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微言》十二——古越閒閒居

《莊公十三年》

一歇工夫結盟,一歇工夫打仗,在春秋時期的列國中,這樣的情事年年有,是不是此前沒有,此後也沒有呢?不是的,若是這樣,左氏之學便沒有傳世意義了,家國之政難理,睦鄰之策難行,難在哪裡?罪魁禍首:一“利”字,人類當然需要“利”,但“利”的前提是必須講“禮”,因為無“禮”,“利”便蕩然無存,先講“禮”,順理成章地得到“利”,是聖賢孜孜追求的,曰“小康”、曰“大同”。

以上是一般的道理,在瞬息萬變中如何把握,不偏航向,大智慧啊!請看本年情事:“冬,盟於柯,始及齊平也。”是說在冬季的時候,魯與齊在“柯”這個地方訂了友好同盟關係,語句中是魯為主動方,這卻難怪,因為《左傳》是記魯史的,其實,真正了不起的是齊桓公,為什麼呢?

你想,齊國內亂的時候,桓公(當時是公子)逃到外婆國莒國,而另一個公子糾逃到外婆國魯國,魯國為了幫外甥得君位而與齊國開打,照說在“利”的前提下,雙方都沒有錯,但就在這時,齊桓公(小白)表現出了霸主的氣魄(文中沒有說,但可以肯定此時管仲已積極參與其中),與鄰國魯國(當時有仇)結盟,藉以穩固地區局勢,他心中有大謀(爭霸),所以忍小(與仇敵結盟)。

不能因此說齊桓公的動機是正確的,但策略絕對正確,有既定的前進方向,一步一腳行去,我們關注齊國君臣所言所行,有積極的借鑑教育意義。

《莊公十四年》

“物反常為妖,事出格為怪。”若人之頭生稜角,股出尾巴,此類奇形怪狀者,叫“妖”;再若信人約會,久久未至,對方必曰“怪”哉,隨著人類識力提升,古舊的妖怪情事破解了,新的妖怪情事又在湧現,道理倒簡單:時空(宇宙)不可以窮盡也。

且看近二千七百年前的智者是如何看待此類事的:十七、八年前鄭國的公子之間發生爭鬥,非常有才能的公子忽因剛愎自用被殺,另一公子後來成了鄭厲公的出逃,六年前鄭國的南門中發生了一件事:門內外各有一條蛇相遇而鬥,結果內蛇被外蛇弄死了,便有了一種聯想,這年厲公(外蛇)“自櫟侵鄭”登上君位,魯莊公聽說後想得奇煞。(閒閒生曰:“不要以為魯莊公呆慫,便是今日,人人都有想得奇煞之事。”)

問他的大臣申繻說:“難不成真的有妖嗎?”

回答得精闢:“妖的存在是由人的認識決定的,若人知本知源,‘妖不自作,人異常則妖興,故有妖。’”。

閒閒生曰:“現今有許多絕頂聰明人在爭論一個哲學的呆問題:主觀與客觀、精神與物質,何為第一性?把一個偉大的研究者牛頓因此而想呆致死,得出了一個似真似假的結論:‘上帝給了第一次力。’如果把‘上帝’理解成客觀存在的終結,那這個命題是真的,否則何來星球之自轉、公轉?萬有引律指導了當前最尖端的科技與創新,如果把‘上帝’理解成冥冥中的主宰,只問一句:‘誰見過上帝來著?’呵呵……要想呆的,不說了。”)

《春秋》的主旨是懲惡揚善的,因此,“亂臣賊子懼。”這裡就有一樁揚善的事:

鄭厲公在爭奪君位的戰鬥中捕獲了鄭子公子嬰(字子儀,鄭國的君主)的大臣傅瑕,傅瑕對厲公說:“如果能把我放了,便改換門庭投靠您。”

“與之盟而赦之。”到六月二十日,傅瑕殺鄭子公子嬰還加二子,而大開城門,迎接鄭厲公,及厲公回國主政後,立馬便把傅瑕殺了,什麼原因呢?

“傅瑕貳”,這個“貳”字,列位可看仔細,想明白了,當然,這節故事只是為後頭一個人物的出場作墊鋪的,以便有個比較。這個人,臣節凜然,所言所行,當真是可歌可泣,堪為楷模,一定請記下了,他的名字叫原繁

鄭厲公主政後派了一個人去對原繁說:“凡是能迎接我並且沒有二心的,都將許以上大夫之職,非常希望能與您精誠合作以振作鄭國,但心中總有絲絲的憾意:在我出逃期間,您沒有把國內情況通報與我,在我回國主政後,又若即若離,不積極配合我的工作,實在叫人遺憾哪。”

豎起耳朵聽原繁的回答吧:“您希望得到忠心不二的大臣,我也正是這麼做的,鄭子公子嬰在位十四年矣,而您的父親(莊公)有八個兒子,若皆以官爵行賂,勸貳而可以成事,那我們的國家還是國家嗎?還有哪一個人可以成為君主呢?但您的意見我明白了。”

送走了來人,原繁便自己上吊死了,燻三支心香吧,為老先生的高風接引,黃泉道上請珍重慢行,後來者要在您身上學著做人呢。

《莊公十五年》

原文很短,故全錄:“十五年春,復會焉,齊始霸也。秋,諸侯為宋伐郳,鄭人聞之而侵宋。”

有二個事情要講,一是“齊始霸也”,這一年是公元前六百七十九年,在“春秋”五霸中,齊國是頭一個稱霸的,憑什麼呢?

因為它聯絡宋、陳、衛、鄭重新訂立了一個同盟條約,並且把指揮棒牢牢地捏在手中,這幾個國家加在一起的區域之廣、人口之眾、物產之豐的程度,老實說是足以與周王朝相抗衡的,那是與今日的臺灣無法相較的,這是齊國稱霸的第一個條件,這個條件為什麼能夠形成,是什麼力量促成的?是內部君臣齊心合力致治的原因。這在歷史上是有名的,現在的許多真正意義上的政治家還在向他們學習,他們就是齊桓公與管仲。

第二個要講的是:“鄭人聞之而侵宋”,宋國有一附庸國郳(通倪)因背叛宋國而“諸侯為宋伐郳 ”。這就是聯盟的力量,本來齊、宋、陳、衛、鄭結盟,團結一致是天經地義的事,但就在宋國全力對付郳而國內空虛之時,鄭國卻乘機侵宋。這種上不符天理,下不合人情的事,是鄭厲公做的。“厲”的意思就是行為乖張殘暴,喜怒無常之意,此等腳色主政,鄰舍是苦頭吃飽,自己便有好果子吃了?要遭天報的,如何報法,且看下年傳文。

所謂“霸”,是說有一班人(諸侯國)聽命於他,並不是說主觀上有霸的雄心便叫霸了。比方楚國:在此前近五十年的春秋中,楚國所有的行動通是霸的行徑,並且兵鋒直指北方中原地區,指向明確,只是犯大忌了:要好處獨得,不給別人甜頭嘗,齊國不同,他是因為宋國大亂充當了一個國際警察,自己並沒有好處,結果是人心凝聚,好處便大大的,當今世界有二個霸國,一美利堅、一俄羅斯,似乎也有區別:

美是不著邊際的事也要插上一腳,卻總是有理;俄是碰到自身了才英姿勃發,人心走向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二0一三年元月初八

《春秋微言》十二——古越閒閒居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