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出处：以下对话出自黄晓阳全新民国谍战悬疑小说《深谋者2》。两个人物的原型分别是王亚樵（九哥）、袁殊（苏航）。
对话背景：九一八事变后，上海出现大量针对日本人的暗杀行动，其中就有九哥组织的多起行动。苏航在调查针对日本的暗杀行动时，恰遇九哥手下的女杀手。并在女杀手行动失败之际，将她就救了下来。而随着女杀手与苏航的往来的深入，九哥意识到，苏航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个巨大的危机隐患，便组织了针对苏航的暗杀。苏航在几番躲藏之后，决定采取反击，便主动找上了九哥家的大门。
（图片为《伪装者》剧照）
苏航装着转过身看到九哥，连忙走到正中间，面对九哥，行礼，说，九哥，在下……
助理喝道，放肆，九哥是你叫的吗？叫九爷。
九哥说，小陈，你小点儿声，别吓着客人。
苏航说，兄弟头顶一个大字，脚踩一个悟字，如果不称九哥称九爷，那是兄弟不懂事，乱了规矩。
九哥抬头看了苏航一眼，淡淡地问，贵前人帮头上下？
苏航说，在家子不能言父，出外徒不敢言师。敝家师身背一个曹字。
这一段是帮会切口，九哥听明白了，这位是曹老爷子的弟子。青帮大字辈在上海只有三个人，以曹老爷子为大。此前，曹老爷子的弟子，就算不认识，也应该听说过。现在这位，显然属于此次曹老爷子收的关门弟子。九哥的脸色缓了缓，说，看座。
一名下人搬了把椅子，摆在侧面。
苏航对九哥抱了抱拳，说，谢谢九哥。于是当仁不让地坐下来。
九哥悄悄观察此人，倒是暗暗称奇，这家伙胆子真是不小，竟然一点惧怕都没有。
他问，贤弟莅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苏航说，见教不敢当。我听说九哥到处找我，所以，冒昧前来。
我？到处找你？九哥问，你从哪里听说的？
苏航说，难道不是吗？九哥是小弟最尊敬最钦佩的人，小弟绝无冒犯九哥之意。只不过事有凑巧，偶然地撞破几件事，绝非小弟本意，只能说是天意。
九哥说，好一个天意。只是我不明白，你所说撞破几件事，是什么事？
苏航看了看两边，欲言又止。九哥明白，他这是暗示，有些话，不适合当着这些人说。九哥挥了挥手，那些人全部下去。只有助理仍然留在他身边。
苏航说，小事不必说了，大事有两件，上海北站刺宋案，庐山刺蒋案。
九哥说，上海北站刺宋案，我听说了，报纸都登了。庐山刺蒋案，有这样的案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苏航说，庐山刺蒋案，至今是最高机密，不仅不可能公开报道，而且，知道的人非常之少，级别还非常之高。
九哥问，既然如此，你又怎么知道的？
苏航说，也是机缘巧合。刺蒋案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当时，整个上海，或许没几个人知道此事吧。直到今天，哪怕是警察局和调查科办案的高层，也只知道庐山发生了一起暗杀大人物的案件，并不知道这个大人物，就是蒋先生。
（图片为《建国大业》剧照）
九哥说，你说的这些，我闻所未闻。
苏航说，上海九歌书店一案，九哥或许听说过吧。
九哥说，你提到九歌书店，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认识我的干女儿？
苏航一时还真没回过神来，问，九哥的干女儿？我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只不过，不知道哪一位是九哥的干女儿？
九哥说，复旦的学生。
苏航暗自惊了一下，难怪，原来是这个渊源。他说，她是九哥的干女儿？这真是巧了。
九哥问，这几天，你没有见到她？
苏航说，不巧，我在北方有一个采访任务，外出了几天，今天刚回来。听说九哥的人在找我，我就过来了。
九哥转向助理，说，对了，光顾着说话了。给苏先生上茶啊。
助理立即离去。苏航自然明白，由看座，到上茶，形势正在悄然变化，说明自己的每一个步骤都走对了，一切均按自己预料的在发展。他抱拳向九哥揖了一揖，说，谢九哥。
九哥却说，我应该谢你才对。
苏航故作惊讶，问，九哥何出此言？
九哥说，我听子矜说了，有两次，她很意外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令自己陷入危机，是你救了她。你是子矜的救命恩人，自然也就是我的恩人。我还对子矜说，把你约过来，吃个饭，当面表示谢意。
苏航故作谦虚地说，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九哥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如何？我派人去叫子矜回来。
苏航说，感谢九哥看得起。今天晚上不行。
九哥一愣。这小子，表面谦和，架子不小啊。他主动上门，不就是寻求和解吗？我主动表示和解之意，他倒是不肯接受。九哥问，老弟有约？
苏航说，我原本奉报社之命，在北方采访。日本驻沪总领馆的岩井先生约我今天晚上共进晚餐，所以我才匆匆赶回。
九哥表面平静，内心深处，却起了一层又一层波澜。这小子，先是明说自己知道庐山刺蒋案，表明自己和南京高层关系非同一般，现在又抛出岩井英一，表明自己交往的都是非一般人物。他所说，到底是真是假？九哥问，岩井英一？副总领事？
苏航问，九哥熟悉他？
九哥说，听说过，没打过交道。苏先生交友真是广泛啊。
苏航说，我只不过喜欢交朋结友，而他们又觉得我这个人信得过，所以来往比较密切。
（图片为《红色》剧照）
助理端着茶出来，递给苏航。苏航接过，说，谢谢。
九哥说，既然你晚上有安排，我也不好强求了。要不，我另外安排个时间，当面表示谢意，如何？
苏航说，九哥言重了。能够得到九哥的盛情邀请，是我的荣幸。
九哥说，我们是同道兄弟，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今后，有用得着九哥的地方，请知会一声。
苏航说，今天登门，实在冒昧。改日，我再专程拜访。
九哥抬手看看表，说，你和岩井先生约定的是哪家餐厅？
苏航说，法租界的亨利西餐厅。
九哥说，哦，那时间有点晚了。这样吧，我让司机送你。转身对助理说，让小蔡把车开到门口。
助理答应一声，离去。九哥向苏航做出请的动作。苏航站起来，向九哥拱手，行了一个鞠躬礼，说，临别前，请允许我叫您一声师叔，小侄这厢有礼了。
九哥一惊，不解地问，哦，这又是什么讲究？
苏航说，我叫你九哥，是因为曹老爷子是尊师。但我毕竟年龄小您很多，加上我的另一位师父，又是您的兄弟。
九哥问，你的另一位师父？谁？
胡抱一。苏航说，当年，我十六岁，他把我带到广州参加革命，他对于我，亦师亦父。
九哥说，哎呀，你怎么早不来找我？我和胡抱一兄、胡宗南兄以及戴雨农兄，是金兰之交。
苏航说，以前是不敢冒昧打扰师叔。以后，定当常来孝敬。
九哥说，别，别叫师叔，还是以道上规矩相称，我们是兄弟。
（图片为《伪装者》剧照）
送走苏航，九哥和助理一起返回，走进客堂。九哥说，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准再找苏航的麻烦。
助理目瞪口呆，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问，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九哥说，这小子是个人精。我们差点坏了大事。
助理不明白九哥为什么会有此说，道，差点坏了大事？我怎么没看出来？
九哥走到正堂前，在太师椅上坐下来，把手搁在桌子上，手指在桌面弹琴一般叩打着，说，你没感觉到？整个见面过程，是他牵着我在走？
助理说，他牵着九爷在走？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
从头至尾，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九哥说，这小子办事极其周密，步步为营，滴水不漏。有如此周密计划的人，绝非一般人。这小子，能成事也能坏事。经验告诉我，能够计划到每一句话的人，是强大无比的人。
助理说，九爷越说，我越糊涂了。这小子有这么厉害吗？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你当然看不出来。九哥说，他一开始称呼九哥，故意让你觉得他对我不敬，以此引出他是曹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他是想以此让我明白，我们是有交情的，如果我对他不利，曹老爷子不会不过问这件事。
原来，他是这个用意啊。助理说，那又怎么样？九哥连杜老板都不放在眼里，还怕一个过气了的曹老爷子？
你说得对，我当然不会在乎一个曹老爷子，九哥又说，不过，他既然主动上门，就知道要套交情。有了曹老爷子的关系，就是一块砸门砖，他至少达到了一个目的，我不会立即和他翻脸。
助理说，原来有这个讲究。
（图片为《红色》剧照）
九哥继续说，接着，他有意透露知道庐山刺蒋案，目的有二。第一，他向我说明，他在高层的关系很深，连这么秘密的事，他不仅知道详情，而且是在出事的第二天就知道了。出事的第二天，除了我们，再就是庐山那些高层人物才知道，恐怕连南京上海的高层都不知道。说明什么？说明他的人脉关系，极其特殊, 可以直达老蒋。第二，他在暗示，他清楚此事与我们有关，也清楚这件事的利害关系。这也就是说，能够将两方面联系起来的，唯有他。
助理说，他这是说，他完全清楚我们为什么要追杀他。
对。九哥说，同时，他也在暗示，既然他是唯一的那个人，此案又始终没有暴露，说明他是个守口如瓶的人。从他这里，不会泄露半个字。他这是让我知道，他的为人很可靠，我们不必有其他担心。
助理问，他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们对他不利的话，这个秘密就守不住了？
九哥问，他说了吗？
助理说，他没说。
这就是他的精明之处。九哥说，我并没有直接承认与此案有关。他也没有强调这一点。同时，他始终不说，他对此进行了安排，实际上，却又暗示了我，他是个绝对可靠的人，只要他活着，这个秘密，就是永远的秘密。相反，只要他一死，这个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黄晓阳 全新民国谍战悬疑 《深谋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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