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漪:為師——“站上講臺就是生命在歌唱”

於漪:為師——“站上講臺就是生命在歌唱”

作為上海首批語文特級教師,於漪的課幾乎堂堂都是公然課,她關於語文學科“工具性與人文性同一”等理念被寫進國家課程標準,她“教文育人”的教育思想更對推動語文教育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從連語文之“門”都摸不著的普通教師,到中國語文教學界的一面旗幟,於漪成功的秘訣實在非常“簡單”,甚至有些“傻”——每堂課都會用10個,20個小時預備,即使在教了幾十年書後仍然堅持每課寫教案和“教後記”;為了在課堂上做到“要言不煩,一語中的”,課後必留下自己的“空話記錄”,反覆自省改進;即使同一篇課文,也儘量不用同樣的方法教第二遍,由於“文章是舊的,但學生是新的”。

在於漪看來,做好一名“合格”教師並不輕易,由於這“格”不是用量來衡量的,而是國家的要求、人民的囑託,“每一堂課的質量,都影響著孩子生命的質量。站上講臺,我就要用生命來歌唱。”

很多青年教師經常好奇,為什麼非語文“科班”出身的於漪老師能在語文教育領域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她的秘訣在哪裡?

於漪:為師——“站上講臺就是生命在歌唱”

六十年前,當於漪復旦大學教育系畢業,第一次走上了上海第二師範學校的講臺時,她甚至不敢想“成就”二字。在一堂講解小說《普通勞動者》的課後,教研組長對於漪的批評毫不留情:“語文教學的大門在哪裡,你還不知道呢!”

“那如同是五雷轟頂,”往事歷歷在目,“但這句話就激勵了我一輩子。”於漪說。

倔強的她將挫折當作了成長的動力,“當時我暗暗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做一名好老師,我不僅要找到語文教學之門,而且要登堂進室。”

於漪,出生於歷史名城江蘇鎮江,歷代詩人墨客沈括、蘇軾、陸游、辛棄疾等都曾在此留下了千古傳誦的名篇。金焦二山秀麗的景色和“滿眼風光北固樓”不僅給了於漪良好的薰陶,更在她的血液中埋下了堅韌與進取的種子。

為了實現“做一名好老師”的目標,先天體弱的於漪克服了胃潰瘍、肝炎、腹部大手術、腦缺氧、血尿等一系列疾病的困擾,白天站在窗外,看其他教師怎樣上課;晚上啃著從圖書館裡搬來的一厚疊參考書仔細琢磨,挑燈夜讀到天明。當時的語文教研組共有18位教師,她聽遍了其他17位老師的課,把這些老師的教學優點都學來了,並且在三年不到的時間中,自修完成了大學語文的全部課程。

“碩學為師,潔身作範”,是當年復旦大學老校長蘇步青對於漪的評價。而她自己則說,“要課堂布滿激情,教師首先得燃燒自己。”

她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在於漪給自己立下的規矩中,每一條都近乎“苛刻”。

“備課必定一絲不苟,把教材吃透,”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於漪每堂課都會用10小時、20小時預備,《論“費厄潑賴”應該緩行》一備就是30多個小時,反覆鑽研數十篇、上百篇教材、用規範的語言寫成教案。

上海市教育元勳顧泠沅曾總結:於漪第一年是撇開任何“教參”逐字逐句寫教案,第二年是蒐羅所有“教參”改教案,第三年整合新的體驗再度重寫教案,三年就成為語文骨幹教師,她的成長過程很好體現了“實踐+反思=成功”的教師發展“公式”。

直至今天,對於教了半個多世紀語文的於漪來說,一些經典課文可以說是滾瓜爛熟了,可每次上課前還是會把課文仔仔細細重新備一遍,“老師會像一名師範生一樣, 每課必寫教案,每課必寫教後記。”於漪的學生、上海市教委教研室主任王厥軒不會忘記,“每次老師都會笑著對我說:這叫一步一陟一回顧。”

於漪:為師——“站上講臺就是生命在歌唱”

而回想恩師那郊冷島瘦似的苦心孤詣,於漪的弟子、特級教師譚軼斌更是感慨不已,“當我真正走進語文教學時才明白,為什麼那時候於老師極力反對我們在備課時先看教學參考書,而是拼命鼓勵我們要沉潛到課文中,要反覆讀、反覆讀、反覆讀,讀出屬於自己的原汁原味的理解。”

由於“教學參考書究竟是別人的勞動,只有自己的勞動所得才是帶著生活露水的鮮花,是你自己的心得,學生才輕易和你交融。教育事業是創造性的事業,只有教師教出自己個性的時候,才是學生收穫最大的時候。”於漪的這些道理樸實無華,但卻潤物無聲,深深地烙在了課堂上,印在了學生們心裡。

“出口成章,下筆成文”是於漪給自己立下的又一目標。那是五十年前的一天下午,學校請來一位同道做報告,會議結束,於漪和同學邊走邊談,一名調皮的男生說,“這講座好什麼啊,除了一百五十多個‘這個’,其他什麼也沒聽到。”說著就把練習簿打開,上面畫滿了計數的一個個“正”字。於漪愕然了,沒有想到語病有那麼大的危害,把講述的內容也掩蓋了。反思自己的課堂教學,於漪為自己定下了課堂教學“豐而不餘一言,約而不失一詞”的“規矩”。於是,每次上課前,她都會把上課的每一句話寫下來,然後自己修改,把不必要的字、詞、句刪除,把分歧邏輯的地方改掉,然後,背下來,最後,再口語化。這樣一來,煩瑣、重複、語病大大減少。

於是,每次課後,於漪都會寫下自己的“空話記錄”,記下自己的不足、缺陷,記下課堂的感悟,記下學生的閃光點。有時候,學生能夠超水平發揮,提出一些超出備課時想象的題目,於漪也都把它們逐一記下。反覆的錘鍊令於漪的課堂教學達到了“要言不煩、一語中的”的境界,以至於很多前來聽課的老師,課後都感嘆,“於老師的課讓我忘記了自己是聽課者。”

伴隨著“一絲而累,以至於寸;累寸不已,隧成丈匹”的“笨”功夫,於漪終於在語文教育的茫茫田野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

1977 年10月19日的金秋。上海電視臺第一次向全市直播中學教師向學生授語文課的實況,於漪的公然課《海燕》引起大上海萬人空巷的場面,就連江浙一帶看到電視的教師和高教界也在紛紛談論於漪與她的《海燕》。人們對教育的關注,對語文教學的關注,增添了於漪探索語文教學的前進動力,促使其開始從經驗與感悟走向理性與科學,並形成了特有的教學風格與教育思想。

1978年,於漪提出“教文育人”的思想,即以“全面發展的人”為培養目標,構建了以“思維練習”為核心的語文教育理論。

“不能千課一面”,“要胸中有書,目中有人”是於漪最常說的話。她開始探索把以“教”為主的課堂教學立足點轉變為以“學”為主,把教師與學生的單向型聯繫轉變為教師與學生、學生與學生、學生與教師的多向型聯繫,使課堂真正成為學生鍛鍊聽、說、讀、寫能力與發展智力的場所。

“大象無形”是人們對於漪語文課的極高讚賞,她直面於“人”,植根於“愛”,發軔於“美”,著力於“導”,作用於“心”的課堂,每一節都有一個新的驚喜,每一課都給學生帶來濃厚的愛好,每一課導進的角度都在不停地變化。著名語言學家張志公曾感嘆“於漪教書簡直教得著了魔!”

於漪:為師——“站上講臺就是生命在歌唱”

一位年輕教師曾隨堂跟蹤聽了於漪3000多節語文課,聽完她讚歎不已,“於漪老師從來不重複自己,即使是同一篇課文教第二、三遍,也盡對不重複。”

“文章是舊的,但學生是新的,理解怎麼可能一樣呢?”這就是於漪的回答,在給貴州邊遠山區一位中學語文教研員寫的信中,她曾動情地寫下這樣一句話,“我上了一輩子課,教了一輩子語文,但還是上了一輩子深感遺憾的課。”

正是這種“永不滿足”的精神,促使於漪即使兩鬢斑白仍不斷地攀登著新的高峰。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於漪提出了“不能把語文課簡單地歸結為工具課,而應該留意這門課程的思想性”;上世紀八十年中後期,於漪又開始思考語文的文化內涵,闡釋語文教育中綜合培養學生語言能力、思想素質、道德情操和文化素養的題目;上世紀九十年代,於漪的《弘揚人文,改革弊端》和《語文教學要講求綜合效應》等論 文引發並推進了一系列關於語文教學的討論;1996年,於漪倡導“弘揚人文”的主張,引發了全國範圍的語文性質觀的反思,促進了語文學科從應試教育向素質教育的轉變;新世紀初,她提出的語文教學“人文性和工具性的統一”等理念被寫進了國家課程標準……

2006年,應上海市教委的要求,“於漪語文名師基地”成立。在基地活動結束時,77歲的於漪飽含深情地給基地的每一位學員都寫了一封親筆信,用自己的親身體驗與青年教師共勉:“優秀教師是在教學第一線‘煉’出來的。教師的德性和智性是生命之魂,當你們以自己的青春和聰明啟迪和滴灌學生德性和智性成長時,一定能品嚐到人間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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