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秀秀還是走了

小說:秀秀還是走了

羅居士和花花都回來了,挑回來很多東西,花花更是買了許多花花綠綠的東西。我正要開口,外面廚房那邊羅居士一聲驚叫:秀秀!秀秀!你這是怎麼了?秀秀!

我一聽,趕忙跳起來,連忙走出來,到了間門口才發現自己沒穿衣服,趕緊回來胡亂套上衣服,就往外跑。到廚房一看,秀秀癱倒在柴堆旁邊,不斷嘔吐著,在羅居士懷裡渾身軟綿綿的,我趕緊衝過去抱緊她,搖著她問:秀秀,秀秀,你這是怎麼了?

她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說:沒事,我不要緊、、、、、、

話沒說完,又是一陣狂吐。羅居士站起來,看見鍋邊的一個大碗裡的藥湯殘渣,拿過來聞了聞,突然間嚎啕大哭起來:妹唉,你這是幹嘛呢?你有什麼話不可以跟媽媽說?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做這樣的傻事?你這個傻姑娘啊,妹唉、、、、、、

羅居士整個人一下子癱倒在地上,雙手捶地,不停地痛哭嚎啕,這時花花已經進來,嚇的不知所措,趕緊過去抱著媽媽,想把她扶起來,卻哪裡能扶得動她,賴在地上哭的死去活來,臉上的淚水打溼了地,混合鼻涕黏在一起。

花花看了看大碗裡的湯藥殘渣,也頓時哭起來:姐姐!你這是幹嘛呀!你為什麼要這樣?水娃!快呀,快救我姐,她喝了斷腸草!

羅居士匍匐在地,一邊哭一邊唸叨著:妹唉,你怎麼會這麼傻呢?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我辛辛苦苦帶大你啊?你兩歲的時候爸爸被殺,我去給他收屍的時候,看著他空空的血肚子和沒了半邊腦袋的頭,我沒有死,為的是還有你們兩個小小的寄託,後來看著你舅舅掙扎在地上整整過了一天一夜才斷氣,你知道我心裡受到的是什麼樣的打擊嗎?到了後面帶著你們逃出來,一路討飯把你們養活,我就想,無論如何我要把你們都養大,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們餓死!妹唉,看著你們慢慢長大,看著你們這麼聽話,我就想我馬上死了也是值得了。妹唉,你怎麼會這麼狠心!為什麼啊?老天爺,我都吃素皈依這麼多年了,就算前世造了什麼惡孽,做了多少惡事,我應該也還清了呀!妹唉,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你媽媽!你知道對我是什麼樣的狠心嗎?妹唉,老天爺!為什麼要讓我躲過時代的追殺,卻不讓我逃過命運的安排!

秀秀狂吐了一陣,終於有點緩過勁來,輕聲說:媽媽,女兒不孝了。不要怪女兒,我來世還做你的女兒,再報你的恩情、、、、、、好媽媽,不要哭了,好妹妹,你去扶媽媽起來,你要好好照顧媽媽,好好照顧水娃,水娃,你要好好幫我照顧媽媽,好好幫我照顧妹妹、、、、、、

花花大哭,一邊去拉媽媽,一邊對我說:水娃,你快揹我姐姐下去醫院洗腸啊。

我如夢方醒,趕緊背起她,就往外面跑。

秀秀軟塌塌地趴在我背上,嘴裡不停嘔吐,吐的我全身都是,但我管不了那麼多,揹著她一路狂跑。

秀秀在我耳邊說:水娃,你放我下來。沒用的了,你聽我說。

我哭著說:你先別說,等好了以後我們再慢慢說。

秀秀喘息著說:水娃,水娃,你放我下來,你讓我好好跟你說。

我不聽,還是跌跌撞撞一路猛跑,秀秀在我耳邊說:你停下來,聽我說,不然你再也聽不到我說話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你在前面那個草地上把我放下來,我們好好聊一下。

我只能在前面那邊把她放下來,她附著我的耳朵說:抱著我,水娃。

我緊緊的抱著她,她嘴角露出慘淡的微笑:我好幸福,在你的懷裡好溫暖啊。你聽我說,好好的照顧我媽,好好的對我妹。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會再去投胎的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要看你好好的活著,你要答應我,你會好好的活著的。

我嗚咽著不斷點頭,早已泣不成聲。

她看著我,笑了笑,想抬手替我擦去眼淚,卻已抬不起手來:傻瓜,你哭什麼啊。好好照顧我媽,好好照顧我妹。

我只是不停的流淚,她還是在不停的說,但是聲音越來越小,握住我的手越來越無力。忽然,山頂後面傳來幾聲夜鳥的梟叫,然後一切又復歸平靜,她仿如熟睡了一般,嘴角還露出一絲微笑。

我把她安葬在我們最後停留的地方。

羅居士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人也變得呆滯,花花也變得沉默不語。

日子過得無比壓抑和沉重。

花花雖然每天晚上都跟我睡在一起,但是我們基本上都沒心思想別的事情,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著,羅居士也不再下山去做法事,就在山上種菜除草,做農活,這些本來都是秀秀乾的,花花則給我們做飯洗衣做家務,這些本來也都是秀秀乾的。每當此時,我就觸景生情,每每想起就忍不住要淚水奪眶而出。

清明節我們都去秀秀墳前燒了紙,羅居士還唸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經文超度她。

起來後已經很晚,去廚房,早有花花做好的飯菜在鍋裡熱著,我吃過早飯,看見羅居士在菜地裡,卻不見花花,就問她花花去哪裡了,她說她也沒見。中午,沒見花花回來,晚上了,還是沒見花花回來,我們不禁慌了,她平時從不這樣的,即使要下山外出,也會告知我們的啊。

四處尋找不見人影,我忽然心裡一動,有種不詳的預感催我快步向秀秀墳頭那邊而去,果然,在秀秀墳邊,我看見了已經毫無知覺的花花。

花花就此邃然而去,沒有留下任何遺言,悄無聲息,毫無徵兆。羅居士受不了打擊,很快就離家出走。我下去找了幾次,把她帶回來,很快又出走,人們經常會看見她各村各鄉遊走,一開始還有些人會請她做法事,但她做著做著就會突然情緒失控,又哭又笑,或者把法事做的顛三倒四,人們就再不敢叫她做,但遇見她從門口過,或者找到家裡來,都還會打招呼,遇到吃飯時間還會留她坐下來吃。大家都知道她吃素的,但煮了素飯素菜給她吃,她卻不吃,要求給她肉吃,那些很肥的豬肉,一般大漢都難以吃下一塊兩塊的,她一個人可以吃下五六塊。晚上也還有人留宿給她住,到半夜經常突然大哭大鬧,或者在人家床上拉屎拉尿,人家再也不敢留她了,有時看她可憐,就給一些食物,或者給她一床棉被。

我一看她出走,就要去找,找到之後費盡心思把她帶回來,卻又很快不見人影,這樣週而復始。人也越來越難找,有時候要打聽很久,跟蹤到那個出現的地方,又不見人了。再到後來,就漸漸不知所蹤,有人傳聞在哪個河裡淹死,又有人傳聞被哪個流浪漢關起來做老婆了,但我去到現場核實,都沒有確鑿的證據。

老人突然陷入無邊的沉默中,肖東健看看窗外,早已晨霧嫋嫋,一個漫長的夜晚就此已經過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從遠古的時代回過神來:那時候,我都還沒出世呢。

老人嗯了一聲:是啊,三十多年了。

人生有多少個三十多年,經得起歲月的洗禮?人生又有多少個三十年,能擔當得起愛情的稱讚?我們活得勾心鬥角,汲汲營謀,到頭來還不如一片明月山崗!想到這裡,肖東健忽然萬念俱灰,他原以為這個世界是可以通過奮鬥來改變世界的,現在才知道,活著的艱難,假如你不曾走進別人的世界,那你在別人的世界裡其實猶如毫無一物,因為他的世界裡面從來沒有你的身影存在過,那你的生死對於別人的世界裡來說,就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故事。而別人的故事若沒有走進你的世界,你也從來不會知曉原來這個世界的角落裡還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邏輯和世界觀啊。肖東健感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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