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讀|《日記中的爸爸舒蕪》讀書筆記2

中國幾名名氣大的女記者是:彭子岡、浦熙修、戈楊、楊剛。(現在幾乎沒有年輕人知道這些名字了。)

爸爸說:“《史記》中,動輒殺漢卒十餘萬人,斬首十萬,項羽一夜坑秦卒二十萬,可怕極了!項羽不就是殺人魔王嗎,《霸王別姬》唱得那麼美,真可算是混淆視聽。可也沒辦法,‘坑秦卒二十萬’在舞臺上怎麼表現?霸王別美人卻正好適合舞臺,這也是文藝的侷限。”(文藝的侷限,這個觀點說的很好呀!)

爸爸說到《金瓶梅》,他搖頭笑著說:“嘿,實在看不出《金瓶梅》有什麼好,但聶紺弩、陳邇冬都說好,我和他們說:就像蹲在一個糞坑邊,只看到蛆在坑裡湧動,有什麼美?全是醜惡、汙穢。陳邇冬說:‘哎,就是這個感覺好!’你說怪不怪?魯迅也說《金瓶梅》好,真不可理解。反正我實在看不下去,解放初期,文學出版社古典部一人可買一部未刪節的《金瓶梅》,他們都買了,我沒買,噁心!“說它是和《紅樓夢》一樣偉大的小說,更不能理解了,它和《紅樓夢》怎麼能比!”(哈哈,實在人!)

爸爸今天去院裡給人家拜年,我也去了,有的人家還給剝了個蘆柑,爸爸最愛吃蘆柑了,但只吃了一兩片,出來後我問:“何必不吃完呢?”爸爸說:“那多不好,顯得窮兇極惡的樣子。”我笑出聲。(哈哈哈,這爸爸太可愛了。)

爸爸說“過去的《聲律啟蒙》寫得還真美呢,你看:‘牛對馬,犬對貓,旨酒對嘉餚。桃紅對柳綠,竹葉對松梢,藜杖叟,布衣樵,北野對東郊。白駒形皎皎,黃鳥語交交。花圃春殘無客到,柴門夜永有僧敲。牆畔佳人,飄揚競把鞦韆舞;樓前公子,笑語爭將蹴鞠拋。’好吧?當年我們背這些就覺得朗朗上口,搖頭晃腦的。”(《聲律啟蒙》這本書裡全是這些嗎?)

周朝的官都叫司什麼,管軍隊的叫司馬,管教育的叫司徒,後來司馬司徒成為姓,管建築的叫司空。(原來如此)

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

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冰與雪,周旋久。

(這兩句古人的詩很好呀)

老聶是文藝界的奇才,他的雜文自成一路,寫雜文看人生自然看到諷刺的一面。有些名家的雜文學魯迅,亦步亦趨,說句玩笑,那還不如看魯迅的,何必看他的。(更想找來聶的文章看看了)

五四’以來的作品,作為文學遺產的少,作為史料的多……《死水微瀾》是四川的《包法利夫人》,可惜沒寫下去,否則是個完整的人。《女神》是史料價值,無非第一個罷了。(其實這些,都應該仔細好好看看呀。)

(60年代去山東四清時候的業餘生活)“那地方真窮啊,大家白天干活,晚上沒任何地方可去,村裡年輕人就都跑到一個女的家,這女的大概是村裡的風流人物,每天晚上,她家就成了社交場所,炕上點盞煤油燈,昏黃不清,大家都盤腿坐炕上,你擠我一下,他嬉笑著捏你一把,打來打去,感到很快樂,那女子的丈夫老實極了,不聲不響在一旁抽旱菸,這就是他們的業餘生活。(原來如此,那時候沒有手機沒有電視,人們是這樣娛樂的)

爸爸說:寫文章,先要謀篇,是油畫式的詳寫還是中國畫大寫意式的略寫,還是剪影式的點幾下,要先立意,後寫。文章還要有遠有近,有陪襯,有重點,虛虛實實,像風景畫,遠山近景,開門見山,見的是遠山,青山隱隱水迢迢才美,要是一開門,一座山堵在門口,那就是面山造屋了。(談寫文章,貪得還不錯哎。)

“那時幹勁真大,剛解放,歡欣鼓舞,但後來就不行了,整天到處做報告,工作就是這個嘛,做報告,赴宴會,送往迎來,一點兒讀書時間都沒有,煩得要命,要是那樣下去,現在準是個官僚,還寫什麼書!所以當時就想離開廣西,呵呵!”(官僚化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

李白的詩大都豪壯、奔騰,這首詩呢,卻是非常動感情了:‘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嗯,這首確實很特別!)

奸人妻女,搶人錢財,你看出沒有?這裡有什麼問題?這麼一排比,妻女也成為私有財產,這麼明顯的大男子主義你都沒看出來?(老爺子的性別意識挺先進啊!)

南宋詞人蔣捷的詞《一剪梅·舟過吳江》: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何日歸家洗客袍?(一個版本是‘何日雲帆卸浦橋’)銀字笙調,心字香澆,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原來最後這句是這裡的!寫的很不錯嘛這首!)

今天,我和爸爸談俄國文學,我讚美高爾基的三部曲寫得太好了。在那麼貧窮的環境長大,有那麼亂七八糟的家庭成員,還能成為作家,真不容易!爸爸笑說:“所以托爾斯泰對高爾基說:‘你沒變成一個流氓,真是奇蹟。’”(哈哈哈,莫名想笑……)

傅雷譯的《約翰·克里斯朵夫》恐怕無法超越,‘江聲浩蕩,自屋後升起。’真好啊!能把宏大的意境譯出來,非常不容易。(為什麼這些名著,我經常覺得讀不進去、讀不下去……)

雍正弄了本書《大義覺迷錄》為自己辯護,人家說他:‘謀父,逼母,弒兄,屠弟,貪財,好殺,酗酒,淫色……’他就一條一條辯,說:‘朕到底是不是謀父,逼母,弒兄,屠弟……’辯了還不算,還要全國人手一冊,規定學生必讀,不讀還要治罪。(這也太逗了吧!)

我一直記得托爾斯泰那句話:孩子最沒同情心。(他還說過這話?)

過去,秀才是社會身份,考中秀才可以到家館教書,見了知縣不下跪,不必稱大人,只稱老師,自稱門生,犯了事也不能打屁股,必須先革除功名才能打,革除也不是縣官說了算的,如不經此手續就打,可了不得。秀才是縣試,舉人是省試,做了舉人,雖沒官做,地方豪紳會立刻巴結你,送房子田地給你,錢財自然就有了。(原來如此,古代社會是這樣的呀。)

人死後有諡號,清朝以前不固定,後開始制度化,均由皇帝封,進士才可用文,如曾文正公,‘正’是最高的——道德、文章、功績,全了。其次為‘忠’,李鴻章、林則徐諡號為文忠公。‘端’比‘忠’略低,‘襄’更次之,左宗棠、張之洞就是文襄公。(原來如此)

我這兩天又在想劉師培,這個人很有意思。劉師培言論激烈,思想進步,20世紀革命闖將。他十二歲讀完四書五經,十九歲考中舉人。1904年,從日文翻譯過來盧梭的《民約論》,暑假幾十天,他從浩如煙海的古籍中,找出系統,蒐集整理出中國先哲與《民約論》近似的思想言論,出了《中國民約精義》。他渴望‘漢官威儀,峨冠博帶’,與章太炎、蘇曼殊、蔡元培、陳獨秀一起搞漢族光復。(哇! 原來古代人做思想史的論文,也是這樣做的!可以啊~!)

他一生革命、反革命,真是波瀾壯闊,還抽鴉片,玩麻將,結果現在僅劉申叔遺書就是這麼高一摞,還都是硬性的學術著作,我真納悶:字是要一個字一個字寫的呀,他哪有時間寫這麼多書?(天才啊那真是……)

研究周作人就是研究人生,周作人畢生致力分析人、瞭解人、尊重人的工作,他談草木蟲魚也是要窺知人類之事。(嗯,我買了他的書,就是還沒好好讀……)

王世鼐才學極高,有詩集《猛悔樓》(這個文集的名字很特別)

“在桐城幾大家族中間,我有比較的,這些親戚家我都去過,張、姚、馬、左、方這些大家中我們是最窮的,從吃的伙食就能看出,我傢伙食最差,其他家都比較好,我都吃過。”(原來是大戶人家的娃,但這樣竟然還是要比啊……哈哈)

葉德輝——他的代表作《書林清話》是一部系統地講版本學的書,他同時是湖南守舊派領袖、大土豪劣紳、大淫棍,名言為:‘除了生我的和我生的,我都搞。’據說有本他手批的《金瓶梅》,工楷小字,以他的性經驗,一一批駁糾正,哪些對,哪些不對。(笑死了……大千世界,啥人都有)

農運興張 稻粱菽 麥黍稷 一幫雜種;會場擴大 馬牛羊 雞犬彘 都是畜生。(葉德輝作為舊派人物,寫的挖苦新派的對聯……)

薩空了新中國成立初是人民美術出版社社長,大民主人士,黃苗子當時是他的編輯,他們之間有些芥蒂。有一次黃苗子很得意地告訴我,當年有一首詩形容民主人士:‘頭戴八角帽,身著解放裝,有言皆馬列,無語不端莊。誇道學習好,宣稱開會忙,歸來無一事,滿面發紅光。(哈哈哈!)

越想北島那句詩越好:‘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一開始我覺得這話是廢話,卑鄙者當然卑鄙,高尚者當然高尚,重複說這個幹嗎。後來才明白,關鍵詞是通行證和墓誌銘……)

民初的黃楚九最懂廣告的力量,他姓黃,英文名yellow,他搞個外國名耶婁,在報上給他的艾蘿補腦汁做廣告,一天兩千元,那時的兩千元呀,不得了,結果這補腦汁風靡全國,其實就是糖水。(哈哈哈笑死了!民國就有保健品這種東西了嗎?補腦汁,哈哈哈!)

唐朝杜荀鶴的詩:早被嬋娟誤,欲妝臨鏡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為容。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憶採芙蓉。(這首詩也挺好的……老頭品味不錯。)

爸爸非常喜歡清代龔自珍的《世上光陰好》一詩。後人把詩簡化成四句:‘萬緒含淳待,三生設想工。百年辛苦始,何用嫁英雄。’真是一個慈祥的老祖父在說自己的小孫女,充滿疼愛的口氣。(想讀讀這首了!)

(2003年)爸爸每天早6點起床,又恢復了雷打不動的站振動儀,踩在上面儀器振動可代走步令血液循環,爸爸每天邊鍛鍊邊心裡背詩。爸爸記住的長短詩詞總有好幾百首吧?我起床經過他身邊時,他就點頭向我微笑。(這老頭太逗了。。。這振動儀還真有人買啊?)

周作人反覆講過一個觀點:女人和男人是平等的人,但是,是不同的人。喬以鋼認為是舒婷第一個真正以作品表明了這個觀點,她的《致橡樹》,具有時代女性宣言的性質。(原來致橡樹有這樣的意義啊……)

藍英年說他正在翻譯《塞納河畔》:“十月革命後,一些有名的文化人從彼得格勒到柏林、布拉格,最後集中到巴黎,他們的生活、寫作活動很有意思,我翻得很……(嗯,這本書也可以找來看看!)

2003年8月爸爸終於裝了計算機,高興極了,白天全部時間端坐在計算機前,練習拼音輸入法,從此開始計算機寫作。他還配備了打印機。用上計算機,爸爸才發現,計算機的世界太廣闊了,他就像喜愛戲水的孩子一樣終日掛在網上,爸爸的視力1.2,好極了,他寫文章,看新聞,建郵箱,熱火朝天地。(哇,有趣,老頭子遇上計算機。)

聊俄國文學《安娜卡列寧娜》——在農村給房東大娘講安娜,大娘聽完說:“哎喲,我們農村可不興這個,一個小媳婦,嫁了人就好好跟著人過,再說還有一個大白胖小子,哪能就和人跑了呢?我們農村可不興這個。”……卡列寧道德高尚,對安娜和渥倫斯基都仁至義盡,安娜對他夠欺負了,卻非要說卡列寧虛偽冷酷。他哪裡冷酷了?(為啥這樣一個寫婚外情的書,能寫那麼長,還能成為經典?)

日讀|《日記中的爸爸舒蕪》讀書筆記2

老爺子是安徽人呀,有才情

網上有一文章,作者說與朋友談到裴多菲的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旁邊一個女孩說:叔叔,這是說一夜情的詩。作者說:真慚愧,我念這詩這麼多年,都想不到是一夜情的詩。(哈哈哈!)

如果說睡覺詩,當數諸葛亮的:‘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這麼聰明的人竟然寫了睡覺詩)

(該讀2004了)

(備註:都是書摘,括號裡是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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