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知青憶往昔:永遠忘不了在陝北插隊落戶的那段歲月

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陝西流行這麼一句話:陝西苦陝北最苦,插隊知青苦當地老鄉更苦。這句話,就是陝北當年生活狀況的真實寫照。就是在那個年代,成千上萬的北京知青,懷揣夢想,來到陝北革命老區,插隊落戶,接受了貧下中農再教育。


北京知青憶往昔:永遠忘不了在陝北插隊落戶的那段歲月

資料圖片來源網絡


去年八月末我去北京頤和園遊玩,有幸認識了馮老師。馮老師是一位老北京,他退休後在頤和園景區做導遊,象徵性地賺點外快,主要還是為了增添生活樂趣,打發無聊的時光,結交更多的朋友。那天,原本說好的導遊費一百五十元,最後馮老師就收了我一百元。晚飯時間,馮老師給我講述了他家哥哥姐姐插隊落戶的故事。

馮老師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他最小。馮老師的父親退休前是印染廠的工人,他母親是針織廠的工人。當時為了積極響應國家號召,馮老師的哥哥以知青的身份去了新疆建設兵團,他的姐姐馮玉珍插隊落戶去了陝北。

那是一九六九年的四月初,十六歲的馮玉珍和五名北京知青一起來到了陝北的沙梁壩大隊。他們一行六人都是六八屆初中畢業生,年齡最小的十六歲,最大的十七歲。這六名北京知青中,就馮玉珍和劉麗是女生,其他四人是男生。

沙梁壩大隊是陝北地區較為貧窮的地方,那裡山巒起伏,溝壑縱橫,典型的黃土高坡。趕上大風天氣,黃塵漫天,眼睛都睜不開,氣也不敢喘。當時那裡流行一段順口溜:沙梁壩,黃土坡,坡上不長草,窯裡蝨子多。挑水要翻三道梁,一年四季沒見過白麵饃……

當時的沙梁壩大隊只有五十多戶人家,總共二百多人,組成了一個生產隊,大隊書記葛玉粱兼任生產隊長,生產隊會計叫王明禮,保管員叫葛建明,這三人就是沙梁壩大隊的領導班子成員。

六名北京知青是葛支書和王會計趕著兩輛毛驢車,往返三十里路從公社接回來的。因為事先接到過公社的通知,知青們居住的地方早就安排好了,四名男知青住大隊部左邊那孔土窯,兩名女知青住大隊部右邊的那孔閒窯,這六名北京知青算作一個集體戶,在一個鍋裡吃飯。因為北京來的知青都不會做飯,隊裡臨時安排一名社員教知青們做飯。

滿懷信心和激情來到了沙梁壩大隊,看到那裡的荒涼和閉塞,馮玉珍他們都哭了。誰也沒想到,新中國都成立了二十年,作為革命老區的陝北竟是這般模樣。好在沙梁壩大隊的鄉親們都很熱情,特別是葛支書,為了安排好知青們的生活,跑前跑後,操了很多心,受了不少累。

來到沙梁壩大隊的第一頓晚餐是在男知青的窯洞裡吃的,做飯的是葛支書的婆姨和葛支書家的大女子葛玲玲,晚餐很簡單,一碗酸菜燉粉皮,半碗鹹菜絲,一人一碗菜湯,主食是玉米麵和少量黑豆麵摻一起蒸的饃。因為當時知青們的國庫供應糧要幾天後才能到公社糧站領取,葛支書先讓保管員從隊裡的庫存中稱出來十五斤玉米和三斤黑豆,頭一天就磨成了面。知青們吃的酸菜和鹹菜還有那一點黑豆油都是葛支書從他家拿來的。

第一個夜晚,知青們幾乎都沒閤眼,雖然是旅途勞頓,可他們躺在黑洞洞的土窯裡,怎麼都睡不著,心中的那種失落、那種蒼涼,真的是用語言難以表達。

四月的陝北,乍暖還寒,中午的陽光明亮又溫暖,站在陽光下曬一會,就會有汗津津的感覺。到了早晚,還會感到涼絲絲的。春耕備耕生產剛剛開始,農活還不是太繁忙,知青們天天跟著社員們到山上刨挖地頭,修地堰,給那僅有的幾畝冬小麥鬆土保墒,幹一些力所能及的零星活。每天的早晨,還有一項艱苦的任務,那就是到三里路以外的郭家溝挑水。

每年的四月到六月份,沙梁壩大隊溝裡的水井就會乾涸,水窖儲存的水也基本用盡了。要是冬季能下兩場大雪,社員們把積雪堆滿水窖,至少一個半月不用去挑水。六八年的冬季就下了兩場小雪,六九年的春天也就鬧起了水荒。

挑一趟水要翻三道山樑,往返六里路,上坡下坡不說,道路崎嶇坎坷,很不好走。當地的壯勞力挑一趟水要一個小時,知青們挑一趟水要一個半小時。記得那天是四月十九日,馮玉珍和劉麗一人挑了一副水桶去郭家溝挑水,回來的路上,她倆真的是走幾步歇一歇,一路歇了不知有多少次。當她倆一人挑著兩半桶水來到村頭時,劉麗兩腿發軟,突然跌倒,兩隻水桶裡的水全部灑在了地上。劉麗急忙爬起來,看著兩隻空水桶嗚嗚大哭。

之後的日子裡,男知青再也沒讓女知青去挑過水,兩名女知青再也沒浪費過水,刷牙洗臉一人只用一茶缸水。再後來,六名知青就明確分工了,男知青負責挑水,女知青負責做飯。

春耕春播的大忙季節,可累壞了這六名北京知青,挑糞抬筐,拉犁耕地,刨坑點播,一天下來,別說讓他們做飯了,就連讓他們吃飯他們都懶得端碗。好在知青們有國庫供應糧,不用挖野菜,不用為吃飯發愁。


北京知青憶往昔:永遠忘不了在陝北插隊落戶的那段歲月

北京知青在陝北資料圖片來源網絡


經過了春耕春播,經歷了秋收秋播,農村最苦的勞動知青們基本都體驗過了,他們也慢慢適應了艱苦的生活環境,挑水挑擔也非常熟練了。沙梁壩大隊雖然也播種冬小麥,可坡地乾旱,冬季會有很多麥苗被凍死,一畝地的產量很難達到一百斤,遇到冬季乾旱,有時連麥種都收不回來。所以啊,沙梁壩大隊很少種小麥。知青們第一年有商品糧,每個月還有一點白麵,當地的老鄉們,除了年三十的那頓餃子和大年初一吃頓白麵饃,平時根本就吃不到白麵。知青們每次吃白麵饃,都會給村裡的娃娃和老人送去嘗一嘗。

轉眼就到了一九七三年的初秋,知青們的口糧眼看就斷頓了,馮玉珍把這個情況告訴了葛支書,葛支書說隊裡就有一點麥種和備用的春播種子,並沒有多餘的儲備糧。好在那時田間的紅薯葉和馬齒莧還有一些野菜能充飢,還不至於捱餓。

秋收前的那幾天,知青們徹底斷頓了,就在知青們為無米之炊發愁時,葛支書揹著半袋子玉米麵端著十來個雞蛋來到了知青集體戶,笑著說:“這些玉米麵你們先吃著,再有十天半拉月新糧就下來啦,就算再難,有鄉親們在,絕對不會讓你們捱餓。”

看著葛支書背來的玉米麵,馮玉珍說:“葛書記,把玉米麵都給我們送來,你們一家吃什麼呀?”葛書記笑了笑說:“我家夠吃,我家夠吃。”

第二天中午,劉麗和馮玉珍去葛支書家送面袋子,葛支書一家四口人在吃午飯,他們吃的是菜糰子,喝的是玉米麵稀粥,那粥稀的都能照出人影。看到那一幕,馮玉珍和劉麗都流淚了。

其實,當時知青們的人均口糧在沙梁壩大隊是最高的,他們的口糧比普通社員家要多三分之一。只是知青們不會合理安排用糧,才導致了糧荒。社員們春天就開始挖野菜吃野菜,什麼米蒿、薺菜、灰灰菜、馬齒莧都吃,能曬乾的還曬一些以備不時之需。初夏的洋槐花、榆樹葉也要摻合玉米麵蒸菜饃,就連秋天的蘿蔔纓子、紅薯葉子等也都曬乾儲備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正是因為這樣,鄉親們才不會捱餓。

那年秋後,有兩名知青應徵入伍離開了沙梁壩大隊,臨離開沙梁壩前,他倆和知青們一起又到村前的溝裡看了看社員們吃水的那眼水井,大家早就有心把那眼水井往深裡挖一下,可下面都是堅硬的岩石,尖鎬和老钁頭根本無法刨挖。鄉親們的吃水問題,一直是知青們最想解決的大事情。

一九七五年春天,馮玉珍因病返回了北京,一年後她的身體才恢復正常,因為身體原因,馮玉珍沒再回陝北,她被安置在針織廠,做了一名女工。當年秋天,劉麗和一名男知青也返回了北京,另一名知青被招聘到縣裡,做了一名文教幹部。

雖然大家都離開了沙梁壩大隊,可知青們都沒忘記鄉親們曾經的關愛和照顧,特別是葛支書背去的那半袋子玉米麵,知青們更是難以忘懷。

一九八五年春天,五名北京知青把他們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一千元錢寄給了留守在陝北縣城的那位男知青,讓他想辦法為沙梁壩的鄉親們把那眼吃水井往深裡挖一下。

兩個月後,那位男知青給北京知青來信了,他說已用炸藥把水井底部的岩層炸開,把水井挖深了八米,挖到了深水層,鄉親們再也不會為吃水發愁了。


北京知青憶往昔:永遠忘不了在陝北插隊落戶的那段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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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天,劉麗和馮玉珍攜家人重返沙梁壩,那裡已經通了客車,村子裡也修了水泥路,家家都用上了自來水,鄉親們都過上了美好的幸福生活,溝裡的那眼水井還是全村唯一的水源。

時隔半個世紀,馮玉珍說當年插隊落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天。葛支書當年送給知青集體戶的那半袋子玉米麵,他們一輩子都忘不了,永遠忘不了在陝北插隊落戶的那段歲月。


作者:草根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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