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
白金科
艾山是個退伍軍人，按說他是有機會留在城裡的，但他還是回到了劉家坳，他說他愛這山，還是回來守著這山吧。
聽到這話的人都說，這不是傻嘛！
但艾山這話還是感動了許多人，到了村委會換屆的時候，大夥便選艾山做了村主任。
艾山做了村主任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栽樹，在禿頭山上栽樹。艾山聽爺爺說過，禿頭山上的地原先差不多是能種到山崖跟的，隨著水土的流失，可耕種的土地便在逐年減少，現在已經退到半山腰了，再往上便是裸露的岩石，照這樣下去，或許幾十年之後，可耕種的土地便沒有了。
一想到這個可怕的後果艾山就有一種緊迫感，他想得栽樹，只有栽樹才能護住水土，才能保住家園。艾山這樣想著，便去找老支書。
老支書聽了艾山的想法，一個勁地撓頭皮，撓了一會又喊老婆拿來梳子繼續撓，到後來大概是撓夠了，才說：艾山吶，你這個想法是不錯，可是難吶，禿頭山上可都是青石板呢，青石板上栽樹，能栽活嗎？這事得跟大夥研究研究，好好研究研究！
艾山就召集村民開會，研究這事。對於艾山的這個想法，大夥根本就不稀的說道，這根本就是瘋話嘛，說個啥呢！青石板上能栽樹？你乾脆讓男人生孩子算了！即便是能栽，哪輩子能見到個錢呀！唉，還是年輕啊，牆上畫個框就認定是個門。不過還是有人給艾山出了個辦法，說艾山吶，俺跟著你幹，等樹長成了，多少都是你的，俺給你打工，你也知道現在這行情，要到外面去幹呢，怎麼著一天也得個百八十塊，咱鄉里鄉親的，你就給五十吧。
後來呢，會就散了，艾山拿不出這麼多錢來，會就散了嘛。大夥說得回去睏覺，困。
艾山不死心，第二天便去鄉里找鄉長，希望能得到鄉里的幫助。但是鄉長說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招商引資，第一季度鄉里招商引資的工作排在全縣倒數第一，第二季度到現在還沒找著個項目，艾山吶，你得有大局觀呀，不能老盯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你聯繫聯繫你那些首長戰友啥的，看他們有沒有投資辦廠的，該活動活動就活動活動嘛，要是你能招個軍工廠來……
艾山招不來軍工廠，趕緊跟鄉長告個假，逃也似地跑了回來。艾山回到家裡，扛起鐝頭就上了禿頭山。艾山就這麼個脾氣，認準了道就要走到底，就不信青石板上栽不了樹。
艾山將青石板起開，壘成一個燕子窩，然後從山下擔來土，填上，做成一個樹坑。艾山幹了十八天，做了十八個樹坑，栽了十八棵樹。恰逢植樹節，縣裡的新聞媒體到處找植樹的典型，有那鼻子靈敏的記者，一下子就嗅到了禿頭山上的艾山，於是在一個晚上，電視上便出現了禿頭山上那十八個燕子窩、十八棵小樹苗、還有揮汗如雨的艾山……
村裡人都笑岔了氣，這不就是作秀嘛！大夥都說，艾山這是要幹啥嘛！
老支書整天耷拉著個臉，人前人後地說，看來我是得讓賢了。
艾山病了。
春天裡天旱，好些日子沒下一滴雨。艾山栽樹時從山下挑上去的水，被幹焦焦的南風一吹，早就幹了。艾山在家養病，挑不了水上去澆灌，那些樹苗便都死了。
有一天艾山躺在床上，透過窗戶望著禿頭山發呆，突然一陣吵鬧聲進了院子，懶人無能撕扯著光棍漢癩子一直走了進來。
事情有些麻煩，無能說癩子睡了他的老婆，主任得給他做主；但癩子說那是無能他老婆自願的，怨不著他。艾山覺得很懶，懶得不想管任何事，況且，這事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管，情急之下就學著老支書的樣子直撓頭皮，撓了半天才說這事得研究研究，好好研究研究……
無能有些急，說：得送派出所！
艾山兩手往下壓壓，說研究研究，好好研究研究。
無能和癩子便往回走，等著主任好好研究。村街邊的樹蔭下有好些人正在那裡拉呱，癩子便跑過去，歡天喜地說艾山真是英明。大夥弄明白了原委，都說艾山可以哈。八爺捋著山羊鬍子，激動地說：艾山做得對，色字頭上一把刀，弄不好要出人命的，是得好好研究研究！艾山這孩子，真得是長大了，這是咱全村人的福分啊！
大夥都覺得心裡熱乎乎的。
【圖片來自東方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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