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灑真我 極物之妙——徐渭《四時花卉圖》軸賞析

王振友\文

中國文人書畫,以傳情達意為其核心。而欲明瞭文人書畫,則須明瞭文人之心。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而我國文人往往以自由出入儒釋道三家為能,以修齊治平為務。自隋朝大業三年始,興開科取士,為各階層的文人開通了建功揚名的捷徑。然而即便如此,不得志之大才情者仍代不乏人,洽如杜甫之嘆:“文章憎命達”,於是他們大多寄情於詩文書畫,在才情的揮灑自如中求得瞬間的心靈釋放與情感宣洩。我國古代文人這種特殊精神的表達方式,為後人留下了無數的文化瑰寶,交相輝映。於繪畫一門,大寫意風格的文人畫,融詩書畫印於絹素,足以淋漓盡致地展現作者的修養、才學與人生況味。其高妙者誠乃皇冠上之明珠,可遇而不可求。

披覽歷代名家扛鼎之作,徐渭的《四時花卉圖》軸,一見傾心,揮之不去。

揮灑真我 極物之妙——徐渭《四時花卉圖》軸賞析

徐渭(1521-1593年)

徐渭(1521-1593年),初字文清,改字文長,號天池、又號青藤道人、田水月等。浙江山陰(今紹興)人。自幼聰慧,文思敏捷,多才多藝,在詩文、戲劇、書畫等各方面都獨樹一幟,與解縉、楊慎並稱“明代三才子”。他開創了“潑墨大寫意”之宗風,澤被後世。書,善行草,自成風格;能操琴,諳音律,擅戲曲,所著《南詞敘錄》為中國第一部關於南戲的理論專著,另有雜劇《四聲猿》、《歌代嘯》及文集傳世。被譽為“有明一代才人”,然而一生際遇坎坷,志在功名卻屢試不第,不得已而廁身幕府,雖建有功業卻因靠山失勢而受株連入獄,出獄後於貧病交加間去世。可謂“落魄人間”。即便如此,他仍然著作宏豐、成就超然。自稱“吾書第一、詩二、文三、畫四”。

揮灑真我 極物之妙——徐渭《四時花卉圖》軸賞析

徐渭《四時花卉圖》軸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四時花卉圖》軸,橫81cm,縱144.7cm,現珍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該作品純以水墨表現了四時花卉之特點並巧妙地融為一體。畫幅上以沉鬱頓挫的行楷題詩一首:“老夫遊戲墨淋漓,花草都將雜四時。莫道畫圖差兩筆,近來天道教差池。”該件作品妙在全面體現了作者個性化的詩文書畫與思想之全面修養。

揮灑真我 極物之妙——徐渭《四時花卉圖》軸賞析

徐渭《草書春園細雨七律詩軸》 209.8×64.3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徐渭的書法風格形成,與明朝中、晚期的思想、文化、審美觀念巨大變遷相吻合,更與其心性相關。徐渭深受王龍溪哲學影響,主張從先天心體上立根,謂任心之自然流行,以無掛礙的“真我”為最高真實。故而開宗明義地說:“非特字也,世間諸有為事,凡臨摹直寄興耳,銖而較,寸而合,豈真我面目哉?”此可謂徐渭藝術之心源所在。

揮灑真我 極物之妙——徐渭《四時花卉圖》軸賞析

徐渭《四時花卉圖》軸 局部

在該幅作品中,我們強烈感受到徐渭大師所特有的才華、氣質與人生況味。畫中氣勢縱橫奔放,無論是以變化多端的線條強其質的各類花卉,還是以墨色的變化不拘所展現的蕉葉與嶙峋怪石,虛實相生,水墨淋漓,生動無比。

揮灑真我 極物之妙——徐渭《四時花卉圖》軸賞析

徐渭《四時花卉圖》軸 局部

他融勁健的書法用筆於畫中,極盡其妙又在似與不似之間,對筆下的四時花木,運用勾、點、潑、皴、破等多種筆墨形態,將春蘭之幽靜、牡丹之雍容、芙蓉之矜貴、箭竹之蕭疏、霜菊之孤傲、寒梅之挺潔、芭蕉之茂壯的神韻刻畫的入木三分。四面破壁的構圖取勢,構成了巨大的張力,充溢在畫面中的縱橫之氣和豪放境界更是前所未見。該畫幅中豐富的行筆軌跡,將墨之濃淡、筆之徐疾,構圖之疏密各異,無不淋漓盡致地呈現出振筆疾書的即興性和不可重複性,呈現出中國繪畫中最為強烈的潑墨大寫意精神。正如張岱所言:“今見青藤諸畫,離奇超脫,蒼勁中姿媚躍出,與其書法奇絕略同。昔人謂摩詰之詩,詩中有畫,摩詰之畫,畫中有詩;餘謂青藤之書,書中有畫,青藤之畫,畫中有書。”

白石老人說:”青藤(徐渭)雪個(朱耷)遠凡胎”似乎一語說斷了中國大寫意花鳥的品位指向,此神仙之姿確實未曾再見。是筆墨功夫的打磨嗎,是顛沛流離的人生嗎?答案是否定的,而是中國文人內求外應的血脈斷了香火。所以,齊白石才甘願為其門下狗,以求登堂入室、昇仙得道。只是白石老人自己終身未得償大願,亦是無可奈何之事。然更可惜者,在於他這拼力一呼,

知其苦心者甚少,多數人都當作故事來讀了,然後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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