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遲緩僵硬的你，難道就是將來的我？”一年前，杭州桐廬兩兄弟看著輪椅上的二哥，發出“靈魂拷問”。這家人，五兄妹中的二哥已被輪椅“束縛”10多年，兩個弟弟也被確診患帕金森病，老三拄上了柺杖，老四還能勉強走路。他們擔心，隨著病情發展，自己最終也會像二哥一樣，徹底失去行走能力。
“三兄弟同患病的概率很低，分別處於不用階段的更是少之又少。”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神經內科羅巍教授說，幸運的是，經治療，目前二哥已擺脫輪椅，三哥不用拄拐了，最小的一個還能打太極。
安裝腦起搏器
二哥結束10多年輪椅生活
前不久，患病21年的二哥張大伯回醫院隨訪，他獨自走進羅巍的辦公室，激動地說：“羅醫生謝謝你，我終於告別相伴10多年的輪椅，能像正常人一樣站立、走路了。”
21年前，張大伯才40歲出頭，在桐廬家中務農。靠體力吃飯的他是家裡的頂樑柱，卻偏偏患上了帕金森病。
“起初是無緣無故手抖，後來腳也抖，甚至腦袋都晃得停不下來。”張大伯病情發展得很快，開始一顆藥能管大半天，到後來只能管幾個小時。
10年前，張大伯已無法站立和走路，坐上了輪椅，前後坐壞了3臺輪椅。
輪椅生活實在難捱，生活質量更無從保證，張大伯度日如年。
隨著醫學發展，治療帕金森病的手段越來越多，比如研發出深部腦電刺激術（DBS，俗稱腦起搏器）。去年9月，張大伯在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做了DBS。
“通過電極發出高頻電刺激，阻斷異常的神經電活動，減輕帕金森病的運動症狀。”羅巍說，張大伯患病多年，分級已經達到中重度，藥物效果越來越差。經過一系列的評估，團隊認為他適合通過手術來改善生活質量。
四弟病情控制得最好
四弟張斌（化名）是“幸運”的，兩個哥哥相繼得病後，他也警惕起來。未能倖免的是，8年前，40歲的他也開始出現上肢抖動、動作遲緩症狀，被確診為帕金森病。
羅巍說，帕金森病雖然尚無法完全治癒，但如果早期發現、早進行系統治療，可控制病情並延緩進程。
帕金森病早期有什麼苗頭呢？除了手抖、行動緩慢、僵直等運動症狀外，還有一些非運動症狀，比如味覺或嗅覺減退、失眠、抑鬱、關節疼痛等，有的甚至在睡覺時手舞足蹈，這些都常常被忽視。一位50歲的患者，開始感覺頸椎不舒服，到骨科就診，但查了一圈找不出原因。隨著病情進展，等出現僵直及震顫症狀時，才意識到帕金森病的可能，但已耽擱了兩年多。
張斌是三兄弟裡文化程度最高的，十分關注病情，並積極接受治療。除了少量藥物控制外，張斌每天堅持打太極拳，做步態訓練。
羅巍說，國外有研究顯示，每週兩次的太極拳鍛鍊，會讓輕中度帕金森病患者獲益良多。羅巍從手機裡翻出幾段張斌打太極拳的視頻，畫面裡，張斌精神狀態很好，動作輕盈，幾乎看不出是個帕金森病患者。
“太極拳是羅醫生手把手教我的，我每天早上都要練，幫助我保持平衡和協調性。”堅持長時間練習後，張斌也對太極入了迷。
三兄弟“同病相憐”
一成患者由遺傳因素致病
“5%至10%的帕金森病患者是由遺傳因素致病。”羅巍說，結合早發病史和家族史認為，張家三兄弟可能是由遺傳因素導致的帕金森病。隨後，基因檢測結果也證實，三兄弟在PARK2基因上的確存在兩個致病突變。
在此之前，羅巍團隊共隨訪數千例帕金森病患者，其中父母有血緣關係的患者已超過100例。
在門診走廊上，記者遇到兩年前確診帕金森病的患者小林。小林的爺爺和外婆是親兄妹，且都有基因異常，父母是表兄妹，所以她成為隱性遺傳帕金森病患者。
羅巍說，這個基因單個致病突變一般不會發病，不過在結婚或生育前，最好檢測一下配偶的基因，如果對方也攜帶小林父母這個基因的單個致病突變，兩人的孩子就會有一半概率遺傳到兩個致病突變，就會導致發病。
羅巍建議，父母是近親結婚，或有血緣關係，或兄弟姐妹中出現多個帕金森病患者，建議去醫院做基因檢測，找到致病原因。
“從中醫病因上來講，帕金森病主要考慮為年老肝腎精血漸衰，筋失濡養而拘，風動而顫。治療上主要是以控制症狀、延緩病程、減少藥物的副作用等為主。”浙江醫院副院長、浙江省名中醫金肖青表示，目前，浙江醫院針灸科正開展針灸治療帕金森病相關研究，在已有藥物治療之上輔以針灸治療。她說，針灸配合運動療法，對早中期的帕金森病患者有一定的療效。
走進浙江醫院針灸科門診，一面錦旗很顯眼，落款為“路邊撿來的患者王XX”。
這是怎麼回事？去年夏天，金肖青在公交車站，發現等車的一位50多歲女士身體不停顫動，“她上肢抖動的幅度特別大，看著實在難受，我問她是不是帕金森，有沒有用藥，她說確診四五年了，一直在用藥。”
當時，金肖青問她願不願意試試針灸治療，並留下了浙江醫院的地址和針灸科電話。這位王女士聽完後將信將疑。之後幾天，金肖青還專門留意了，但王女士一直沒來。
“大約半個月後，她來了，跟我說抖得太厲害了，想試試看。”金肖青說。
第一次治療後，王女士感覺渾身輕鬆，抖動幅度減小不少。堅持一段時間後，狀態越來越好。
一天，王女士高興地告訴金肖青，她去參加同學會，聊天、吃飯、夾菜，同學們都沒有發現她有顫抖的毛病。
“這次順利參加同學會，多虧了金院長。”為了表達感謝，王女士特地送來這面錦旗。
8年來第一次睡個好覺
“最近晚上睡得安穩多了，翻身也不困難了，多謝金院長。”4月8日，做完針灸治療後，60歲的趙大伯一個勁地向醫生道謝。
8年前，趙大伯被確診為帕金森病，隨著病情越發嚴重，藥量也一點點增加。2019年夏天，他身體僵硬的情況越來越頻繁，夜間翻身困難，並且嚴重影響睡眠。於是醫生建議他去針灸科試試。
金肖青表示，患帕金森病，除了運動症狀，還有些非運動症狀常被忽視，如睡眠障礙、做噩夢等，“帕金森病早期，多巴胺藥物治療效果明顯時，患者往往不會主動來針灸科治療，但藥物治療對睡眠障礙等非運動症狀療效欠佳。”
帕金森病若在起病初期得到及時診斷和規範治療，多數患者在發病數年內仍能繼續工作或保持較好的生活質量。若待疾病發展至晚期，由於嚴重的肌強直、全身僵硬嚴重者可至臥床不起，故及早診治顯得尤為重要。
半年多來，在針灸輔助治療下，目前趙大伯病情平穩，睡眠質量大大提高。
金肖青說，目前帕金森病的治療仍是醫界難題，尚無治癒的特效藥。通過西藥為主的內科治療，是人們首先想到的治療方式。西藥治療該病具有起效較快、一定程度緩解症狀和延緩病程的特點，但患者服用西藥3至5年後常出現療效減退、副作用增加、症狀波動、運動障礙等現象，並且運動症狀與睡眠障礙、抑鬱焦慮等非運動症狀常互相影響，不斷加重。
如何突破治療瓶頸？針灸療法可視為一條重要途徑。在規範治療的前提下，通過針灸配合運動療法，可緩解患者的震顫、僵硬症狀，改善睡眠障礙、抑鬱焦慮、便秘等非運動症狀，從而提高患者生活質量。
記者：徐小翔、錢慧慧
通訊員：方序、王意菁
製圖：丁豔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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