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珙縣——秌臘肉

在珙縣、川南甚或四川,“薰臘肉”是不叫薰臘肉的。


珙縣——秌臘肉




他們叫秌(qiu秋)臘肉。這“秌”可能是四川方言,也可能是珙縣土話。


珙縣——秌臘肉


在珙縣長大的我,覺得那些方言或土話真是鮮活得很,比起官方語言或是普通話要豐富細膩得多,其中之妙,可謂妙不可言。


珙縣——秌臘肉


從小在珙縣長大的我,覺得那一方人好像在進入臘月後,更重視殺年豬,秌臘肉。


珙縣——秌臘肉


這是2017年1月,我在珙縣高橋遇見一家人秌臘肉的情景,逆光中的動人光線混合著那股秌臘肉的特殊香味兒,真是太讓人著迷了。


珙縣——秌臘肉


大概在1959年初,在宜賓地委工作的老父親,一張紙被調到了珙縣鋼鐵廠,那時我們年齡小,對大人的調任升貶是沒有什麼概念的。



珙縣——秌臘肉


在珙縣,柏樹枝是正宗秌臘肉不可或缺的“秌”料,所以一進入臘肉,鄉下人都會把自家種植的柏樹“取”(珙縣土話同“折”或“截”)下來,用擔子或背兜帶進城裡,供城裡人秌臘肉用。


珙縣——秌臘肉


就是在父親被貶到珙縣鋼鐵廠的第二年,住在珙縣壩底麒麟山腳下的我們家裡養了一頭豬。



珙縣——秌臘肉


養豬給我們家的生活帶來了希望,畢竟到年底,把豬殺了,我們就有肉吃了。


珙縣——秌臘肉


養豬最有趣的就是上山坡割豬草了,那時我們年齡還小,都是跟著母親上山割豬草,什麼苦馬菜、野碗豆、蒲公英、燈籠草,那時在房前屋後還種了些紅苕、胡豆,當這些農作物成熟後,其葉子也是很好的豬草。


珙縣——秌臘肉


豬草割回來後,母親就會把那張大木板搬到門口,用刀細細地切。


珙縣——秌臘肉


切好的豬草放在專門的大鐵鍋裡,倒上潲水,加上一些米糠、麥麩子、酒糟等,使勁煮,把一大鍋豬食煮熟了,才舀到豬槽裡。


珙縣——秌臘肉


便聽到豬喉嚨發出沉悶的“哼哼”聲,不斷用豬嘴拱著一槽冒著熱氣的食物,時而把頭仰起大口往下嚥,兩隻大耳朵還會伴著頭的搖動不斷地撲扇著,這時的它喉嚨發出的低沉“吼吼”,明顯帶著幾分愜意。


珙縣——秌臘肉


記得那頭豬一年下來到殺年豬時,已有200來斤重了。


在農村有專門的殺豬匠,當那頭豬被一些相幫的鐵廠職工按在那條寬寬的殺豬木櫈上,聲嘶力竭地嚎叫時,我們早已嚇得躲得遠遠的了。



只聽見那嚎叫聲所引發的共鳴,來回翻滾碰撞在山谷間,久久的迴盪。


那是我們家唯一的一次養豬。


珙縣——秌臘肉


2016年12月底的一個趕場天,我拍到了這位買了柏樹枝扛著往家走的人,當這位匆匆而行的人從我身邊走過時,我一下反應過來是“袁七”。

他們家就住在縣委大門的斜對過。我們那時常湊在一起耍,擺龍門陣、扯把子是要好的朋友。

這柏樹枝肯定是扛回去秌臘肉的。




進入臘月,我覺得最有意思的就是秌臘肉了。


珙縣——秌臘肉


從北方過來的母親,當時還不會秌臘肉,是請當地農民來現教現學的。後來經過下鄉的勞動實踐,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句話極富哲理。秌臘肉也是“眼見之得”的活兒。


珙縣——秌臘肉


記得那時就是請當地人來說了說,我們就用樹杆搭起了三角架子,三面用包穀杆擋遮住,在一面的中間留出一個空,把切割好的肉用草繩穿起來,放進去,掛在架子上。


珙縣——秌臘肉


地上點著的火用鋸末面焐著,透過覆蓋在鋸末面上的柏樹枝,於是便有帶著濃濃柏樹香味兒的煙冒出,在包穀杆棚中濃聚著然後從棚頂滲出來。



那些個切成條狀的二刀肉、五花肉、後坐,還有口條豬耳朵等等,在這煙熏火燎中冒出的油不斷的滴答下來,滴落在柏枝上、鋸末中,便會濺起一陣陣冒油的濃煙,在秌的臘肉上塗抺上一層發亮的油層。


珙縣——秌臘肉


這時,我們子妹們就靜靜的坐在母親旁邊,看著母親時不時地用木棍撥拉撥拉冒著煙焐著的鋸末,盯著那不時滴下的油滴在鋸末的“卟哧”中激發起一股又一股的小小濃煙。


珙縣——秌臘肉


偶爾抬起頭可以看到麒麟山上有“猴三”(珙縣當地人對猴子的稱謂)在山林間嘻戲躍動。“猴三、猴三”,此時,我們子妹會情不自禁異口同聲地歡叫起來。


母親也會抬起頭看看,嘴裡低聲嘀咕著:這猴三膽子也太大了,不怕獵人發現打它們啊!


珙縣——秌臘肉


結果不出母親所料,沒過幾年,麒麟山上就再也見不到猴三了。


在溼冷臘月這個難得的太陽烘烘的日子裡,圍坐在秌臘肉棚旁的我們,在從棚中冒出的暖暖熱氣和柏香味兒薰陶中,一會兒便有了幾分昏昏欲睡的睡意。


珙縣——秌臘肉


每當這時,母親便叨叨:快回屋裡睡吧,別在這裡靠了。1959年年底,我們搬到珙鋼新蓋的平房宿舍裡。




看著這些揹著柏樹枝,從我眼前匆匆而過的人,就想起了當年我們依偎在母親的身邊秌臘肉的美好時光。當然那時的柏樹枝是不用買的,麒麟山上有的是,用時隨時從山“取”回來就行了。


珙縣——秌臘肉


記得有一年臘月,在縣委大院的壩子裡,母親還自己秌了臘肉,還是搭了棚子,還是用的鋸末柏樹枝秌。


那是我們家第二次秌臘肉,也是最後一次秌臘肉。


用柏樹枝秌的臘肉,確實有一種很特殊的香味兒,這麼多年來,這個味兒一直牢牢地留在我的味蕾記憶中不能抹去。


珙縣——秌臘肉


在我回到山東多年以後,母親兩次秌臘肉的往事總是不時在我腦海中浮現。我才逐漸意識到“秌臘肉”、“醃鹹肉”、還有“風乾肉″,那是四川乃至南方人食文化中的一種智慧


珙縣——秌臘肉


在很多年以後我才意識到“秌臘肉”不僅會使一家人的親情更加濃厚,還透著一股帶有“年味兒”的儀式感。他讓我一下想起了那首“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的意味兒深長的詩意。


珙縣——秌臘肉


後記:


從冬月的《殺年豬》《刨鍋湯》到進入臘月的《秌臘肉》,自己的感覺好像是川劇中正式登場前的敲梆鑼鼓前奏;抑或是交響樂正式演奏前的序曲。

這小小的三個篇章算是為進入過年節奏拉開了序幕,隨即延續上千年的過年大戲將正式上演。但願新的一年能大展新顏,讓我們心底久已存著的希望夢想成真!




李東川完稿於2019年12月26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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