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4 余光中:用藝術感受人生|光明講壇

12月14日,臺灣著名詩人、文學家余光中今天病逝,享年九十歲。

中山大學今天中午發佈新聞簡訊證實中山大學外國語文系榮譽退休教授余光中今日上午10時多病逝。

余光中:用艺术感受人生|光明讲坛

余光中 1928年出生於南京,祖籍福建永春。1952年畢業於臺灣大學外文系。先後任教於臺灣、香港等地多所著名大學。余光中一生從事詩歌、散文、評論、翻譯。至今馳騁文壇已逾半個世紀,現已出版詩集21種;散文集11種;評論集5種;翻譯集13種;共40餘種。

想象填補經驗的空白

一件藝術品要創作,包括一篇文學作品,需要一些條件―知識、經驗、想象這三樣東西。

如果我們去登一座山,登山之前要知道這座山叫什麼名字?上面哪兒有一座廟,有一座佛寺或者有一所道觀,相傳有什麼高僧在裡面住過,發生過什麼傳聞,是什麼朝代建的,如何如何。這些都是知識,我們如果要寫一篇遊記,這些知識是不可缺少的。

可就是這樣你也未必能寫出一篇很好的登山記來,因為還缺少一樣東西,那就是要把這個知識跟經驗調和組織起來,這就是想象力。用想象力,結合知識和美感的經驗,就可以寫成的一篇精彩的遊記。可見想象力多麼重要。

我們都知道《最後的晚餐》,它是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傑作,作者達芬奇是一個全面的天才,同時也可以說是一個科學家、發明家。《最後的晚餐》描繪的事情,聖經新約裡面有幾章講到過,說耶穌跟他的門徒坐在一起吃晚餐,忽然對他們說,你們之中有一個,把我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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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在達芬奇的畫中,耶穌在中間,左邊兩組,右邊兩組,一組3個人,一字排開,坐在一張長桌前。其實呢,據歷史學家考證,耶穌那個時代,羅馬帝國還不是這麼坐椅子在桌子前,大半是席地而坐。

那我們現在就要追問了,《最後的晚餐》果然是這樣嗎?《聖經》裡面也沒有講的很清楚,所以留下很大的空間,讓藝術家的想象來補足。《最後的晚餐》是經常有畫家來畫的一個畫面。

荷蘭有一個畫家叫Direickbouts,也畫過這一題材,他的年代比達芬奇還要早幾十年,所以不可能抄襲達芬奇,而實際上他的畫法跟達芬奇的完全不一樣。他的畫面上,耶穌跟12使徒,是圍著一張長方桌子坐在四邊的,面對著我們的一面是耶穌在中間,左右各有兩位使徒,然後在餐桌的兩旁各有三位,耶穌的對面,背對著我們兩位,正好是12位。

所以每個畫家想象力是不一樣的,靈感來的不同,解釋就不相同,空間非常廣闊。

靈感女神的眷顧

現在我來談談靈感。對於靈感,大家往往覺得好象很神秘。其實靈感並不神秘,

靈感絕對不會拜訪懶惰的人。你無所用心,漫不經心,忽然一句很好的詩,自天而降,這絕對不可能。靈感是某一種想法,某一種感覺,某一種情緒在你心中,不吐不快,有好多時間,你根本想不出該怎麼樣找一個出口讓它出來,有一天它忽然自動出來了。

靈感是你長久思考、感受的一個結果,而這個缺口出現的時候,你的功力修養也正好準備好了,能把它適當地表達出來。如果你對於文字沒有鍛鍊,沒有經驗,那麼你就算想得再美,那也是鏡花水月,一閃即逝。

所以靈感不能直接去追求,只能間接的能夠修養你的人文情操,因此靈感來的時候你就可以把握住它。就像聖經所講的,上帝說我們要有光,於是光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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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在選主題的時候,我的靈感也不一定只從前人的文學作品中得來,往往也可以從當代詩人的藝術範疇得到一些啟發。比如說我可以從歷史裡面取材,我寫過《刺秦王》、寫過《秦俑》、寫過《飛將軍―李廣》、寫過《王昭君》,寫過《梅花嶺》――那是寫史可法的,這些都是我從歷史裡得來的靈感。

古典文學,我曾經寫過幾首詩給屈原,還有寫過好多詩給李白、杜甫、蘇軾,我最近寫了一首詩給李清照,叫做《藕神》。濟南人在大明湖邊蓋了一座藕神祠,來紀念李清照。我也寫過陳子昂。所以古典文學也提供給我一些主題。傳說,譬如夸父追日,公無渡河,我也寫過。

還有音樂也給我很多靈感,我寫過差不多有10幾首詩,都是音樂給我的啟發。而且這個音樂還包括搖滾樂在裡面,像湯姆・瓊斯(音),像帕布・迪倫(音)我都把他們的節奏轉換過來。電影也常常令我非常感動,我看了《甘地傳》後,寫了三首詩。電視片也往往能給我靈感,好多年前有一部電視片,描述紐約大停電,全城亂成一團。我就把它比附羅馬帝國之衰亡,寫了一首詩叫《大停電》。

凝固的性靈 雕塑之美

臺北的故宮博物院所收藏的一件玉器,叫做“翠玉白菜”。它是一塊玉,一半是白的一半是綠的,那個巧匠呢,就順應材料、材質、顏色,雕成很逼真的一顆白菜。

這件雕塑品,據說在清宮是那個瑾妃一個人賞玩的,所以瑾妃美麗的手指,一定常常在上面撫摸。可是後來它擺到了博物館裡面,很多觀眾排隊去看,他們的眼神,也在撫摸這一件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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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這顆假的白菜,這是假的白菜,但比真的白菜更真,更名貴,所以我認為所有的藝術都在虛實之間有一種轉換。

現在我就來唸為這件“翠玉白菜”寫的詩:

“前身是緬甸或雲南的頑石,被怎樣敏感的巧腕,用怎樣深刻的雕刀,一刀刀,挑筋剔骨。從輝石玉礦的牢裡,解救了出來,被瑾妃的纖指,愛撫得更加細膩,被觀眾,豔羨的眼神,燈下聚焦,一代又一代,愈寵愈亮,通體流暢,含蓄著內斂的光,亦翠亦白。你已不再,僅僅是一塊玉,一顆菜,只因當日,那巧匠接你出來,卻自己將精魂耿耿,投生在玉胚的深處,不讓時光緊迫地追捕。凡藝術莫非是弄假成真,弄假成真,比真的更真。否則那栩栩的螽斯,為何至今還執迷不醒,還抱著猶翠的新鮮,不肯下來。或許,他就是玉匠投胎。”

(根據計亞男、殷燕召編輯的2008年5月15日“光明講壇”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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