享譽鄉鄰。可特殊的生長環境讓這個孩子性格變得敏感、孤傲。

同樣是二十歲那年,徐渭結了婚,從老宅中搬出來住進岳父家做了上門女婿。生活安穩,衣食無憂,徐渭開始努力學習,準備參加鄉試考取舉人。可面對鄉試考試的“明八股”,

我們學識淵博的徐大才子雖然洋洋灑灑的旁徵博引,但因為文章個人主觀色彩太過嚴重,直到42歲參加第8次鄉試仍舊落第。

以至於鄉試培訓機構的老師紛紛拿著徐渭的文章做案例向學員們剖析“高考零分作文的幾大特點”,據說學員如雲,報考形勢十分火爆。

舉人沒考上,婚後的第二年,妻子病逝,剛剛安穩下來的徐渭再次被命運玩弄的頭破血流。要面子的徐渭沒臉再在岳父家白吃白喝,再次搬出來自謀職業。

往後十年的流浪生活裡,徐渭賣過書畫、當過家教、做過師爺,結果基本是幹啥啥不行,每天都在為下一頓飯在哪吃發愁。在此期間,養母苗氏,大哥、二哥相繼去世。

徐渭甚至於覺得自己肯定是掃把星轉世,剋死了所有親人。

好在徐渭仍然沒有失去對生活的信心,憑藉著早年積累的名氣以及父親早年在官場積累的人脈,他給許多關係都寫了信,信中猛打苦情牌,痛述多年的懷才不用及慘淡生活。

為了生存,徐渭甚至一改自己清高、孤傲的作風,憑著自己非凡的文采,猛拍當地父母官的馬屁,馬屁拍的很文雅,被拍者也十分受用。

三十七歲那年,徐渭終於迎來了命運的轉折,閩浙直總督胡宗憲向生活困頓的他發出了為自己充當幕僚的邀請函。徐渭欣然前往,這一干就是五年。

五年裡,徐渭為總督大人代寫過給權臣嚴嵩的祝壽賀表,謀劃過抗倭的軍事方略,處理了繁雜的地方政務,深得胡宗憲器重。可以說這五年是徐渭一生中唯一得以伸展自己才華的黃金歲月,也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五年。

徐渭:九次自殺而不死的倔強小強,苦難澆灌下的曠世奇才

《大明1566》:胡宗憲劇照

但這段美好時光隨著嚴嵩的倒臺而飛灰湮滅。胡宗憲作為嚴嵩的門生和深受嚴嵩倚重的關係戶被彈劾下獄,最終於嘉靖四十四年在監獄自殺身亡。

五年充實快樂的幕僚生活已經讓徐渭把胡宗憲當成了一生的依靠和希望,結果這個希望僅僅五年便破滅了。更可怕的是,胡宗憲案牽涉到了身邊的幕僚,徐渭的一些同事也相繼牽連入獄。

43歲的他生計沒有著落,諸事不順,精神上的痛苦愈演愈烈,萬念俱焚的徐渭精神發狂,只求一死,竟然先後九次自殺,自殺方式聽之令人毛骨悚然,用利斧擊破頭顱,“血流被面,頭骨皆折,揉之有聲”,又曾“以利錐錐入兩耳,深入寸許,竟不得死”。

第二天冬天的一個傍晚,瘋癲病嚴重複發的徐渭與繼室張氏發生激烈的吵架。到了晚上,在外狂走度日的徐渭,回家發現張氏與一男子同睡床上。處在憤恨、焦慮、抑鬱之中的他,怎麼受得了如此奇恥大辱!他怒不可遏,隨即拿起一把尖刀刺向張氏。等緩過神來,才發現和張氏“熟睡”一起的,竟是自己的一件棉襖!徐渭隨即被判處入獄,後經好友多方援助,終於在經歷八年牢獄生活後藉助萬曆登基大赦天下的機會出獄。

出獄後的徐渭被戚繼光介紹北上為遼東總兵李成梁之子李如松輔導軍事,你沒看錯,就是那個在後世平定河套,壬辰抗倭,打造遼東鐵騎的一代名將李如松。

徐渭:九次自殺而不死的倔強小強,苦難澆灌下的曠世奇才

離開遼東後,徐渭貧病交加,以賣詩、文、畫餬口,潦倒一生,最後在“幾間東倒西歪屋,一個南腔北調人” 的境遇中結束了一生。

記得有位哲人說過:只有苦,才能在被煎熬磨礪之後,煅燒出精品。然後在痛苦的廢墟上開出一朵朵奇葩,似乎這樣才能不朽。只是面對後世的不朽,你能仍受當前的煎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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