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公主們顯赫的社會地位決定了她們的婚姻也一定不同凡響，至於是否幸福就另當別論了。當婚姻需要承載一些政治利益、家族利益之時，公主和她們的婚姻往往就會淪為某種犧牲品。比如北周的千金公主，其經歷之坎坷、感情之糾結，令人不禁嗟嘆，也讓我們對“公主”這個透著高貴氣息的詞語增添了另外一種理解。
千金公主，北周趙王宇文招之女，從小精通詩書、擅長繪畫，對經史有相當程度的鑽研，是北周宮廷內外一致公認的才女。她不僅才華出眾，相貌也非常出眾，眼大鼻挺、面容姣好，體態豐滿、身材修長，膚色還具有漢族女子白皙細膩的特點。她的性格既有鮮卑人的豪放爽朗，又不失漢族大家閨秀的端莊嫻雅，因此在皇宮中顯得格外出眾。然而，千金公主這種養尊處優的日子並未能長久，由於邊疆紛爭，年幼的她不得不早早地離開皇宮。
當時，塞外的突厥乘著中原動盪之機，勢力日益強盛，逐漸對北周構成了嚴重威脅，並於宣政元年（578年）冬大肆侵擾北周邊境。為了保住邊境安寧，周宣帝效仿漢代的和親政策，將千金公主許配給突厥可汗他缽。於是，年少的千金公主不得不遠走大漠，做了他缽可汗的“可賀敦”（突厥民族對可汗妻的稱呼）。只是沒想到，幾個月後他缽可汗因病而死，按照突厥的風俗習慣，千金公主又做了繼位可汗沙缽略的可賀敦。這在漢族看來，完全就是亂倫，可千金公主只能忍受著喪夫之痛默默接受。
就在千金公主出嫁突厥的這些年，北周政權發生了一系列動盪。先是宣帝宇文贇厭倦了日理萬機的生活，匆忙地把帝位傳給了年幼的兒子宇文闡（時年七歲），是為靜帝。而年幼的靜帝繼位之後，在朝中頗具根基、富有權勢的上柱國楊堅當仁不讓地以國舅老（其女楊麗華乃宣帝皇后）的身份輔政，把軍政大權全部抓到自己手中。581年二月，就在千金公主喪夫的第二年，楊堅便以“禪讓”的方式廢掉並毒死了年僅九歲的周靜帝，建立了隋朝，史稱隋文帝。北周宗親貴族幾乎被楊堅悉數斬殺，千金公主的父親宇文招起兵抵抗，亦被楊堅打敗，隨後也被誅滅九族。
遠在大漠的千金公主聽到這個噩耗之後，悲痛不能自已，在心中默默埋下了報仇復國的種子。只是她這樣一個赤手空拳的弱女子，根本無法與楊堅抗衡，她只能利用突厥的力量來為自己報仇。
據《隋書·突厥列傳》記載，千金公主始終無法忘記這場家國仇恨，她每每淚水婆娑地向沙缽略可汗訴說自己的冤仇，在他面前長跪不起，懇請可汗與隋朝絕交，派兵為自己復仇。沙缽略可汗終於同意了她的請求，宣佈和隋朝絕交，發兵“控弦之士四十萬”，進攻隋朝邊關。千金公主還利用一切機會，努力向突厥貴族子弟傳授漢族文化，逐步改進突厥人較為原始和落後的生活習俗，並憑藉這些逐步贏得了突厥人的敬仰和愛戴。所以，當她決定攻打隋朝的時候，獲得了為數眾多的突厥人的響應。
為了實現復國夢想，報得家仇國恨，千金公主親自跨上戰馬隨軍出征，並譜寫了曲調高昂的戰歌以鼓舞士氣。突厥軍隊被她的激情所感染，一鼓作氣攻下了隋朝的邊境重鎮王城。這場勝利極大地鼓舞了千金公主，她再次“縱兵自木硤、石門兩道來寇”。武威、天水一帶，或遭淪陷，或受威脅，突厥尤其是千金公主的存在，已然對隋朝構成了極大的威脅。
面對突厥軍隊和千金公主的咄咄逼人，隋朝起初一直設想進行安撫。隋文帝曾下詔賜千金公主為楊氏，改封大義公主。隋文帝開皇九年（589年），隋朝平定南方的陳朝後，還將陳叔寶的屏風賞賜給千金公主，以示優寵。但是，千金公主不僅不為之所動，還暗地裡與西突厥泥利可汗聯繫，圖謀共同出兵，大舉進攻隋朝。
正當千金公主的復國計劃逐步進行之際，一直積極支持她的沙缽略可汗病死了，千金公主只得依照突厥習俗再次轉嫁給繼位的業護可汗。沒想到不久之後，業護可汗也因病去世，千金公主只得繼續轉嫁都藍可汗。雖然連續喪夫，可千金公主報仇復國的夢想卻始終如一，她利用一己之力，巧妙周旋，努力爭取各任可汗的支持，繼續她的復仇大業。
在這樣的情形下，隋朝重臣長孫晟和裴矩想出了一招反間計。他們在進行一番密謀之後，決定由裴矩親為使臣，前往突厥勸說都藍可汗，設法挑撥都藍可汗與千金公主的關係。
這時候，隋朝已經結束了征服南陳的戰爭，實力獲得了很大的增強。統治突厥北方的小可汗突利為了爭取隋朝的支持，也偷偷向隋朝求婚。楊堅正想借此機會除掉千金公主，於是便向突利開出了殺死千金公主的條件。突利想方設法買通了千金公主的親近，意外地得到了一個足以治公主死罪的重大發現—原來，千金公主被迫按照突厥的落後習俗先後轉嫁多夫，卻不能得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和愛情，於是與一名突厥官員越走越近，關係極其曖昧。突利聽聞後，立即派人四處散佈千金公主與人私通的消息。與此同時，隋朝也繼續加大對千金公主的賞賜，以暗中配合裴矩等人的間諜活動。
隋朝對千金公主的重利拉攏，加上裴矩的挑唆和遊說，以及突利四處散佈的流言，最終使得都藍可汗失去了對千金公主的信任。都藍可汗隨即遣使向隋朝求婚，隋文帝順勢答應再將一位公主嫁給他，同時也提出了一個條件：必須先除掉千金公主。
顯然，幾經滄桑的千金公主在都藍可汗眼中已經失去了昔日的魅力，再加上身背通姦的罪名，藍都可汗終於下決心除掉千金公主。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千金公主被藍都可汗用利劍刺死，年僅33歲。
千金公主曾經力扛千鈞，為了邊境的安寧，將長安城的榮華富貴拋諸腦後，隻身遠走大漠。在落後的突厥部落，她為了完成和親的使命，不得不忘記自己所受的教育和各種優寵，屈辱地接受多重的野蠻和屈辱。她曾幾度不幸喪夫，感情落寞，但為了完成報仇復國的夢想，她將這種切膚之痛深深地埋藏。然而，她的力量終是薄弱。在異域他鄉，她苦苦等尋復仇的機會，卻不幸只等來了突厥可汗無情而冷酷的穿胸一劍，她那悽美的人生也就此走到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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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熊劍平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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