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普天同慶。
巍峨壯闊的皇宮,在黑夜的籠罩下,平白多了幾絲陰暗淒冷,此時正值夜半三更。
乾清宮門前火把遍佈,青石的地面上,跪著一排身著囚服的宮人。
侍衛連拖帶拽的將一坨“軟泥”推搡在地,那“軟泥”口中發出咿呀的聲響,話不成音。
龍袍加身的帝王負手而立,站在那宮門之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那攤軟泥,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似看著什麼令人作嘔的蟲蛆。
年輕帝王身後美豔女子身著鳳袍,頭戴九尾鳳釵,濃妝豔抹當真端得起儀態萬千,此時盯著那地上一灘“軟泥”嘴角得意的嬌笑,展露的明明白白。
“我的好妹妹,你等了半輩子不就是盼著陛下登基稱帝,威震九州嗎?今個陛下登基,姐姐特意請了旨,讓你出來看看,你可高興?”沐水瑩託著一襲鳳袍,下了高階,來到那軟泥跟前,巧笑倩兮,細語言道。
隨後沐水瑩視線一瞥,侍衛立刻會意上前一步,抓著沐青曼黏膩髒汙的長髮,迫使其抬起頭來。
一張刀痕遍佈的臉,隱隱還有血液滴落而下,僅餘一雙桃花秀眼,依舊可堪媚意恆生,此刻卻滿是恨意的盯著面前的皇后,沐水瑩。
“哈哈哈哈哈。”
沐水瑩放肆的笑聲劃破夜空,在暗夜之中顯出幾份恐怖。
沐水瑩絲毫不介意沐青曼面上可怖,彎下腰來便抬手捏住了沐青曼的下巴。
“好一個天下第一美人,好一張天下第一的臉呀,現在看起來可真漂亮。”
沐青曼掙扎著扭動身軀,口中發出嗚嗚的哀鳴,尤為怨恨悲慼。
沐水瑩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捏著也愈加用力,僅僅須臾之間,沐青曼的下巴便青紫一片。
“明明我才是沐氏嫡女,可憑什麼你這個庶女什麼都比我好?啊,對,因為太皇太后寵你,因為先帝寵你,因為你自小被養在宮中。可是,青曼啊,你終究只是個庶出。現在太皇太后去了,先帝也去了,你沒了靠山就什麼都不是。”
沐水瑩憤怒的低吼,狠狠將沐青曼甩在地上,下巴磕在青石板上,登時又是一片鮮血淋漓。
尊貴的帝王,眼見著皇后在自己面前對自己的原配任意欺凌,神色漠然,毫不制止。
沐水瑩倒是對沐青曼那爛泥一般的舉動氣憤萬分,身後兩個宮女會意上前,拉著沐青曼的長髮便將她拖拽起來。
沐青曼桃花秀眼滿是悲慼,痛恨,死死盯著沐水瑩。
她究竟還要做什麼!!
沐水瑩看著沐青曼眼中的恨意,才覺得胸口舒暢了幾分,長長的護甲微微一指,侍衛立刻將所有身著囚服的宮人頭上的黑布,盡數扯下。
沐青曼的眼中瞬間透出幾絲恐慌與不安……
這些人,都是當年在太皇太后宮中照顧她的嬤嬤,姐妹,明明她被奪權之前,已經放他們出宮去了,怎麼會……
沐青曼劇烈的掙扎著身軀,嚴重灼傷的嗓子,勉強發出幾絲嗚咽哀鳴。
一排被五花大綁的宮人,看到沐青曼如今的慘狀,一時也是痛哭不止,奈何被人死死按著靠近不了一步。
太皇太后最寵愛的青曼小姐,怎麼會落得這等境地……
“焦巒宮宮婢二十三人,偷盜宮中財物,危害陛下安危,合謀祥妃沐青曼欲行謀逆之亂,證據確鑿,陛下覺得該如何處置呢?”
沐水瑩看著沐青曼驚恐的神情,心中舒坦,笑意加深,張口便吐出了一連串莫須有的罪名,樁樁件件皆是死罪。
沐青曼拼命掙動想要擺脫宮女的束縛,一雙桃花秀眼已然血紅,死死的盯著沐水瑩嬌豔的面容。
要殺要剮你衝著我來!怎能這般牽連無辜……
淒厲的哀鳴聲,響徹夜空,聽得所有人心中發寒。
新登基的皇帝站在玉階之上,一雙細眸淡淡一瞥,冷冷一個殺字出口,十數個侍衛瞬間待命。
手起刀落,二十三條性命一瞬之間魂歸黃泉,乾清宮前血染長階,空氣中頃刻之間滿是血腥之氣。
沐青曼雙目赤紅看著面前躺了一地的衷心故人,心似是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不可置信望著玉階之上,那陰柔俊雅的多年夫婿,他竟身著一身明黃,冷眼看之……
二十三條人命,甚至還有自小看著他長大的嬤嬤,他怎麼就能毫無猶豫的下令誅殺。
他何時竟變得這般殘暴,明明,明明半個月前他還是那個疼她寵她的彥清哥哥……
連番的打擊,讓沐青曼頹然倒地,她雙腿已斷,手筋被挑,卻抵不過看著面前這分崩離析,血流成河的心痛半分。
沐水瑩腳步輕移,來到沐青曼面前,冷哼一笑。
“這等模樣算什麼?你不會真以為,陛下多年恩寵是因為愛你吧。不過逢場作戲,為的是先帝的倚重,為的是太皇太后作保,為的是你手中御書房暗格的半闕鑰匙!”
沐青曼水眸氤氳,淚混著血在地上砸出一片片紅暈。
原來一切都是一場戲?
辜彥清,他竟然可以對自己逢場作戲二十年……
過往的回憶一幕又一幕閃現在沐青曼的眼前。
她風華年少一片真心只付一人,千難萬難求了太皇太后賜婚,他受封賜府,改變了被其他皇子隨意欺凌的命運,走出皇宮。
利州水患,本是落不到他頭上的差事,她懷胎七月去求先帝,他前去治水,回來晉封郡王。
兩國交戰,他假意被俘,她卻以命換命,成全了他的疆場大勝。
凱旋迴國,他晉封親王,她整整纏綿病榻七年。
三龍奪嫡,先帝病危,他一瞬之間又將她捧上了天,換了那御書房暗格的半闕鑰匙。
先帝駕崩喪鐘一響,他便派人將她打入地牢,不聞不問。
沐水瑩,那個不時進宮探望自己的姐姐,竟然入主東宮……
毀容,斷腿,挑筋,她都認了。
可到頭來,一切的一切,竟不過是那人的逢場作戲。
沐青曼悲極反笑,低沉的笑聲愈演愈烈自那灼傷嚴重的喉嚨嘶啞傳出,好似黃泉路上的鬼泣陰曲。
功成名就,九州稱王,他竟能如此待她。
沐水瑩說的沒錯,只是演了一場二十年的戲而已,如今戲該落幕了,她怎樣與他而言早已沒了干係。
“母妃!”
年滿十二的六皇子自乾清宮側門跑來,看到沐青曼目前慘狀,雙目通紅,淒厲嘶喊。
沐青曼的神智似是被那少年悲吟喚回幾分,一雙桃花秀眼水汽瀰漫,看著自己細心呵護長大的兒子。
罷了,只要她的兒子不受委屈,便是沐水瑩要她的命,給也就給了。
可哪想六皇子剛跑過玉階,沐青曼的眸子陡然放大,辜彥清居然搭弓射箭,對準了她的兒子。
不可能,虎毒不食子,他不會對皇兒動手的……
“錚”的一聲,利箭離弦,穿透血肉,六皇子的瞳孔放大,滿眼的不可置信,金頭鋼枝的御用利箭直直的插在後心。
六皇子向前撲到,正落在沐青曼的面前。
沐青曼似是瘋了一般蠕動而去,無力垂著的手腕緊緊將六皇子擁入懷中,六皇子唇瓣顫了幾分,素手落地,再無聲息。
沐青曼垂著的手腕,捧著六皇子的臉,嗚咽悽鳴,血淚縱橫。
這也是他的兒子,他如何下得去手!
悲慟的拗哭,聲聲入耳,便是宮廷中見慣了生死的侍衛也不禁側目,一時乾清宮前,眾人皆驚。
陛下,竟然箭殺親子……
辜彥清將手中的弓箭捏的死緊,一雙細眸此時也隱隱冒著幾蹙怒火。
“野種,不配做朕的皇兒。”
話音一落,辜彥清狠狠丟下了手中的弓箭,拂袖回宮,關門之前,冷冽陰寒的一句“處死祥妃”傳揚出來。
但看著沐青曼抱著六皇子傷心欲絕的模樣,卻一時無人忍心上前。
野種,怎麼會是野種,她這一生只愛了他一個人呀!
沐水瑩抬手奪過侍衛手中的尖刀,一步一步行到沐青曼面前,臉上再無了笑意,只剩陰涼。
“六皇子聰慧過人,文才俊逸,他唯一的錯,就是投生成了你的兒子。”
沐水瑩尖刀觸地,狠狠地掐過沐青曼的脖子,面上一派狠厲,不輕不重的話語落了下來,遠處聽不真切,近處的人卻不禁心底發寒。
“他當然不是野種,但只要陛下信了他是野種,他就是野種。”
沐青曼漆黑的眸子血紅遍佈,死死的望著沐水瑩。
尖刀一點一點沒入沐青曼的心口,沐水瑩嬌容透著幾分瘋狂。
“利州水患,陛下在外治水三年,是我改了六皇子的生辰,陛下至今一直認定,六皇子今年不過十一。好妹妹,在你成婚之前,我早已是陛下的人了。”
猩紅的鮮血自沐青曼嘴邊緩緩流下,心臟被刺穿痛似蝕骨,沐青曼一雙桃花水眸睜得溜圓,死死的盯著沐水瑩偽善的面孔,摟緊了六皇子的屍身。
沐青曼滿口血腥,嘶啞乾裂的嗓子嘶聲喊出模糊不清的微弱一句,脖子一歪,摟著六皇子,兩具屍身轟然倒地。
沐水瑩,辜彥清若有來生,你們必定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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