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病人梳頭的醫生

王金洲

田軒德和老婆邊璨鼻子欻欻響,亮晶晶兩股自來水在鼻腔內外泅流。

新夫妻雙雙感冒,自然會想到床上的活幹得太勤,太辛苦,抵抗力下降,一個感冒,傳染另一個。照邊璨的說法,田軒德先感冒,傳染給了她。田軒德當然不服。幾番嘴仗,最後邊璨贏。她鮮紅小嘴一噘,就你就你就你。田軒德在嗲聲嗲氣中繳槍,像豬豬嗯嗯兩聲。想頭儘管是叢生的。

郝醫生頭髮稀疏,頭頂一片撂荒地,四周一圈毛髮蕭瑟,不梳還好,一梳更可憐。皮鞋何時都保持鋥亮。

他是奇葩醫生。看病帶一把小梳子和一隻小鞋刷,專給那些未見過世面的病人,或精神緊張的病人梳頭或擦皮鞋。他先梳自己的頭,先擦自己的鞋,再過渡到病人的頭上或腳上。看上去有捎帶味道。

見面,田軒德就對郝醫生說:"孫奶奶多次叫我到你這裡看病。"

意思他來看病有孫奶奶的面子,要不他不會找郝醫生。郝醫生問哪個孫奶奶,田軒德說了一下。郝醫生莫名煩躁,思緒紊亂,走神了。一走神,他做了個習慣性動作,拿起梳子伸到田軒德頭上。挨著田軒德耳根才清醒過來,梳子又收得太倉猝,把田軒德的魂都嚇掉了。照他事後誇張的說法,耳朵在呼嘯,在尖叫。

郝醫生掩飾說:"你頭上有隻蒼蠅。"

田軒德事後認為很傻地摸了下頭。摸了之後說:"我感冒了。"

田軒德恨的,郝醫生竟然笑,還說感冒沒事。

田軒德覺得醫生不能笑,要有感同身受的情懷,他感冒,醫生也應該鼻子噓噓,認同這是感冒。

沒想郝醫生竟說:"你年輕,扺抗力好,不用吃藥,出出汗,多喝開水就行了。"

田軒德吃不準意思,問了句:"你意思不用吃藥?"

郝醫生說:"吃藥要一星期,不吃藥一星期也好了。"

田軒德不放心再問:"不吃藥一星期真能好?"

郝醫生不耐煩,在喊下一個病人的名字。

什麼鳥醫生?藥都不配。 田軒德暗罵了句,失落地走出。站在走廊上,一個尖細的聲音像雷一般訇然炸響:"天曉得!"

用誰的耳朵都不會把天曉得聽成田軒德的諧音,邊璨喜歡叫,隨她。話落,她絲綢般朝人縫裡滑過來,一隻沉甸甸的藥袋撞在田軒德懷裡。田軒德雙手接著,一同回家。

家裡,邊璨和田軒德分享各自看病心得。一分享,問題出來。同得感冒,邊璨開了五百多元的藥,田軒德一分藥錢都無。倒底該聽哪個醫生?照邊璨說法,郝醫生純粹胡搞,不負責任,看病吃藥天經地義。再說,不開藥醫保卡上的錢怎麼花?田軒德和邊璨都是汗澇保收的好單位,稱機關和事業單位,享受公費醫療。每月醫保卡上都會多出一筆看病的專用款,歷年累積都已超萬。他們為卡上錢花不掉髮愁,因為據說一旦住院這筆錢首當其衝抵消。

田軒德進書店,只有一個二十啷噹歲男孩。男孩來歷有點可疑。照孫奶奶的說法,男孩是她請來幫忙的。田軒德覺得男孩幫不上忙,反而是累贅。男孩不會說話,跟他講半天,他也不知說什麼。臉有點呆滯,眼睛也不靈光,看人睃著眼,讓田軒德感覺不舒服。田軒德曾經說過孫奶奶,請個幫工怎麼請個傻瓜。孫奶奶說他不是傻瓜。田軒德說啞巴,孫奶奶又說他不是啞巴。倒底是什麼?孫奶奶說耳聾,出孃胎就耳聾。田軒德嘴嘖半天。然而過段時間見到孫奶奶,田軒德又會問怎麼請幫工請個傻瓜,一路問下來。孫奶奶不厭其煩地糾正,他不是,他不是。田軒德離老年痴呆尚遠,咋就記不住。原因田軒德沒把男孩擱眼裡,就像不去記路邊一棵草。

男孩唯一作用是看門。有個人在書店裡裝裝樣子,孫奶奶就可去隔壁的房間做家務。有人進店,男孩捏著拳頭使勁敲紙板。孫奶奶聽到響聲,從側門入書店。

孫奶奶一見田軒德就指著書架說有新書。

田軒德擺手,意思免了。然後說他感冒叫郝醫生看過,郝醫生一顆藥都沒配,他第一次碰到這種怪事。

孫奶奶輕描淡寫地說:"郝醫生開藥是少的。"

"不是少,他沒開藥。"田軒德口腔有點響。

孫奶奶說:"感冒又不是大病,我有感冒藥,給你拿一盒。"

她真去拉抽屜低頭找藥。田軒德臉闇火躥了一下,心想孫奶奶把他當窮人,需要別人施捨。郝醫生沒道理,沒道理醫生是孫奶奶介紹的,他是要個道理。他說不用,顧自走了。

邊璨吃感冒藥,也叫田軒德吃。

她說:"我的老公真可憐,被豬頭醫生欺負像狗一樣。別喪氣,我賞一些藥給你吃,誰叫我是你老婆呢,這回知道老婆的好處了吧!"

話怎麼聽都像諷刺挖苦。田軒德堅決不吃邊璨的藥,不完全跟邊璨賭氣,主要他對郝醫生抱有妄想。郝醫生說,感冒不吃藥一週也會好。他想試試,多喝開水,暗暗和邊璨比好得快。

遺憾,邊璨一週感冒愈,田軒德未好。邊璨在沙發上蹦跳慶祝本姑奶奶鳳體康復,藉以奚落一下田軒德沒吃藥的下場。

晚上,邊璨說:"不好,他向你賠禮道歉,會不會到家裡來?我不喜歡他,頭要痛的。"

邊璨這麼一說,田軒德也惴惴不安。畢竟感冒小事,他告人家,再見面會很尷尬。還有,無論田軒德還是邊璨都不願新婚愛巢暴露一個不相干的外人眼皮下。

"醫生不會到病人家裡的,他有哪麼好心?"田軒德嘴這麼說,心裡雙手合掌,保佑郝醫生千萬別來,他們不歡迎。

全城掌燈時,客廳沙發上的田軒德和邊璨支楞耳朵傾聽。門外有腳步聲,他們就緊張。腳步聲消遁,才恢復正常。正常也不過接著傾聽。此時邊璨一點也不嫌田軒德感冒未好,似乎已經忘記,親熱地滾在一起,好像共同禦敵似的,遠比感冒不感冒重要。

"不開門。"邊璨騎田軒德頭上。

田軒德臉堵在邊璨胯下,擠出的鼻音像甕裡發出。

"要是你媽呢,隔壁鄰居,熟人呢?"

邊璨索然無味翻滾下來。

"聽清誰再開門。"

大約十分鐘後,門鈴驟然響起。

兩人反應都是屏息靜聽,如臨大敵狀。

門外小田小田叫著,說她是孫奶奶。

田軒德說:"是孫奶奶。"邊璨說:"是她?她來幹啥?"田軒德說:"可能新書到了,叫我去看看。"

邊璨未置可否。

田軒德一邊說等一下,一邊旋開門鎖。

門外果真站著孫奶奶。

孫奶奶說:"給你帶了個客人。"田軒德未反應過來,她已抽身。

隱現出郝醫生那顆飽滿謝頂的臉。

不速之客駕到,田軒德張口結舌,說一個郝字,再無後文。難堪極了,畢竟

明打明把一個人拒之門外需要很大勇氣。田軒德愣怔、邊璨惱火時,郝醫生已經紮上自帶的綠色鞋套,不請自進。邊璨從沙發上彈起,退到一竿外的窗口,掃著窗外璀璨的夜景,臉滿冷漠和不屑。

田軒德待客之道僅僅和郝醫生坐一張沙發,而這之前是他和邊璨的樂窩。郝醫生眼睛一直落在田軒德臉上,窗邊那張美女冷臉未多加留意。

郝醫生說:"你感冒還沒有好?"

田軒德便去想自己的感冒。為啥要想?因他已忘記感冒這檔事。一想之後,他沒覺得自己感冒,頭不暈,鼻暢通。何時好掉,他回憶不起來。也許邊璨早一日好,他晚一日。但他不能說自己感冒好了。他要說自己感冒好了,再打電話告郝醫生不合情理。他使勁吸了下鼻,甚也沒吸出,只好抱歉地對郝醫生說:"沒好透。"

郝醫生去摸口袋,摸出一盒叫感冒清膠囊的中成藥,擱茶几上。田軒德明白,所謂賠禮道歉是送上一盒藥。

如果郝醫生即刻起身,邊璨不會跳出來。問題郝醫生還要固執地表露自己的觀點:"也許我的話武斷一點。但我還要勸你一句,多吃藥沒好處。"

話夾槍帶棒,嚇田軒德一跳。邊璨穿著暴露,大半雪白乳房和長白腿展露衣飾之外。原本郝醫生非禮毋視,保持君子風範,不去多瞥她一眼,但火向他迎面撒來,不得不迎上去,只是回覆的話語一時未斟酌出來。

"葉醫生給我開了五百多元藥。"她用得意口氣說,好像跟醫生關係好,醫生才肯開那麼多藥給她似的。

田軒德白她幾眼,請她管管嘴巴,口頭留德。

郝醫生當然知道葉醫生,沉默一會,懇求說:"能不能把葉醫生開的藥給我過過目?"

邊璨無挪步之意,郝醫生又說:"給我看看,我也學習一下。"邊璨這才移動尊駕,取藥袋交郝醫生手裡。

郝醫生鄭重地把那袋藥擱自己膝蓋上,從中一盒盒取出看,看完擱茶几上。感冒藥好幾種,泰諾、快克、白加黑等。越往下掏,眼珠瞪得越大。有治高血壓藥厄貝沙坦片和苯磺酸氯地平片;治糠尿病藥瑞格列奈和鹽酸二甲雙胍片。郝醫生說:"你有高血圧?”邊璨不悅道:“沒有。”郝醫生說:“你有糖尿病?”邊璨口氣生硬道:“沒有。”郝醫生說:“沒有高血壓糖尿病,怎麼會有治高血壓糖尿病的藥?難道葉醫生沒問你就開藥?"邊璨忖忖說:"問了,我說外公有高血壓,奶奶有糖尿病。"葉醫生說:"這就對了,我相信葉醫生不會無緣無故開藥。

你有沒有把藥給外公和奶奶?我是說,高血壓和糖尿病藥很多種,要根據病況用藥,不能隨便吃的。"

邊璨回答不上。她從無把藥給長輩,他們都有醫保,不必為他們開藥。

藥到哪去了?邊璨自己也糊里糊塗。

田軒德猛然想起,婚後的邊璨拎回過幾袋藥。起先放著,遇搞衛生就收拾掉,扔到樓下的垃圾桶。小區的流浪狗叼走藥袋,搞衛生的阿姨到處嚷嚷:"狗吃高血壓藥,會不會低血壓?"

顧邊璨面子,田軒德沒說出。

"這樣開藥我也會。別說五百多元,五千多元也稀鬆開。"郝醫生說。

他好像生氣,拉開門走了。

田軒德發一發呆,追出。

滿地月白。郝醫生獨走小區行道的背影煢煢孑立,有點蒼涼。田軒德躥至郝醫生面前,囁嚅想說點什麼。郝醫生說:"今天我很榮幸。"田軒德心一跳,他榮幸什麼?

郝醫生說:"醫生因多開藥被病人投訴月月有。醫生沒給病人開藥被投訴開院以來一直無,我破了先例。"

田軒德挨棍似的戳在月光下……

後,田軒德去過孫奶奶書店。得知,那個初看傻再看啞定性耳聾的男孩,母親懷他時因服過量抗生素,導致落草就患先天性耳聾,醫治無果。田軒德和邊璨一致認為庸醫害人。所謂庸醫,指無照行醫的遊方郎中,廣告做在電線杆上,號稱老軍醫,什麼包治百病。由此他倆判斷男孩父母文化程度不高,輕信和迷信。無論田軒德還是邊璨都用憐憫、居高臨下的口氣,通過談男孩,那種與生俱來的自身優越感發酵於肚腹、瀰漫在唇齒、得意在臉頰。別人越不好,襯托他們越好。

田軒德不笑,也反感邊璨那麼笑。田軒德記得小時候,父親生重病,家人請一位老醫生到家裡看病。老醫生一到全家心就安定,安祥和溫馨,如今憶起仍心

頭暖暖。至少郝醫生去病人家看病這點上,田軒德敬重。他開始有愧,不該打舉報電話。他突然想去看看郝醫生。

幸福的定義有多種,但不會撇下心想事成那一種。田軒德的幸福是他嘴角冒出一個包,有這個包他就可名正言順坐郝醫生面前。

田軒德有幸目睹在某些人眼裡神秘的物件:郝醫生的梳子和鞋刷。郝醫生把這兩件裝在透明的塑料袋裡。梳子是小巧的木梳。鞋刷沒幾個毛孔,不像居家用品,倒像玩具。田軒德感覺,要麼郝醫生刻意做秀,要麼郝醫生意不在梳頭擦鞋上,因為梳子鞋刷都派不上真用場。

郝醫生說一句話,田軒德臉剝落跳紅。郝醫生說:"你老婆好像很喜歡吃藥。"田軒德無地自容,郝醫生記性真好。話明面上不褒也不貶,但從前後邏輯關係把她老婆嘲弄了一下。

田軒德指著嘴角給郝醫生看。

郝醫生說:"缺維生素C。"

照這麼說,田軒德吃藥又無必要。就算不是,郝醫生也在暗示吃藥須謹慎,並不是藥價越高藥越好。田軒德百思不得其解,這也不是醫生該說的話,醫生只管開藥,藥效用不著告訴病人。假如病人都懂藥的用途和效果,醫生的職業也該淘汰出局。郝醫生是醫生中的另類,好像跟藥有不共戴天之仇。

郝醫生問田軒德有無小病醫生強留住院的經歷。田軒德說他沒有,但朋友有。朋友心臟偶有早搏,醫生一定要他住院,身上整宿揹著檢測早搏的機器,結果正常,根本無須住院。

田軒德驚叫:"醫生不是害人嗎?"

郝醫生臉呱嘰撂下,田軒德趕緊說:"我不是說你。"

沒想郝醫生說:"我也開過虧心藥。"

他說他一樁久遠事。

郝醫生橫生一念,這人不能放血,他還彎腰把農民腳趾縫夾著的草末捋掉。但郝醫生得知他的病,心狂跳不上。他患心血管病,屬放血掏他一把錢的主。郝醫生給他開了三千元錢的藥。照藥理可服,但非必須。郝醫生問過自己,假如他得這個病,或親眷得這病,這些藥會服嗎?回答是否定的。對症下藥,問題在於開必須吃的藥,藥價不足三千元的十分之二。最後,郝醫生不安地趕到收款窗口,想告訴他修改處方。不想,農民已付款,藥也拎在手上。郝醫生視角看過去,那農民沉甸甸一袋藥把他的脊椎壓得佝僂下來。

郝醫生告訴他再去掛一個心血管的號,農民突然大哭道:"我錢都用光了,再無錢拿藥。"

這會,一個五六十歲男子一肩高一肩低進來。手上提著蛇皮袋,提袋那肩往下沉。他輕手輕腳,卻把郝醫生和田軒德嚇了嚇。

那人叫了聲郝醫生。郝醫生也叫他,田軒德沒聽清名字。田軒德退出去取藥,取完藥回來,拎蛇皮袋的人已離去,蛇皮袋撂牆腳。

郝醫生瞥一眼鼓鼓的蛇皮袋說,那人挖了一些山上的筍,送給他。

田軒德哦了聲。

郝醫生說:"你看他這人怎麼樣?"

田軒德不解地瞅著他。

"他從前和現在換了個人。"

郝醫生說起第一次碰到那人感嘆不已,一千個病人一千種性格,如每張樹葉都不相同。他在郝醫生面前臉如灶灰,惶惶不可終日。郝醫生起先沒注意,只聽一聲麻袋著地那種悶悶鈍響,郝醫生嚇一跳,抬頭去看天花板,以為天花板捅了個窟窿。天花板好端端,再一看,坐他對面的病人不見蹤影。郝醫生更慌,以為病人跟他玩遁身術。他立起到處亂丟眼珠尋覓,在他桌底下找到病人。那人蜷曲一團,牙齒寒戰。郝醫生一邊把他扶起,一邊問怎麼回事。他口齒不清地說著絕症,凳子橫豎坐不住,身子墜落。郝醫生無法,只好一手叉他胳膊,一手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裡,撫著他的頭哄孩子似地說著別怕。病人這才閉上眼,鎮靜下來。

末了,郝醫生給他瞧病。他一言難盡摸出一張紙條交郝醫生,一堆蠅頭小楷,皆是病症。郝醫生明白,病人懷疑得了這些病。假如他的懷疑坐實,那麼人類的大病都在他體內駐屯肆虐,難怪他嚇得魂不附體。對這樣的病人,最好辦法用事實說話。郝醫生開出體檢單,把他的毛病篩查一遍,結果顯示,他有病,致命的一個也沒有。病人對結果很滿意。

在他叩謝離去時,郝醫生問:"為啥我的手按你的頭上,你就靜下來?"

那人忖半天說:"你是醫生的手,會幫我的手,一股力傳到我身上,我不那麼怕了。"

咂摸回味後,郝醫生以後看病帶一把梳子和一隻鞋刷。

……

田軒德回家,把這些事說邊璨聽。說著激動起來,亢奮起來。在他看來,郝醫生給病人梳頭,藥開的少,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他還覺得,郝醫生當醫生是痛苦的選擇,根源良知未泯。田軒德告誡邊璨,郝醫生的話多少聽一點,藥儘量少吃。邊璨不以為然,說田軒德被郝醫生貌似忠良的話所惑,臉上不屑。

她說:"醫生都會吹。"又拿葉醫生為例,一見邊璨就說她有多忙,好像她很偉大。

田軒德說不過她。

大約一月後,田軒德和朋友聚餐,開車回小區已夜闌人靜。商鋪大多已打烊,孫奶奶的書店卻還開門,投射一抹螢螢的光。田軒德還聽到有人說話,除孫奶奶,另一個聲音像郝醫生,不免心動,車停地下車庫後,步回書店,看看是否郝醫生在。

田軒德站在書店門口,看到裡面果真有郝醫生在跟孫奶奶說話。他原本想進入和郝醫生敘敘,但他們的對話讓他裹足,慘白的光打在他吃驚的臉上。

田軒德一口氣跑回家,氣喘不勻,豎著一根指頭,想說話又說不出的樣子。

邊璨歪斜床上看手機。

田軒德說:"別看手機了,我有話跟你說。"

"又沒鎖你的嘴。"邊璨飽滿的嘴角撇一下,眼睛沒離開手機。田軒德剛說了句郝醫生,被邊璨掐斷搶白:"又是郝醫生,你鬼迷心竅了,我不要聽。"田軒德嘴巴僵了僵,話照樣說,只是不那麼興奮。邊璨好像聽進去,要不她不會床上彈跳而起,露出一副天塌地陷的神情。

那是一種與自己有關的急迫神情。

田軒德說,孫奶奶書店裡那男孩是郝醫生兒子。不是遊方郎中害的,害兒子的是郝醫生自己,他開了一堆抗生素給懷孕老婆服用,結果兒子在孃胎裡就聾了。

邊璨驚慌失措地道:"天曉得,完了完了。剛才我吃了兩片頭孢……"

忘了告訴,邊璨已經懷孕。

為病人梳頭的醫生

圖片與內容無關

為病人梳頭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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