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春，一位愛好文學的退休老翁。曾發表小小說百餘篇。近年才寫詩歌，散見於鶴城晚報和各網站。
前 夜
下午法官和檢查官在警官老張和小劉的陪同下，來到潘家強的監號。儘管開鎖時鑰匙與圓盤的碰撞聲和抽鐵栓時的磨擦聲不是很大，卻也足以撕碎潘家強的神經。拉開門，警官老張和小劉把潘家強從床上扶起。待潘家強站穩，法官從公文包中抽出文件面對我宣讀著：“……你入室盜竊殺人罪確鑿，量刑準確。上訴期已過，對你的死刑判決生效。定於明天執行。”
“潘家強，從現在起到明天執行前，你生活上有什麼要求提出來。如果合理我們儘可能的滿足你。”待法官宣讀完畢，離開監號後，兩位警官把潘家強攙到床上。然後老張平和地告訴潘家強最後可以享受的福利。
“那就來瓶茅臺酒，兩隻烤鴨吧。”儘管潘家強有心理準備，但到了大限，說話的聲音還是有明顯的留戀和恐懼。
“茅臺?過份了吧!”小劉很不高興。
“好的。我來想辦法。”老張知道憑潘家強的身高體重和特種兵的經歷，一瓶茅臺酒不會出現狀況。於是就輕輕地拍了拍小劉的肩膀。答應了潘家強的要求。
“那就謝謝了。”潘家強沒理小劉。
“老婆，你把咱家那瓶茅臺酒送到單位來…我是說過等親家來再喝…什麼貴客?送送曾經的戰友。你打車來…費用我給你報。對了再帶兩袋五香花生。”老張打完電話，就和小劉搬來一個摺疊桌和兩把椅子。片刻，監獄值班人員就送來了兩隻還有溫度的烤鴨。
剛坐下不久，老張的電話響了，看是老婆的打來的，知道是老婆到了，就用手拍了一下小劉的肩頭：“我去拿酒。”
“去吧。”小劉默契地看著起身的老張。
“小劉，吃花生。”進來後，老張把酒放到了桌了上，潘家強就擰開了瓶蓋，往杯子裡倒酒。頓時，茅臺的醇香瀰漫了整個監室。老張為了掩飾口水的反應，吃起了花生。
“喝茶。今年的太平猴魁！我鐵哥們從安徽快遞來的！”小劉把茶杯推到了老張跟前。
“我知道你們有紀律。就不讓你們了。”潘家強先是深深喝了一口酒。又撕下了一支油汪汪的鴨腿往嘴裡塞。
“不想給家人留下什麼囑託嗎?”老張見潘家強只顧吃肉喝酒，沒見他有動筆的意思。
“爸爸前幾年就去世了。前不久老婆也離了婚。朋友前幾天來探監時告訴我，媽媽因為我的事病情加重又住院了。這次是村裡向民政申請了大病救急金。我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對不起媽媽。如果她看到我留下的字，會更傷她的心。”潘家強喝乾剩下的半杯酒。由於用力過猛把鐐銬弄得叮璫的響。眼淚竟掉進了酒杯裡。
“你當過特種兵，憑在部隊掌握的本領保障一般生活水準應該不是難事。”老張為了緩解潘家強的情緒岔開了話題。
“你怎麼知道我在特種部隊服過兵役？”過了好一會兒，潘家強拭去淚水，又給自己倒上了酒。
“我曾經也是特種兵！”老張確實當過7年的特種兵，可潘家強有過特種兵的經歷是看卷宗知道的。
“我媽患癌症，手術、化療需要大筆的錢。我打工那點兒錢，真是杯水車薪，根本不夠用。”潘家強猛喝了一杯酒，拭去淚水：“我下手的小區是高檔樓盤，非官即富。銀行實行實名制存儲，那些貪官把髒錢都放在家裡。電梯受控，我就爬雨水管潛入。就在我順雨水管下樓時被兩個巡邏的保安發現，兩個保安仗著人多，上前抓住了我的衣服，我手腳並用把兩個保安放倒在地才得以脫身。一個月後當我被警察抓到的時候才知道，被我放倒的兩位保安一位輕傷，一位當場死亡。這是我沒想到的。”
“你把在部隊學的本事全用在犯罪上了！任何事都不是你犯罪的理由！”老張聽潘家強述說犯罪經過似乎輕描淡寫的感覺，就回懟了過去。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才放棄了最後申述的權利。”潘家強難過地低下了頭。
“別想那麼多了。這酒還不錯吧？”老張也覺得在這最後的幾個小時裡再讓潘家強不痛快有些殘忍。
“這得謝謝你了。”潘家強說這話的同時對著老張打出特種兵特有的手語：注意，我有話對你說。
“別客氣。”老張也回手語：請講。
“退役多少年了？”潘家強有些擔憂老張的特種兵的功夫荒廢了，手語打得很慢：請記兩組數字。
“小劉，你這茶的味道確實不錯。”老張對潘家強的問話沒有回應，只是打出了“請講”的手語。
“那是當然。鐵哥們就是茶場老闆。”小劉臉揚溢自信和自豪。
“來續點水。”老張拿起熱水瓶給小劉的杯里加完水後，又為自己加滿了水。這一系列動作絲毫沒有影響老張用眼睛的餘光注視著潘家強手指的每一個動作。
“謝謝！”小劉受寵若驚，連忙道謝。
“好茶！這味道我記住了。”老張一語雙關，潘家強當然聽得出來。
“能給我泡一杯嗎?”潘家強勉強地笑了一下。
“好的。”小劉爽快地答應著。
“那就謝謝了。”就在小劉轉身取紙杯的片刻，潘家強又用手語打出了第二組數字。
“你對朋友也沒什麼要交待的嗎？你說，我給你寫。”老張把擺在潘家強前面的稿紙和筆拿了過來，把兩組數字寫了出來，然後撕下，揣進兜裡。
“能喝到人間的美酒和好茶，我走足矣！”潘家強吹了吹浮在杯上面的茶葉，又一次流下了淚。
“要不睡一會兒？”凌晨3點多鐘，老張看潘家強還在喝酒。用手語問：兩組數字是什麼意思？
“不睡了。也沒有幾個小時了。”潘家強手語：一會告訴你。
“睡不著就喝茶。”小劉又為潘家強換了茶葉。
“那就謝謝了。”潘家強笑著道謝，似乎輕鬆了許多。
天光漸亮，法警前來交接。去手鐐換法繩前。要換去囚服。老張環視四周沒見有新常服：“潘家強，家裡沒送衣服來？”
“媽媽住院。朋友前幾日來探望該說的話都說了。我之前已經簽過字遺體捐醫學院了。就不麻煩朋友了，再說朋友也不富裕。”潘家強苦澀的笑了一下。
“法警同志，你們稍等一下。”老張轉身回到辦公室拿來了自己的一套夾克衫休閒裝。
“這不是您跟我顯擺的兒子花1000多元買的衣服嗎？”小劉有些驚呆了。
“穿上。還挺合適！”老張幫助潘家強把衣服穿好。
“那兩組數字是銀行保險箱的密碼！各50萬！一個給你立功，一個為我媽治病！我走之前不要聲張，我想早一點解脫！”就在老張為潘家強整理衣服之際，潘家強附在老張耳邊輕輕地述說著……
後記：下班前老張就向監獄領導作了彙報。當監獄領導打電話給行刑現場指揮官時，指揮官告訴他：已執行完畢。公安局獎勵老張2萬元錢。老張以潘家強朋友名義送給了還在住院的潘家強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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