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忠雲 符暘
經濟下滑與失業提升迫使全球各國政府在加強疫情防控的同時，積極實施強力的貨幣寬鬆和財政刺激措施。以目前處於全球疫情震中的美國為例，為應對近期出現的美元流動性危機，美聯儲不但迅速將利率降至零，還開啟了無限量QE，通過MMLF、PDCF、CPFF、美元流動性互換等一系列工具為經濟各個環節輸血。在美聯儲開啟強力干預後，美元指數回落、vix恐慌指數回落、金價回升、美債收益率下降，顯示美元流動性緊張的局面暫時緩解，各類資產被集體拋售的局面告一段落。財政刺激方面，當地時間27日，美國總統特朗普正式簽署了國會表決通過的超2萬億美元經濟刺激法案，對受到疫情嚴重衝擊的企業和居民提供緊急救助。對美國政府強力刺激措施的預期驅動美股反彈，標普500指數本週上漲10.26%，體現了市場對於相關措施積極效應的認可，悲觀情緒得到暫時的修復。
本次疫情黑天鵝與08年金融危機不同之處在於，08年金融危機爆發的根源是金融系統內部積累了龐大的風險，各個金融機構的資產負債表通過複雜的金融衍生產品相互關聯嵌套，導致危機從金融系統的一環爆發後，迅速連鎖傳導至整個金融系統，並進而衝擊整體經濟。而此次危機風險的起點在於經濟受疫情影響出現突發性的停滯，企業和居民的資產負債表面臨迅速惡化，經濟衰退風險大幅提升，而由此引發的資本市場大跌、流動性緊張和債務違約風險衝擊金融系統。
兩次危機模式不同，因此政府應對方式也存在差異，08年美國政府和美聯儲救助的重點在於金融機構，而本次救助的重點在於航空業等實體企業和居民部門。政府通過貨幣和財政手段向實體企業、金融機構、個人提供資金支持，儘量維持資產負債表不至於過快收縮甚至崩潰，令更多的企業能夠存活到疫情結束，待經濟活動恢復後，實體企業、金融機構、居民的資產負債表自然能夠漸次修復。
同時，兩次危機的模式不同也意味著，雖然貨幣和財政手段對於緩和經濟衝擊來說有效且必要，但卻並不是應對此次危機的核心。疫情發展到目前階段，從病毒的傳染性和病死率來看，將其當做普通流感對待幾無可能，目前疫情防控和經濟增長不可兼得。因此，只要疫情不結束，其對經濟活動的抑制就會持續，但救助政策卻不可持續，是有“保質期”的。美國2萬億財政刺激計劃雖然總體規模空前，但對每個企業或居民來說，政府提供的現金或貸款也僅夠短期內維持開支，待資金耗盡後，如果疫情仍未受控，政府很可能沒有能力再拿出2萬億進行救助，屆時形勢將非常被動。因此，目前就是政府在與病毒進行一場時間的賽跑，能否在救助政策效力耗盡之前實現對疫情的控制，這才是影響資本市場未來走勢的核心，是市場目前擔憂的焦點。
從這一角度來觀察，全球疫情仍在加速擴散，歐美各國對疫情的防控力度仍顯不足，形勢依然嚴峻，未到樂觀之時。
特朗普日前表示，希望復活節（4月12日）前重啟美國經濟，這遭到了美國社會各方的強烈質疑。如果美國經濟陷入嚴重的衰退，特朗普競選連任的概率將大幅下降，因此，特朗普拯救經濟的迫切心情可以理解，但這一想法充分體現出其盲目自信，對疫情嚴重性的重視程度不夠。而從近期的一些信息來看，這似乎並不是特朗普一個人的問題，而是西方國家的通病。根據CNN報道，特朗普在橢圓形辦公室簽署2萬億刺激法案法案時，包括共和黨國會議員等在內的15人擠在特朗普身後，這種近距離接觸違反了總統和醫學界發佈的“應該避免10人以上的聚會”的指導方針，而現場16人的平均年齡為65.8歲，屬於接觸新冠病毒後出現嚴重症狀的高危人群，但所有人均未採取任何防護措施。英國方面，繼英國查爾斯王儲和衛生大臣之後，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也確診感染新冠病毒。據澎湃新聞不完全統計，目前全球已有至少76名政要感染新冠肺炎。上述信息反映目前多國政府高層的疫情防控意識依然淡薄。民間層面也是同樣的問題，西方國家民眾對於佩戴口罩的牴觸心態仍未見到明顯的扭轉。
政府和民眾心態上的輕視容易造成行為上的防控措施不到位，進而增加了疫情擴散的風險。目前資本市場對何時能夠出現疫情拐點以及疫情對經濟的衝擊程度難以形成穩定的預期，因此恐慌情緒難以消解，市場高波動的狀態難以解除。
從各主要經濟體陸續公佈的經濟數據來看，全球經濟出現階段性的衰退已在所難免。美國上週美國初請失業金人數大幅飆升至創紀錄的328萬人，3月Markit製造業PMI初值為跌入萎縮區間，且為2009年以來最低水平；歐元區3月綜合PMI初值31.4，為1998年7月有紀錄以來的新低。
未來悲觀情境下，在目前救助措施“到期”之後，歐美疫情仍未能受控，這令經濟將面臨更長時間的停滯，而政府救助能力接近枯竭，屆時企業現金流加劇惡化，可能出現大面積的企業破產，勞動力市場失業增加，居民消費能力下降，經濟步入衰退的自循環，同時債券違約風險爆發，銀行壞賬提升、信貸收縮，結構性的流動性危機可能爆發並向整個金融系統擴散，發生金融危機概率提升。
目前來看，上述情景的發生並非小概率事件，而資本市場可能尚未充分反應這種悲觀情景。因此，目前企穩反彈的全球股市未來可能會面臨來自基本面的二次衝擊，這是市場需要充分警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