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 張黎明:《紅樓夢》後四十回研究中的基本問題(一)


張黎明:《紅樓夢》後四十回研究中的基本問題(一)

張黎明:《紅樓夢》後四十回研究中的基本問題(一)

《紅樓夢》正式刻印問世,是在清代乾隆五十六年,這一年按公曆紀年是1791年,距今已經過去了二百多年的時間。當時以及後世的大多數讀者,所看到的《紅樓夢》為一百二十回,這便是由程偉元、高鶚蒐集、整理和修補的刊印本,紅學界稱其為程高本。上世紀30年代,自胡適先生“發現”甲戌本《石頭記》開始,研究者們才普遍知道,《紅樓夢》流傳之前,還存在過一個叫《石頭記》的系列版本,它們均是手抄本,內容只有八十回,但與《紅樓夢》前八十回基本相同,上面有以脂硯齋為代表的數位批書人的評點、批註,紅學界稱其為脂評本。大多數紅學家都比較重視脂評本,認為它通過點評透露出許多很有價值的資料,對於後世人們深入理解該書的主旨、全面認識作者的創作思路及方法,等等,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張黎明:《紅樓夢》後四十回研究中的基本問題(一)

但隨著脂評本的出現,一個很大的遺憾以及一系列疑問,也同時在讀者以及研究者心中產生了,那就是,脂評本的《石頭記》為什麼只有八十回呢?作者究竟是隻寫成了該書的前八十回,還是完成了全書呢?如果作者只寫出了前八十回,那後面的四十回又是誰續寫的呢?如果作者完成了全書,那後面的數十回又到哪裡去了呢?後四十回與前八十回的作者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等等。這裡還有一個問題需要注意,根據脂評本中的批語透露,《紅樓夢》八十回原作之外只有“後卅回”,而四十回是程高本八十回後的數目。但本文重點不在於探佚原作者八十回後,究竟是寫了三十回還是四十回,而是著眼於現有的後四十回來討論問題。後四十回所帶來的上述一系列問題,大概自脂評本面世以來,就一直困惑著讀者以及諸多的研究者,對此紅學家們爭論不休,各執己見,目前仍然沒有能令人信服的定論。後四十回問題也許是《紅樓夢》最大的一個謎團,在沒有最新的直接而有力的證據出現之前,我們只能從文本本身和現有資料出發,根據文學創作的一般性規律以及常識,去認識這一系列問題。

張黎明:《紅樓夢》後四十回研究中的基本問題(一)

而要討論後四十回的問題,又不能不論及《紅樓夢》的作者。在該書以刊印本形式流傳的大部分時間裡,一般讀者是不大知道也不會留心究竟誰是作者的,直到胡適先生1921年發表其論著《紅樓夢考證》之後,有關前八十回的作者是曹雪芹、後四十回的作者是高鄂的說法,才為普通的讀者所瞭解。但隨著相關資料的不斷髮現以及一些紅學家的進一步考證,有關作者是曹雪芹、高鶚的說法,越來越受到了一些研究者的質疑乃至否定。本文要討論的話題並非誰究竟是作者,而是有關一百二十回本《紅樓夢》後四十回的一些基本問題,因而暫且把作者是誰的問題擱置一旁,只集中論述與後四十回相關的一些問題。不過要討論後四十回又不能完全繞開作者,因而為了行文的方便,我們姑且稱前八十回的作者為“原作者”,後四十回的作者為“續寫者”,將其合併、編輯為一百二十回的作者為“整理者”,這樣可以避免在作者問題上糾纏不清,偏離本文既定的中心話題。


一、原作者究竟是隻寫了前八十回,還是完成了全書?


在脂評本的《石頭記》被髮掘出來之前,這個問題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或者說在很長時間內不為一般的人所關注、所瞭解。脂評本一出來,研究者才大吃一驚,原來一百二十回本的《紅樓夢》,還有一個叫《石頭記》的前身,而最令人困惑的,是它只有前八十回,後半截不見蹤影。於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便冒出來,《紅樓夢》的原作者究竟是隻寫了前八十回,還是完成了全書?隨著這個問題的產生,一些研究者也開始遍搜清代相關的資料,發現這個問題早在《紅樓夢》流傳之時就已存在。


一種意見認為,《紅樓夢》的原作者只寫了前八十回。


清代不少文人或學者,例如裕瑞、袁枚、俞樾等人,都在其著述中提到《紅樓夢》只有前八十回,是一部未竟之書。進入現代之後,隨著史料的增加以及考證的加深,對於這個問題便有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和認識。新紅學的奠基人胡適先生在《紅樓夢考證》一書中指出:“《紅樓夢》一書是曹雪芹破產傾家之後,在貧困之中做的。做書的年代大概當乾隆初年到乾隆三十年左右,書未完而曹雪芹死了。”[1]俞平伯先生在其論著《紅樓夢研究》中,基本上重複了胡適的說法:“《紅樓夢》原書只有八十回,是曹雪芹做的……讀者只一看胡適之先生底《紅樓夢考證》,便可瞭然。”[2]俞先生不僅確信胡先生的觀點,還在其著作中進一步展開更加具體而充分的論證。


認為原作者只寫完了前八十回的說法,在脂批本的批註中似乎也得到了印證。署在脂硯齋名下的一條批註這樣說:“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自從發現脂評本後,凡認為原作者只寫完了前八十回的研究者,總是拿這條著名的批語作為旁證。


另一種意見認為,《紅樓夢》的原作者完成了全書。


程高本序言中明確寫道:“……原目一百廿卷,今所傳只八十卷,孰非全本。……不佞以是書既有百廿卷之目,其無全璧。”程序說得很清楚,他原來收藏的《紅樓夢》雖然內容只有八十回,但目錄卻是一百二十回,於是他由此推斷該書必有後文,結果終於蒐集到了後數十回內容。清代文人周春在《閱紅樓夢隨筆》中曾寫道:“乾隆庚戌秋,楊畹耕語餘雲:‘雁隅以重價購抄本兩部:一為《石頭記》,八十回;一為《紅樓夢》,一百廿回,微有異同。愛不釋手,監臨省試,必攜帶入闈,閩中傳為佳話。’”[3]周春所記載的乾隆庚戌秋為公元1790年,比程高本問世大約早一半年,他明確提到有位叫雁隅的人,八十回與一百二十回的《紅樓夢》各購得一套,只是那時的書均為抄本。以上資料表明,早在程高本問世之前,《紅樓夢》就已經有一個百二回本存在,這個百二回本有可能就是原作者所寫的全本。


蔡義江先生在《〈紅樓夢〉是怎樣成書的》一文中,專門對後四十回作了一系列論述,他認為原作者應該是寫完了全書的。“書,當然是寫完了的。按情理說,也不可能才寫了一半,就讓親友諸公傳來傳去加批,然後又由脂硯齋來重評吧,何況,甲戌本楔子中已寫入‘批閱十載,增刪五次’的話了。……這裡的所謂‘增刪’,必定是對已寫完的全部書稿中的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作較大的改動,而非只增刪改動幾個字、幾句話。”[4]蔡先生是從作家寫作、評論家評書的常態和慣例出發,得出上述結論,應該說還是符合情理的。


周汝昌先生認為,曹雪芹寫完了《紅樓夢》全書,但八十回後的內容被篡改了。他曾經在《紅樓夢全璧的背後》一文中考證說,乾隆皇帝曾下了一道諭旨,大意是下令採購群書,意圖是加以檢查,然後將其中有“礙語”的書籍禁燬。但由於《紅樓夢》當時已流傳開來,用禁燬的辦法消除其影響可能適得其反,於是便授意和珅,找寫手對前八十回“點竄原文”,對八十回後全盤重寫,把它變成一部“無礙”的“愛情小說”。[5]周汝昌先生有關乾隆授意和珅,找寫手對八十回後全盤重寫的說法,主要還是主觀臆測乃至虛構想象而已,實在缺乏直接而有力的證據,但他有關曹雪芹寫完了《紅樓夢》的結論,應該說還是有相當的可取性。


劉心武先生贊同周氏有關曹雪芹寫完全書的結論,他在《曹雪芹是寫完了〈紅樓夢〉的》一文中寫道:“曹雪芹的《紅樓夢》流傳到今天,不完整,這當然是天大的遺憾。但是,有一個誤會,一定要破除,那就是不少人以為,曹雪芹沒有把《紅樓夢》寫完,他只寫了大約八十回,沒來得及往下寫,就擱筆了,就去世了。不是這樣的。曹雪芹是把整部《紅樓夢》寫完了的……”[6]筆者不贊成劉先生的所謂“秦學”,但他作為一名有過長篇小說豐富寫作實踐的作家,對於《紅樓夢》的原作者寫完全書的判斷應該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他沒有從作家創作的角度去論述,原作者會寫完全書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前面列舉了自清代以來一些專家與學者的記載與看法,但是肯定與否定的意見幾乎一樣多,似乎誰也不能完全說服誰。由於有關這本書以及作者所留下的原始資料實在太少,僅憑一些一鱗半爪、真假摻雜以及間接的史料,很難作出令人信服的結論。那麼,比較和評判上述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究竟是哪一種觀點更有可能性、更會接近真實情況呢?在最直接、最有說服力的證據出現之前,我們可能一直無法得出一個明確的結論,但如果從文學創作的基本規律以及作家的創作實際作以分析,也許我們並不難作出一個基本的判斷。


一般說來,作家寫一部卷帙浩繁的長篇小說,都是要從整體、從全書進行構思和呈現,很難只就某一部分進行反覆設計和完善,而將另一部分暫且擱置不管。創作一部長篇小說與撰寫一部學術專著,其基本原理與操作方式是有很大差別的。小說一般講的是一個有頭有尾的故事,期間還有情節以及人物性格的發展變化,尤其常常需要有伏筆、有照應等等,因而便格外要求內容前後貫通、渾然一體。而學術專著論述的內容往往是塊狀的,各個部分的獨立性比較強,可以每一章集中討論一個問題,前後內容不一定有非常緊密的關係,因而有前半部而無後半部,似乎不會造成多大的問題。正因為兩者有這樣一個很大的區別,因而胡適先生的學術論著《中國哲學史大綱》《白話文學史》,便可以只有上冊、沒有下冊,缺少下冊固然也是一大遺憾,卻並不影響讀者對上冊內容的理解和把握。但如果是小說,就像《石頭記》那樣只有前八十回,而缺少後四十回,所造成的殘缺問題就非常大了。因為前八十回展開的各種複雜的矛盾,尤其是作者埋下的許多伏筆,到了後四十回需要解決與照應,而現在卻讓讀者什麼也看不到,好奇心難以滿足的那種無奈乃至煎熬,可想而知。


回頭看《紅樓夢》的後四十回問題,既然原作者早已決定要寫一部一百多回的小說,正常情況下,他只會將一百多回作為一個整體來經營,不可能只籌劃、撰寫了前八十回,而對後四十回置之不理、毫無涉及。實際寫作中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原作者只寫出了前八十回草稿,來不及寫後數十回就去世了,造成該書成為半拉子作品,如同脂評所說的那樣,“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這種情況應該符合作家創作的具體實際。但脂評的這種說法,又與書中第一回的交代相矛盾:“曹雪芹在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根據前面的分析,“披閱十載,增刪五次”只會發生在寫出全書的情況下,而不可能發生在對前八十回這個半拉子作品的處理上。另外,如果“披閱十載,增刪五次”是真實情況,說明原作者是完全有充足的時間、條件來寫出全書的,只將著眼點和全部精力放到前八十回,並且反覆將其“批閱”來“增刪”去,而對已經早已設計好的後數十回不聞不問,不符合文學創作的一般性規律。


那麼,究竟是“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呢?還是“曹雪芹在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呢?如果是前一種情況,那就說明原作者確實只寫出了前八十回;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那就說明作者是完成了全書。以上兩種相互矛盾的說法,到底哪一種更可能接近真實呢?“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是該書評點者脂硯齋的說法;“披閱十載,增刪五次”,是作者明確寫進書中的,想必是原作者的說法,評者與作者相比較,作者的說法似乎可信度要高。最關鍵的是,從文學創作的基本規律出發來分析,如果原作者真是“披閱十載,增刪五次”,那麼寫出全書必定無疑。


二、後四十回究竟是原作者所寫,還是別人續寫的呢?


劉夢溪先生將《紅樓夢》後四十回作者是誰的問題,確定為紅學研究中的“三大死結”之一。[7]的確,這個問題是自《紅樓夢》問世以來,一直被歷代研究者爭論不休、至今仍然沒有定論的問題。到目前為止,紅學界對誰究竟是後四十回的作者,主要有如下三種說法。


第一種說法認為,現有的後四十回由高鶚續寫,或者再加上程偉元的名字。


清代乾嘉時期的文學家張問陶,大概是持“高鶚續書說”最早的學者。他與高鶚為乾隆五十三年順天鄉試同年,又為嘉慶六年順天鄉試同考官,當時張問陶有《贈高蘭墅(鶚)同年》詩,詩題有自注說:“傳奇《紅樓夢》八十回以後,俱蘭墅所補。”[8]後世有關高鶚是《紅樓夢》後十四回作者的說法,應該都是從這條資料生髮的。近代有一位叫李放的學者,在其所編的《八旗畫錄·後編》中,引《繪境軒讀畫記》中的記載說,曹雪芹“所著《紅樓夢》小說,稱古今平話第一。嘉慶時,漢軍高進士鶚酷嗜此書,續作四十卷附於後,自號為紅樓外史。”[9]可見在清代,“高鶚續書說”就已成為一種流行的說法。


胡適先生沿襲了張問陶的說法,他在《紅樓夢考證》一書中認為:“後四十回是高鶚補的,這話自無可疑。”他的依據是:“張問陶的詩及注,此為最明白的證據”。[10]俞平伯先生進一步發展了胡適的“高鶚續書說”,他在其《紅樓夢研究》一書中說:“後面的四十回是高鶚續的,這已是確定了的判斷,無可搖動。”[11]而在周汝昌先生看來,乾隆、和珅出於政治目的,“將八十回以後的原著,全部銷燬,另覓‘合宜’之人‘撰成全部”。這個“合宜”’之人就是高鶚,他偽造了後四十回,篡改了原著的思想,還將這個“偽續”假託為曹雪芹原作。周先生不僅認為高鶚是續作者,而且還是惡意篡改曹雪芹原意的“千古罪人”。[12]


自胡適先生主張“高鶚續書說”起,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種觀點都是在紅學界中佔主流地位的觀點,紅學家們討論後四十回的問題,都是建立在“高鶚續書說”基礎上的,討論的重點也是續書與原著的差距問題,而不是作者的問題。一些研究者不光認為高鶚是續書人,同時也強調程偉元發揮的作用可能比高鶚還要大,因而續書作者還應該添上程偉元。比如白盾先生就在《重新估價程偉元在〈紅樓夢〉續作中的地位》一文中,認為胡適等學者將後四十回的著作權全部斷給高鶚,是對程偉元的不公,因為陸續考證出來的資料顯示,“程偉元並非過去所想象中那樣銅臭味十足的商人,而是個有高深文化修養的風流雅士。”他在整理、修訂程高本的過程中起主導作用,因而“《紅樓夢》後四十回,無論是‘作’也好,‘補’也好,程偉元的功勞,應該是遠遠超出高鶚之上的。”“主其事的程偉元也應在續作中佔主要地位,——至少也該平分秋色,各佔一半,輪不到‘分任之’的高鶚獨享其大名的”。[13]白盾先生的這個觀點,應該說也有一定代表性,現在越來越多的研究者,呼籲重視程偉元在後四十回整理中發揮的作用。


第二種說法認為,後四十回主要為曹雪芹所作,或者是高鶚、程偉元根據曹雪芹的遺稿或殘稿,改編、整理和修補的。


清代嘉鹹年間學者張新之,在《紅樓夢讀法》中指出:


一部《石頭記》,計百二十回,瀝瀝洋洋,可謂繁矣,而實無一句閒文。有謂此書只八十回,其餘四十回乃出另手,吾不能知。但觀其中結構,如常山蛇,首尾相應,安根伏線,有牽一髮渾身動搖之妙,且此句筆氣,前後略無差別——重以父兄命,萬金贈,使閒人增半回,不能也。何以耳為目,隨聲附和者之多?[14]


張新之對後四十回另有作者之說提出質疑,認為全書在結構上首尾照應、一以貫之,語氣上前後也沒有多大的差別,因而他認定八十回前後屬於同一個作者。另外,哈斯寶、姚燮、李慶辰等清代學者,都將《紅樓夢》八十回前後看為一個整體,或直接、或間接地認可前後均屬曹雪芹所作。


現當代學者贊同後四十回作者也為曹雪芹,或者主要根據其遺稿或殘稿整理而成的,以吳宓、周紹良、舒蕪、朱眉叔、胡文彬為代表。


吳宓先生早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就曾經撰文指出:


吾信《石頭記》全書一百二十回,必為一人之作。即有後人刪改,亦必瀚處增刪,前後俱略改。若謂曹雪芹只作前八十回,而高鶚續成後四十回競能天衣無縫,全體融合如此,吾不信也。欲明此說,須看本書全體之結構,及氣勢情韻之逐漸變化,決非截然兩手所能為。若其小處並錯及矛盾遺漏之處,則尋常小書史乘所不免,況此慮構之鉅製哉。且愚意後四十回並不劣於前八十回,但盛衰悲歡之變遷甚巨,書中情事自能使讀者所感不同,即世中人實際之經驗亦如此,豈必定屬另一人所撰作乎?[15]


周紹良先生在其《略談〈紅樓夢〉後四十回哪些是曹雪芹的原稿》等著述中,不僅從故事情節方面舉例辨析,後四十回中哪些是曹雪芹的原稿,哪些斷非雪芹筆墨,而且從寫作形式的角度舉例論證,“後四十回是根據曹雪芹殘稿整理而成的”,他的基本結論是:“從今本後四十回的內容來看,主要故事顯然是有曹雪芹的殘稿做根據,不是他人續補得出來的”;“可以肯定後四十回回目是曹雪芹第五次‘增刪’時‘纂成’的,而後四十回文字,主要是曹雪芹原稿,其殘損或刪而未補的,由程、高補綴了一部分也是有的。”[16]


舒蕪先生在《紅樓說夢》一書“自序”中說:


自從一百二十回本問世以後,胡適的《紅樓夢考證》發表以前,一百多年間的普通讀者的絕大多數,全都相信後四十回確是曹雪芹的原作,讀得最感動乃至拋書痛哭的地方都在第九十七、九十八回。這就是說,即使後四十回全是高鶚手筆,廣大普通讀者實際上已經肯定他續得成功。……因此,我也不相信一切否定、貶斥後四十回之說。我甚至相信程偉元、高鶚確實得到八十回以後的曹雪芹原作的殘稿,他們又作了不少連綴補充,由於他們的思想和才力與曹雪芹的差殊,所以今本後四十回才會這麼不統一,好的地方太好,壞的地方又太壞,不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筆。[17]


朱眉叔先生在《論〈紅樓夢〉後四十回的作者問題》一文中,從思想內容、人物形象塑造兩個方面,對後四十回進行了較為系統的研究,認為“後四十回和前八十回不僅是統一的有機整體而且續有發展,使《紅樓夢》成為完美的偉大鉅製,這一鉅製是任何人所不能續作的,勢非出自曹雪芹一人之手不可。”[18]


胡文彬先生在《〈紅樓夢〉後四十回是誰寫的?》一文中認為:


後四十回,我認為應該是曹雪芹留下的原稿的散稿。……後四十回除原著的散稿外,包含了程偉元、高鶚的修改,正如他們自己在序言裡說的,為整理出版120回刻本而“截長補短”,加以連綴。……他們肯定看到了脂評本,為什麼不按照脂批提供的情節設計走呢?這側面證明了有曹雪芹的散稿存在。[19]
以上各位研究者都主張後四十回主要為原作者所作,或者是高鶚根據原作者遺稿、殘稿整理而成的。引人矚目並且耐人尋味的是,與以上學者持有相同或相似觀點的,還有諸如林語堂、王蒙、白先勇等一些著名的作家。


林語堂先生是現代文學史上的大家,著有《京華煙雲》這樣風靡海內外的長篇小說。他在《平心論高鶚》一書中說:“我相信高本的後四十回系據曹雪芹原作的遺稿而補訂的,而非高鶚所能作”。後四十回對於前八十回的伏線“都有極精細出奇的接應,而此草蛇灰線重見於千里之外的寫作,正是《紅樓夢》最令人折服的地方。在現代文學的口語說來,便是結構上的嚴密精細”。“高本人物能與前部人物性格行為一貫,並有深入的進展,必出原作者筆下”,“高本作者才學經驗,見識文章,皆與前作者相稱”;“高本文學手眼甚高,有體貼入微,刻骨描繪文字,更有細寫閨閣閒情的佳文,似與前八十回同出於一人手筆”。[20]林語堂先生從後四十回的情節發展、人物形象、文字風格、“脂批”和史料等方面,論證了後四十回的主體內容應該仍屬曹雪芹所作,高鶚是沒有這個能力寫出的,他能做的只是根據“遺稿而補訂”。


王蒙先生是當代文壇的常青樹,長篇小說的創作是他的長項,他從創作規律、創作實踐的角度研究《紅樓夢》,論證了“續書的不可能”。他說:


從理論上、創作心理學與中外文學史的記載來看,真正的文學著作是不可能續的……至於像《紅樓夢》這種頭緒紛繁,人物眾多,結構立體多面,內容生活化、日常化、真實化、全景化的小說,如何能續?不要說續旁人的著作,就是作者自己續自己的舊作,也是不可能的。而高鶚續了,續得被廣大讀者接受了,要不是民國後幾個大學問家特別是胡適的‘考據’功夫,讀者對全書一百二十回的完整性並無太大懷疑。[21]


既然《紅樓夢》不可能續出來,那現有的後十四回又是如何來的呢?王蒙先生在他的《紅樓啟示錄》一書中推斷說:“我寧願設想是高鶚或某人在雪芹的未完成的原稿上編輯加工的結果,而覺得完全由另一人續作,是完全不可能的,沒有任何先例或後例的,是不可思議的。”[22]


白先勇先生是聞名海內外的華人作家、學者,2014年他在臺大開設“白先勇人文講座”,認為後四十回本就是曹雪芹的原稿。他說:


長期以來,幾個世代的紅學專家都認定後四十回乃高鶚所續,並非曹雪芹的原稿。……我對後四十回一向不是這樣看法。我還是完全以小說創作、小說藝術的觀點來評論後四十回。首先我一直認為後四十回不可能是另一位作者的續作。《紅樓夢》人物情節發展千頭萬緒,後四十回如果換一個作者,怎麼可能把這些無數根長長短短的線索一一理清接榫,前後成為一體。[23]


以上幾位著名作家,不僅是長篇小說創作方面的佼佼者,同時也是學貫中西、功力深厚的學者,而且對《紅樓夢》的研究也都有各自獨到的心得。他們幾位雖然所處時代、生活環境、人生閱歷不盡相同,但一個共同或相似的看法是,一百二十回《紅樓夢》無論怎麼說都是一個整體,不可能由兩個人或數個人去作,也就是後四十回的作者也是曹雪芹,從而否定了高鶚續書的可能性。


第三種說法認為,後四十回的作者既不是曹雪芹,也不是高鶚,而是此二人之外的無名氏。


持這種觀點的當代紅學家以馮其庸、劉世德、蔡義江為代表。


針對不少人否定程高本序言中“一日偶於鼓擔上得十餘卷”的說法,馮其庸先生在《論程甲本問世的歷史意義》一文中認為:“在沒有其他可靠的證據之前,我認為仍然應該重視程偉元的話。……要否定這段話,沒有確鑿的、充分的證據是不行的,所以我仍然相信程偉元的話。”[24]1996年,馮先生在世界文庫本《紅樓夢》序言中寫道:“程本系統的為一百二十回本,八十回以後系另人續作。”人民文學出版社接受馮其庸等學者有關作者的意見,在2007年推出的《紅樓夢》校注版上,將作者署名由原來的“曹雪芹、高鶚著”,改為“前八十回曹雪芹著;後四十回無名氏續,程偉元、高鶚整理”。


劉世德先生在中國現代文學館舉辦的《紅樓夢》系列講座中,曾專門論述過後四十回的作者是誰的問題,他通過列舉、分析一系列的外證與內證,最後得出自己的結論:“後四十回的作者不是曹雪芹,不是程偉元,不是高鶚,而是他們之外的另外一個人”。“我們現在沒有任何一條材料能證明這個人姓什麼、叫什麼,現在也沒有看到有誰能說出這個人是誰。”“我們只能肯定一點,這個人是生活在曹雪芹之後,高鶚、程偉元之前的一位無名氏。”[25]


蔡義江先生在《〈紅樓夢〉是怎樣成書的》一文中認為,“後四十回非雪芹原著,系後人所續”,“倘若沒有原來續書作基礎,完全另起爐灶,重新構思創作,是很難做到的”。“因程氏收得的書稿有缺失而‘應接’不上的那幾回,甚至有幾回,由高鶚來補寫是可能的,但後四十回中也有不少地方可以看出,它與已是舉人、後來又中進士的高鶚的文化修養、行文習慣、文字風格並不相稱。”“佚名者將後四十回書續成,我認為可能在程、高整理刊書的前六七年前。”[26]蔡先生的主要觀點是,後四十回的主要內容是“無名氏”續寫的,高鶚在這個基礎上進行了整理,可能也作了少部分內容的補寫。


上述三種流行說法之外,還有一種說法認為,《紅樓夢》的原作者另有其人,曹雪芹只是該書的續作者或整理者。


有關曹雪芹為後四十回續作者,在清代已有人提出過類似的看法。裕瑞在其著作《棗窗閒筆》中說:“聞舊有《風月寶鑑》一書,又名《石頭記》,曹雪芹得之,以是書所傳述者,與其家之事蹟略同,因借題發揮,將此部刪更至五次,愈出愈奇,乃以近時之人情諺語,夾寫而潤色之,藉以抒其奇託”。[27]清末華僑學人邱煒萲在《菽園贅談》中說:“《紅樓夢》一書,不著作者姓名,或以為曹雪芹作,想亦臆度之辭。若因篇末有曹雪芹姓名,則此書舊為抄本,只八十回。……後四十回乃後來聯綴成文者,究未足為據。或以前八十回為國初人之舊,而後四十回即雪芹所增入。”[28]王夢阮在《紅樓夢索隱》中說:“是書成於悼紅軒中,曹雪芹先生增刪五次,此書中所明言者。……此書但經雪芹修改,當初創造,另自有人。”[29]以上學者的共同看法是,《紅樓夢》前八十回作者另有其人,曹雪芹得到了舊稿,之後對其作了整理或續寫。這樣的說法,其實也與程高本序言中所說的大致相同:“《紅樓夢》小說本名《石頭記》,作者相傳不一,究未知出自何人,惟書內記雪芹曹先生刪改數過”。


當代研究者土默熱先生認為,《紅樓夢》前八十回的作者是清代著名的戲劇家洪昇,曹雪芹是後四十回的續作者。他撰有《土默熱紅學》及其續、補三卷等一批著作,反覆論證了他主張的“洪昇著書說”。土默熱先生將《紅樓夢》與洪昇的戲曲代表作《長生殿》進行了細緻的比較,考證出洪昇與曹雪芹的爺爺、時任“江南織造”的曹寅交往甚密,並且從明末清初杭州洪、顧、錢、黃“四大家族”家難、蕉園女子前後兩期詩社,以及三生石畔西溪園林等故事素材著眼,推斷出《紅樓夢》前八十回的原作者為洪昇,後四十回的續作者是曹雪芹。但洪昇與曹雪芹並非同時代人,倆人相隔一個甲子以上的時間,如果洪昇真的著有《石頭記》的初稿,如何能到六十年後的曹雪芹之手呢?土默熱先生的考證和解釋是,康熙四十三年,洪昇曾應曹寅之約,前往江寧織造府“暢演三日《長生殿》”,歸家途中不幸落水,其所帶“行卷”落在曹府,於是《石頭記》手稿便留在了曹家,最後到了曹寅的孫子曹雪芹手中。為了證明自己關於原作者、續作者推斷的合理性、正確性,土默熱先生對書中第一回“披閱十載,增刪五次”作了如下解釋:“所謂‘披閱’,就是閱讀的意思,‘披閱十載’就是一本書讀了十年;所謂‘增刪’,就是添寫修改,‘增刪五次’就是修改了五遍。修改中增寫的應該就是後四十回,刪掉的也不過是前八十回中某些個別情節文字罷了,這從脂本和程高本比對中可以看清楚。在《紅樓夢》的開端和結尾,曹雪芹只是老老實實地交代,自己只是個披閱增刪者。”[30]


後四十回究竟是誰寫的,目前看來仍然沒有可靠的資料來作有力的證明,無論那種說法都基本上屬於推斷,很難完全令人信服。不過,比較以上數種說法,“高鶚續書說”不符合常識、常情、常理,因而受到了越來越多的質疑和否定;“無名氏續書說”是在無法確認作者是誰的情況下提出的,頗有些無奈的意味,但這“無名氏”究竟是誰,幾乎沒有一點兒確鑿的記載,似乎成為一個無法破解的死結。相比之下,可信度最高的說法應該是,後四十回主要屬於原作者的遺稿,或者是高鶚、程偉元根據原作者的殘稿整理、修補而成。另外,從種種跡象來看,“曹雪芹續書說”也有很大的可能性。


筆者傾向於後四十回主要屬於原作者的遺稿,或者是高鶚、程偉元根據所搜尋的殘稿整理、修補而成的說法,其理由主要有以下幾點。


其一,從長篇小說創作的基本規律來看,由原作者之外的其他人,較為成功地續寫佔全書三分之一的篇幅,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工作。與篇幅短小、容量有限的詩詞、散文相比較,長篇小說動輒數十萬字,是真正的鴻篇鉅製、系統工程,它因為故事奇特、人物眾多、情節曲折、結構宏偉、包羅萬象等特點,一般需要作者具有複雜而奇特的思維能力。而要對這樣一個半拉子作品進行續寫,並且大致上還要續寫得嚴絲合縫、渾然一體,比重新構思、創作一部長篇還要難,何況像《紅樓夢》這樣成為文學史上巔峰之作的偉大作品,誰又有本事去續寫得與原作相差無幾或差強人意呢?該書二百多年來所出現的一百多部續作,沒有一本真正地能與原著比肩,便充分說明了續寫的困難到底有多大。而且,這些續書基本上都是續在百二回本之後的,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一個重要的問題,要續在八十回後、趕上或超過現有後四十回水平,實在是難以達到,說明續書作者們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既然由原作者之外的其他人續寫不容易、不可能,那隻能推導出這樣一個結論:《紅樓夢》的後四十回,仍然是由原作者所寫的,或者說主要內容仍然由原作者所寫,程高在此基礎上作了整理和修補。


其二,從現有後四十回的實際內容和藝術水平來看,雖然從整體上來說不如前八十回,但也有不少內容與前八十回相去不遠,是原作者之外的任何人不易續寫出來的。像周汝昌先生全盤否定後四十回的學者只是少數,大多數紅學家還是認為,後十四回與前八十回相比雖然有很大的落差,甚至有不少明顯的敗筆、誤筆,但也並非乏善可陳、一無是處,諸如黛玉之死、查抄賈府、寶玉出家等章節仍然十分精彩,是原作者之外的任何人都難以續寫出來的。前八十回展開的各種情節以及留下的各種伏筆,到了後四十回便需要收結以及作出照應,而現有的後四十回應該說較好地解決了這個重大問題,使前八十回展開的各種矛盾大致都有了結果,尤其是深化了前八十回確立的悲劇主題。國學大師王國維在《紅樓夢評論》對此評論道:“紅樓夢書,與一切喜劇相反,徹頭徹尾之悲劇也。……吾國之文學,以挾樂天之精神故,故往往說詩歌之正義,善人必令其終,而惡人必離其罰。……《紅樓夢》則不然……金玉以之合,木石以之離,又豈有蛇蠍之人物,非常之變故,行於期間哉?不過通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為之而已。由此觀之,《紅樓夢》者,可謂悲劇中之悲劇也。”[31]王國維這段著名的論斷,其立論的根據就在後四十回裡。假如沒有後四十回中黛玉之死、賈府被抄、寶玉出家這些驚心動魄的情節,《紅樓夢》還會有如此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嗎?後四十回中這些並不弱於前八十回的章節,以及前後一以貫之的悲劇主題,正好說明了後四十回與前八十回是一脈相承、難以分割的,它們之間存在著一種非常高的契合度,具有相當緊密的承接和延續的關係。假如後四十回沒有作者的遺稿或殘稿,誰還有如此高超的續寫能力,可以將前八十回與後四十回銜接得渾然一體呢!


其三,程高本上的引言、序言,早就清楚地說明了他們並非後四十回的續作者,而只是該書的蒐集者、修補者與出版者。程偉元在程甲本序言中說:“不妄以是書既有百廿卷之目,豈無全璧?爰為竭力蒐羅,自藏書家甚至故紙堆中無不留心。數年以來,僅積有廿餘卷。一日偶於鼓擔上得十餘卷,遂重價購之,欣然繙閱,見其前後起伏尚屬接榫,然漶漫不可收拾。乃同友人細加釐剔,截長補短,抄成全部,復為鐫板,以公同好。《石頭記》全書始至是告成矣。”程、高又在程乙本引言中說:“書中後四十回,系就歷年所得,集腋成裘,更無它本可考。惟按其前後關照者,略為修輯,使其有應接而無矛盾。至其原文,未敢臆改,俟再得善本,更為釐定。且不欲盡掩其本來面目也。”程偉元、高鶚在此明明白白地告訴世人,他們並非是《紅樓夢》的續作者,而只是對該書的各種版本以及殘稿作了蒐集、整理、修補、編輯的工作。眾所周知,續作與編輯是性質完全不同的兩種工作,前者具有很大的創造性,因而付出的勞動要比後者大得多。如果高鶚真的續寫了後四十回,做了比整理和修補更為重要的工作,豈能在此不大書特書,而將自己貶低為整理者,這符合情理嗎?既然程、高自己都不攬功,我們又有什麼理由懷疑其說謊,非得把後四十回作者的帽子,一廂情願地強扣到程、高頭上呢!


綜上所述,現有的後四十回,大致上是在程偉元歷年所蒐集到的數十回原稿或殘稿基礎上,由程、高整理、修補而成。在沒有可靠的史料充分、直接證明之前,這樣的觀點雖然仍屬於推測,但相對於其他說法更合理、更貼近實際。


除此之外,認為前八十回作者另有其人,而曹雪芹不過是後四十回的續作者或整理者,這種可能性也不能排除。支持這種觀點的最直接的證據,似乎就寫在書中第一回和最後一回。第一回說,這《石頭記》就是女媧補天剩下的那塊石頭,“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攜入紅塵,”之後所“編述”的自己“歷盡離合悲歡炎涼世態的一段故事。”“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最後一回照應第一回說:“這一日空空道人又從青埂峰前經過,……便點頭嘆道:‘我從前見石兄這段奇文,原說可以聞世傳奇,所以曾經抄錄,但未見返本還原。……只怕年深日久,字跡模糊,反有舛錯,不如我再抄錄一番,尋個世上清閒無事的人,託他傳遍……’”,最後尋找到“悼紅軒”裡的“曹雪芹先生”,讓他幫助傳書。雖然《紅樓夢》總體上屬於小說家言,所寫人物、故事並不能與史實完全對應,但是續作者或整理者在書中含蓄隱晦地交代書稿的來龍去脈,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的。況且在小說被當作下里巴人、作者往往不願署名的時代,《紅樓夢》首末兩回偏偏出現“曹雪芹”這樣的名字,這實在是不同尋常、耐人尋味的。與當時一些小說家有意用化名不同,也異於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自稱“異史氏”,這個叫“曹雪芹”的,被宗室子弟敦敏、敦城等人證明確有其人。因此,曹雪芹是《紅樓夢》的續作者、整理者的說法,實在值得我們高度重視。

(未完待續,因全文篇幅較長,將分為四部分連載)


引用文獻
[1][10]轉錄自林語堂《平心論高鶚》附錄一《紅樓夢考證》,群言出版社,2010年版,第121、1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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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邱煒萲,《菽園贅談》,轉錄自胡文煒《從〈紅樓夢〉後四十回的來歷看後四十回的作者》,《遼東學院學報》,2009年8月第11卷,第5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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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王國維,《王國維文集》(第一卷)第三章“紅樓夢之美學上的價值”,中國文史出版社,1997年版。


作者簡介:張黎明,男,生於1963年,甘肅省涇川縣人。1985年畢業於西北師大中文系,先後從事過教育工作、公務員工作以及企業中高層管理工作,現任《新課程報·語文導刊》執行主編。系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從1985年起,先後在《中國青年報》《光明日報》《飛天》《散文》《散文百家》《讀者》《博覽群書》《臺港文學選刊》等國內100多家報刊上,發表各類文學作品及學術論文共900多篇。出版散文集《瞬間的燦爛》、勵志類讀物《做個知本家》(與張琦合作)、長篇小說《前途無量》。先後有10多篇作品入選不同文集,另有10多篇作品被《讀者》等選刊轉載。先後獲得省市級各類獎項10多次。長期致力於《紅樓夢》研究,已在《書屋》《紅樓》等報刊上發表有關《紅樓夢》的論文、隨筆與雜談10多篇。2019年3月,由團結出版社推出紅學研究隨筆集《萬千滋味品紅樓》,目前該書在噹噹、京東等網站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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