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鄉愁!再見,余光中!

據臺灣媒體報道,臺灣著名詩人余光中12月14日因病去世,享年90歲。

再見,鄉愁!再見,余光中!

資料圖:臺灣著名文學家余光中。冒韙 攝

余光中1928年生於南京,祖籍福建泉州永春。1950年他隨家人遷居臺灣。多年來,余光中筆耕不輟,創作了許多經典的詩歌和散文。梁實秋曾稱讚他“右手寫詩,左手寫散文,成就之高,一時無兩”。

1971年,20多年沒有回過大陸的余光中思鄉情切,在臺北廈門街的舊居里寫下《鄉愁》。一首《鄉愁》,傳誦至今,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40多年來,這首詩在海內外華人間被廣為傳誦。余光中近年出現在公眾視野裡時,屢屢被問及他的鄉愁。

1992年,余光中應邀來到北京,雖然不是小時候的故鄉,但看到的京城衚衕、故宮和梁啟超故居,還是十分親切。他真正回故鄉是2000年,當時余光中第一次回到闊別多年的母校南京大學,感慨萬千。

餘老說:“雖然出生之地已到處高樓大廈,但也不乏依然故我的江南人家,以及庭院裡生長著的一株株桂樹枝葉茂密,它讓我聞到了小時候的桂花香味,只是再也尋覓不到兒時捉迷藏的小夥伴了。”

這些年來他到了山東、湖南、湖北等很多“小時候都沒去過的地方”,寫了許多關於返鄉的詩。他說,大陸變了,人口多了,道路也順了;故鄉的菜、方言還保留,可是有些自然環境已經改變。

———— 他筆下的濟南 ————

15年前年,余光中有山東之行。事後寫成《山東甘旅》四章:《春到齊魯》、《泰山一宿》、《青銅一夢》、《黃河一掬》。

在山東大學講演,動情之下,余光中朗讀了他那首著名的《民歌》:傳說北方有一首民歌/只有黃河的肺活量能歌唱/從青海到黃海/風也聽見/沙也聽見。

當時,500多個大學生跟著他一起喊“也聽見”。

他曾寫過一篇《春到齊魯》,讓我們再讀一讀他筆下的濟南吧。

《春到齊魯》

從機場進城,三十公里的高速公路上,車輛稀少,但兩側的柳樹綠陰不斷,料峭的晴冷天氣,千樹新綠排成整齊的春之儀隊,牽著連綿的青帳翠屏,那樣盛況的陣仗,將我歡迎。那些顯然都是耐幹耐寒的旱柳,嗜光而且速長,而且綠得天真情怯,卻都亭亭挺立,當風不讓,只等春深氣暖,就會高舉華蓋,欣欣向陽。

從城之東北進入山東大學的新校區,外事處的佟光武處長和劉永波副處長把我安頓在專家樓,就將我留給了濟南的春天。一千年前,濟南的才女李清照說:“寵柳嬌花寒食近,種種惱人天氣。”我在山東十天,儘管春寒風勁,欺定我這南人,卻是一天暖過一天,睛得十分豪爽。愈到後來,益發明媚,雖然說不上春深似海,卻幾乎花香如潮了。不,如潮也還沒有,至少可以說淪紋回漾。

專家樓外,有幾樹梨花,皓白似雪,卻用淡綠的葉子襯托,分外顯得素雅,那條巷子也就叫梨花路。偌大的山大校園雖然還只是初春,卻已經眾芳爭妍,令驚豔的行人應接不暇了。桃花夭夭,冶豔如點點絳唇。櫻花串串,富麗得不留餘地給叢葉。海棠樹高花繁,淡紅的風姿端莊而健美,簡直是碩人其頎。每次從邵逸夫科學館前路過,我都左顧右盼,看得眼花,無法“不二色”。只恨被人簇擁來去,點指參觀,身不由已,無法化為一隻蜜蜂,周遊眾芳,去留連“一花一天國”。

但令我一見就傾心,嘆為群豔之尤的,是丁香。首先,這名字太美了,美得清純而又動聽。然後是愛情的聯想: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李璟的名句誰讀了能忘記呢?丁香與豆蔻同為桃金娘家的嬌女,東印度群島中的馬魯古群島,即因盛產這兩種名媛,而有“香料群島”的美稱。早在戰國末期,中國的大臣上朝,就已用丁香解穢。乾燥的花蕾可提煉丁香油做香料,也可以入藥,有暖胃消脹之功。此花屬聚傘花序,花開四瓣,輻射成長橢圓形,淡綠的葉子垂著心形,盛開時花多於葉,簇簇的繁花壓低了細枝,便成串垂在梢頭,簡直要親人,依人。你怎能不停下步來,去親她,寵她,嗅她,逗她。

後來我寫了《丁香》一詩,便有“葉掩芳心,花垂寂寞”之句,不但寫實,也藉以懷念李清照,中國最美麗的寂寞芳心。

初春的濟南,到處盛開著丁香,簡直要害人患上輕度的花魘、花癲,整天眼貪鼻饞,坐立不安。山大校園裡的丁香就有乳白、淺緋、淡紫三種,好像春天是各色佳麗約好了一齊來開遊園會,你不知該對誰笑才好。我心裡暗暗挑選了紫衣的奼娃,也就是所謂“華北紫丁香”了。

同為地靈所育,灼灼群芳只爭妍一季,堂堂松柏卻支撐著千古。從濟南的千佛山到靈巖寺,從岱廟到孔廟與孟廟,守護著聖賢典範、英雄俠骨的,正是這一排排一隊隊肅靜而魁梧的金剛。陰翳的樹影蕭森,輕掩著屋脊斜傾的鱗鱗密瓦,或是勾心鬥角的犄望屋簷,再往下去,覆蓋在橫匾與楹聯上,或是土紅粉白的牆頭,或是字跡漶漫的石碑。若是樹頂有鴉鷺之類來棲,則磔磔怪號聲中更添寒禽古木的滄桑。

跨進寺廟高高的門檻,最先令我瞻仰出神的,往往不是香火或對聯,而是這些木德可敬的古樹。濟南一帶氣候乾燥,一年雨量不過六百七十二釐米,約為高雄的三分之一。我在山東十天,只覺寒風強勁,時起時歇,卻一直無雨,松柏檜槐之類的"常綠喬木",雖然經冬耐旱,不改其鬱郁蒼蒼,卻顯得有點乾瘦,綠得不夠滋潤。

魯中寺廟裡巍巍矗立的,多半是柏,本地人把它念成"北"。那十天我至少觀嘆過上千株古柏,其風骨道貌卻令人引頸久仰,一仰難盡。那氣象,豈是攝影機小氣的格局所能包羅?

從千佛山到靈巖寺,從孟廟到孔林,那成千上萬的木中長老,柏中華胄,哪一樹不是歷經風霜,飽閱世變,把滄桑的記憶那麼露骨地深刻在糙皮上面?朝代為古柏紋身,從蟠根到蓋頂,順著挺峻高昂的巨幹,一直削上天去,像是鑿得太痛,蒼老而堅毅的霜皮竟都按著反時鐘的方向朝上面擰扭,迴旋成趣。

(本文為節選)

今天讓我們再讀一遍《鄉愁》:

鄉愁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母親在裡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鄉愁四韻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酒一樣的長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給我一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血一樣的海棠紅,

沸血的燒痛,

是鄉愁的燒痛,

給我一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信一樣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

是鄉愁的等待,

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

母親一樣的臘梅香,

母親的芬芳,

是鄉土的芬芳,

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

遊子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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