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思」儒生歸來|蔣慶

「感思」儒生归来|蒋庆

儒生歸來

——在“儒生重現之文化歷史意義研討會”上的發言

蔣慶

「感思」儒生归来|蒋庆

我們這個座談會的主題是:儒生重現之文化歷史意義,我想這是一百年來中國第一次有生命力的一個詞——“儒生”——現在正式出現公開的出版物中,並且在北京為這個詞的出現召開學術會議。這是一百年來第一次!

這一百年來儒家的命運,剛才大家都講了,是全方位崩潰,儒家全方位崩潰的一個特點就是“儒生”這個承載儒家價值的群體消失了。我們知道:儒家價值是靠人來擔當的,先儒所謂“道由人傳”即是此義。中國百年來承載儒家價值的群體都消失了,信奉儒家價值的人都沒有了,社會上哪裡還有人來承擔“往聖之道”呢?

所以,我們說“儒生”重現的歷史文化意義是一百年來“儒生”第一次通過這套“儒生文叢”的方式集體地向社會展示:中國現在重新出現了一群活著的信奉儒家價值的“儒生”,他們的思想、他們的訴求就展現在這套從書的中。

這是“儒生”這一儒家群體在中國消失一百年後的第一次重現!所以說,“儒生”在當今中國重新出現有力地說明了儒家在當今中國並沒有死,當今中國通過“儒生”群體的出現證明了儒家開始獲得了新生。

陳明剛才講到了美國漢學家艾愷寫了一本《梁漱溟傳》,副標題是“最後的儒家”,現在看來這個副標題要改寫了,因為儒家通過“儒生”群體的重現獲得了新生。今天我們追昔撫今,心中充滿無限的感慨!

徐復觀先生晚年時弟子問他,你這一輩子做的是什麼事,他說他一輩子做的事就是給孔子披麻戴孝,為孔子守靈。他們當時身處天崩地裂的反儒時代,心境無限的悲涼,因為儒家在中國他們看不到任何希望。時至今日,看到“儒生”重現於中國大地,使我想到“儒生”在全盤反傳統時代的生存狀況。

康有為晚年,大概民國十幾年,在上海辦天遊學院,他有一個學生叫俞偉臣,是浙江上虞人,跟他學了兩年儒家。俞偉臣當時寫了本名為《六期政策》的小冊子,認為中國不治,在孔道式微;欲救中國,必倡孔教。後來康有為去世,全中國反孔廢儒日愈激烈,俞偉臣看不到任何希望,天昏地暗,舉國病狂,非聖無法,於是悲憤至極,抱著孔子的牌位跳東海自盡,為儒家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他才22歲啊!

每次一想到這件事我心裡就很難受…很不舒服…(數度哽咽),現在我們“儒生”這個群體出現了,回想當年為儒家獻出生命的年輕“儒生”,我們感慨萬千!現在看來,俞偉臣是“儒生”殉教的最年輕的烈士,是“儒生”守死善道的人格榜樣,如果以後我們恢復了儒家的文廟祭祀系統,康有為的這個學生一定要納進去配祀孔孟!

這一百年來我們只看到梁巨川、王國維這樣一些儒家殉教者,沒有看到年輕的儒家殉教者,俞偉臣殉教的材料我是最近才發現的。

時至今日,我們感到很欣慰,這二十年來我們“儒生”的群體慢慢出現,不光在學術界,在社會上“儒生”群體也在逐漸形成。比如儒士社,他們多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也都慢慢成長起來,以群體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儒家訴求。

我想如果康有為九泉有知,俞偉臣九泉有知,他們一定會感到欣慰的,因為在他們那個時代儒家儒教全盤崩潰,“儒生”群體徹底消失,而今天儒家儒教正在中國逐漸復興,“儒生”群體已經在中華大地上在重新出現了。

至於“儒生”重現的歷史文化意義,當然現在評價還為時太早,但是, 我相信二十年五十年以後來評價這套《儒生文叢》的話,它是一百年來第一次以“儒生”名義出版的叢書。這套叢書標誌著“儒生”群體在當今中國正式出場,並且向社會展示了“儒生”以群體的方式出現的重大時代意義。

也就是說,《儒生文叢》的出版向中國社會表明:作為一個有生命力的“儒生”群體並沒有死,儒家既不是遊魂也不是孤魂,而是湧現在中國社會中的活生生的儒家價值信奉群體!那種認為儒家是遊魂或孤魂的說法已經退出了歷史舞臺,即儒家儒教在當今中國沒有死,已經再生復活!

其實大家不知道我當初建陽明精舍就是要證明儒家沒有死,因為當時中國許多研究儒家的學人都認為儒家在中國大陸已經死了。當時我很不服氣,我相信只要中國大陸還有一個人信奉儒家,儒家在中國大陸就沒有死。我認為我是信奉儒家的,所以儒家在中國大陸沒有死。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我想我還活著,儒家就沒有死。如果中國沒有一個人信奉儒家了,那儒家就真死了。現在看來,儒家沒有死,儒家又再生了,因為“儒生”群體已經重新出現在中國大地上了。

所以,艾愷說梁漱溟先生是最後一個儒家,這個評價已經過時了,現在信奉儒家價值的“儒生”不僅不是一個,而是越來越多,形成了一個群體,這套《儒生文叢》就是當今中國“儒生”群體重現的見證。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講,《儒生文叢》出版的歷史文化意義很大。

儘管如此,當今中國“儒生”群體仍然面臨著一個問題,那就是現在中國“儒生”的存在狀況是“彌散性儒生”,這些“儒生”沒有團體組織的存在方式,各自在大學裡教書研究,各自在社會上從事活動,各自在網絡上溝通交流,大家只是偶然開會時才聚一聚。

剛才大家講到只以這種彌散性的方式結合不夠,這種彌散性的方式展示不出“儒生”這個群體的組織性的存在力量與強有力的存在方式,所以我想中國除了需要“彌散性儒生”外,還需要“組織化儒生”,有了“組織化儒生”,才會如秋風剛才所說的“儒生”群體才會具有改造社會的強大力量,分散的個人再多也難以形成合力改造社會。

剛才大家也講到,我們這個社會變遷了,科舉制度沒有了,家族制度沒有了,鄉紳制度沒有了,“儒生”的組織化必須尋求新的方式,這種新的組織化方式就是法律化的存在方式。

還有,現代性的制度和傳統制度不一樣,傳統的君主制度,相對來說還具有某種開放性,孔孟可以去遊說諸侯,文中子的弟子可以輔助君王從事政治實踐,而現在的體制相對說來封閉性較大,作為分散的個人,儒家價值很難進入到社會和政治裡面去。所以,“組織化儒生”就非常重要。

現代社會是法律的社會,中國也是這樣,所有的團體都必須以法律的形式出現才能獲得存在資格,“儒生”團體也不能例外。“組織化儒生”的存在團體無非就是三種:社會團體、宗教團體與政治團體,不管這三種團體的內容有何不同,都必須是法律形式的存在方式。

今天開會聽到大家都意識到儒家組織化問題的重要性,不滿足於現在這種“彌散性儒生”狀態,都講到儒家要建立自己合法的社會團體與儒教團體,我覺得這很重要,中國大陸的“彌散性儒生”已經達成了建立“組織化儒生”的共識了,下一步就是怎樣具體落實了。

今天為會議做服務工作的是青年儒家組織“儒士社”,“儒士社”是一個“組織化儒生”的雛形,雖然現在還處於非常艱難的初創階段,但我相信以後會慢慢發展壯大。

現在儒家的事業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來做,孔孟的理想要靠信奉儒家價值的人來實踐,這些信奉儒家價值的人就是現代“儒生”,而現代“儒生”不能只停留在“彌散性儒生”階段,必須進入到“組織化儒生”階段,現在大家在這一點上已達成了共識,我相信今後中國大陸進入“組織化儒生”的發展階段已經為時不遠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