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葬礼上,弘一法师做的这两件事里:藏着他对生死的终极参悟

人说:要活得明白,非得参透生死不可。然而,尘世间真正能“参透生死”的人,实际却寥寥无几。而之所以参透生死难上加难,恰与人对生死的执念有关。

相比在晚年才将生死参透的历史上诸大家,弘一法师李叔同当属异类。他对生死的开悟,竟在25岁母亲过世这年就已经达到了圆满,这种境界,实非一般人可比。想来,这与李叔同与佛家的特殊缘分有关,另一方面,也与他的个人人生经历有关。

李叔同出生在光绪年间的1880年,他的父亲李筱楼本是官员,后转行成了一名商人。但在李叔同出生前几年,因机缘巧合,他竟皈依了佛教。也是从这以后,一心向佛、乐善好施的李筱楼慢慢有了“李大善人”的别号。

大约是李筱楼的善念感动了上天,几年后,此前曾接连遭遇几个孩子夭折、已68岁的李筱楼,竟意外得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为李筱楼生下这个“老来子”的,正是他新娶的20岁小妾王氏,而这个“老来子”,正是李叔同。儿子出生后,李筱楼欣喜异常, 他甚至冥冥中觉得,这个孩子是老天给他的赏赐。实际上,在李叔同出生那天,确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现象发生。

李叔同出生时,李家大院竟飞进了一只叼着橄榄枝的喜鹊。而最让人惊奇的是,这只喜鹊竟不偏不倚地将橄榄枝叼放在了李叔同房间的窗子上。李筱楼看到后,惊叹不已,他深信:这是佛赐祥瑞。也正因此,李叔同虽是庶出的孩子,但父亲却对他呵护备至,所以,最初父亲在世时,李叔同和母亲王氏在这个巨富之家一直拥有者绝对的地位。

母亲葬礼上,弘一法师做的这两件事里:藏着他对生死的终极参悟

弘一法师李叔同

但好景不长,李叔同五岁这年父亲就过世了。此后,李叔同和母亲王氏的生活就发生了很大转变。没了父亲庇护以后,作为妾室的王氏终日只得看脸色过活,她平日的大小开支甚至都需要具体汇报!而小小的李叔同看到母亲终日低眉顺眼、谨小慎微,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慢慢地,他的性格也开始变得内向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将自己放在书画里。似乎,这以后,李叔同都只有在书画里,才能找到自由和快乐。

父亲去世后,哥哥开始接替父亲教育李叔同。与父亲的慈爱不同的是,这个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哥哥,在李叔同面前更多的时候更像“严父”。他对李叔同要求很高,对此,李叔同自己曾在文章里说:我哥哥对我方方面面的功课,都督教得异常严格,稍有错误必加以严惩。

在这种严苛的教育下,李叔同虽养成了严谨的学术作风,却也因备受压抑,而愈发自卑抑郁起来。

也是在这期间,小小年纪的李叔同开始在大娘、嫂子的带领下学习念诵《大悲咒》、《往生咒》、《心经》和《金刚经》等佛道要藉。李叔同慢慢地竟喜欢上了那种空灵的感觉,也是从这些佛学典籍中,李叔同慢慢开始有了些灵性。只有在背诵这些经典佛学著作时,李叔同才感受到自己被压抑的天性得到了释放。

18岁这年,李叔同与茶商之女俞氏结为了夫妻,哥哥在两人成婚后给了30万元作为贺礼。拿到这笔巨款后,李叔同当即用其中的一部分钱买了一架钢琴,并“半路出家”开始学习音乐方面的知识,并尝试着作曲。

人说,将一样东西学到的极致的人,往往都能“触类旁通”般将其他的事情做好。将书、画做到了极致的李叔同很快显现出了过人的音乐天赋。

不久后,成家立业的李叔同为了让母亲不再继续这种“备受压抑”的生活,便与母亲搬到了上海。而他们选择上海的原因是,这里有李叔同父亲的产业,作为少东家的他可以在这支取相当高的生活费。这段日子,大约是李叔同与母亲最快乐的时光,经济自由且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多好。

母亲葬礼上,弘一法师做的这两件事里:藏着他对生死的终极参悟

李叔同少年时期

富足的经济也让李叔同在保障生活的同时,可以和当地的名流相交。不久后,李叔同就因为写诗出众,而结识了“城南文社”的许幻园等人,并与他们结成了“天涯五友”。他们兴致勃勃地成立了“上海书画公会”,一起探讨研究书画及诗词歌赋,每个星期,他们还出版书画报纸。

但这样惬意的日子并没有一直持续,不久后,接二连三的打击差点将李叔同压垮。头一桩,就是公社被解散了,很快,天涯五友便散落各地。不久后,李叔同刚出生不久的长子,竟然也夭折了。而就在李叔同沉浸在丧子之痛之际,母亲王氏也因为伤心过度染病了。这一病后,李叔同遍访名医也未能医治好母亲,王氏最终在悲痛、不舍中离世了。

母亲过世后,遵照母亲的遗愿,李叔同决定将母亲和长子运回天津安葬。但让李叔同没有想到的是,在母亲遗体被运回天津的家门口时,李叔同的叔父竟以“李叔同的母亲是地位低下的小妾”、“外丧不进门”为由,禁止王氏的遗体被运回李家门,李叔同叔父和族人认为:王氏的遗体只能被直接运至坟地安葬。

那一刻,李叔同的心在滴血,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刚刚遭受丧子、丧母之痛时,叔父和家人竟会以这种方式给他重击。平生第一次,素来内向、善于忍让的的李叔同爆发了。那一刻,从不喜欢计较的他,想起了母亲在父亲过世后遭受的种种不公。生前已然如此,死后怎可让母亲依旧遭受不公呢。李叔同据理力争,执意要为母亲争取公平尊严!他不仅要求将母亲的棺椁抬进李家,还提出必须由正门入!

在“说理不成的情况下”,李叔同竟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直接把母亲的灵柩抬进了老宅的大门,还摆在了大厅正中的位置。葬礼这天,李叔同规定,全家都必须身着黑色衣服,而不是披麻戴孝,葬礼上,不行跪礼,只行鞠躬礼,不收受呢缎、轴幛、银钱、洋圆等物,人到、情到即可。

母亲葬礼上,弘一法师做的这两件事里:藏着他对生死的终极参悟

中为李叔同

一百多年前,李叔同竟开创性地将母亲的葬礼办成了“现代”葬礼,这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人们都说:“李家三少爷做了件奇事”!但更奇的,远不是这些,而是李叔同在葬礼上做的另一件事。

传统葬礼上,人们总能看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念祭文”的孝子。似乎,这已经成了千百年来葬礼上必不可少的一个项目。但李叔同葬礼上,人们看到的“孝子”却颠覆了此前的“孝子形象”。

这天,母亲葬礼上,李叔同竟一边抚琴一边唱起了歌,而这首歌,正是李叔同为悼念母亲所作的《梦》。于是乎,人们惊诧地看到,身为儿子的李叔同竟在母亲葬礼上不哭不悲,反而“唱歌弹琴”!但这个不成“体统”的行为却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而它能感动所有人的原因则在于,这首歌里的内容,深深地触动了所有在场人的心弦。这首朴实却用情至深的哀曲,唱出了李叔同对母亲的深情,也唱出了他对生死的感悟:|

哀游子茕茕其无依兮,在天之涯。惟长夜漫漫而独寐兮,时恍惚以魂驰。.......梦挥泪出门辞父母兮,叹生别离。月落乌啼,梦影依稀,往事知不知?汩半生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在这首曲子的最末一句里,李叔同哀叹:时至今日,半生匆匆,感慨人生实苦,心中的哀乐就像流水般逝去,惟有至亲的恩情永垂。

很多人认为李叔同此举,是他试图以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反抗封建礼制的行为。但李叔同此举,真只是想用这种异乎寻常的激烈方式,来感怀母亲的命运,发泄他对旧的妻妾制度的不满吗,答案显然不是。

回到葬礼本身不难发现,这场葬礼,与千年前南北朝时期阮籍母亲的葬礼极其类似。房玄龄《晋书·阮籍传》记载:

"及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择而退。喜弟康闻之,乃筴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

这是说,魏晋时期,狂放不羁的阮籍母亲葬礼时,嵇康的弟弟嵇喜前去吊丧,阮籍不喜欢他就以白眼相待。为什么,因为他做出了极度悲伤的姿态。嵇喜回去后,把他受冷遇的事一说,哥哥嵇康立马就带上酒和琴去吊丧了。阮籍一看他拿着酒和琴,立马大喜,随即对他热情招待,还跟他一起在母亲葬礼上喝酒弹琴。

母亲葬礼上,弘一法师做的这两件事里:藏着他对生死的终极参悟

弘一法师

是嵇康不孝吗?实际上,嵇康与弘一法师李叔同一样,对母亲极其爱重。那么,是不是嵇康对封建礼教不满呢?答案是:“可能”!但更多的是:他和弘一法师李叔同一样,对生死已参透。

凡人眼里,死生是世间最大的事,尤其死,它预示着一切的结束,所以它注定是悲伤、痛苦.....也正因此,常人,对死亡往往有着最大的恐惧。

然而,嵇康和李叔同则早已将生死看透,他们认为,死恰恰是一种超脱、一种圆满。所以,嵇康才会在悼念者面露悲伤时,“白眼”待之,李叔同才会在葬礼上不悲伤不垂泪,反而弹琴歌唱。

佛经上说:“生又何尝生?死又何尝死?”本来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都是在同一个循环中。所以说:死是生的开头,生是死的起点。也正因此,“死”在佛教中才被称为“往生”。正因此,真正的佛门弟子,也从不贪生惧死!

在无常的生命面前,当你能用这种“往生”的观念看待死时,死不仅不可怕,反而徒增了几分喜悦,如此,看开了死生,对于世间的一切,岂还有看不开的道理。

大约,在母亲死时的这一切开悟,也为李叔同最后的出家打上了铺垫。1918年的某一天,李叔同正式剃度出家,从此,世间便再无李叔同,而只有高僧弘一!

母亲葬礼上,弘一法师做的这两件事里:藏着他对生死的终极参悟

弘一法师圆寂

1942年,弘一法师安然圆寂于泉州晚晴室。死时,他留下了“悲欣交集”四字,这四字中的“欣”恰恰契合了在母亲葬礼上“唱歌弹琴”的自己!对,“欣”,正是弘一法师死前,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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