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放派詞人蘇軾的婉約情懷，《蝶戀花·春景》之天涯何處無芳草？
蘇軾在中國古代文壇上的地位，以及在宋詞創作方面的成就，完全可以與“詩仙”李白相提並論。他的詞作雖然多以豪放雄渾為主要特色，並且也以此而聞名於世；但是在宋代婉約詞創作領域，蘇軾也依然可以獨領風騷。
“長於豪放亦擅婉約”是後世人，在研讀蘇軾詞作之後所發出的由衷感慨。如果從文學角度去分析，豪放派詞作與婉約派詞風，無論是立意、主題、風格、情感，以及創作宋詞時所使用的語言等，都具有相對獨立的本質區別。
否則後世文學評論家及鑑賞家們，也不會將宋詞根據創作風格，以及作者想要表達的情感不同，將其分為豪放與婉約兩個文學創作流派。而蘇軾作為一代宋詞創作大家，能夠個人才華以及精妙的文學創作思想，將“兩派”宋詞集於一身。
並且都達到了較高的創作水平和文學價值。這種現象無論是在宋代文壇，還是在整個中國古代文學史中，都是一種比較罕見的文學現象。
而這種文學現象出現的根本要素，其實與蘇軾本人超高的文學水平，以及豐富而又複雜的文學思想都息息相關。
豪放派詞人蘇軾的婉約情懷
蘇軾在北宋文壇上的影響力，一點都不亞於唐朝時期的李白。可以說在宋詞創作領域，蘇軾是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歷史名人。他一生作詞、寫詩、繪畫可謂無所不能。單從文學創作成就上來看，二千七百多首詩詞足以讓他傲視群雄。
蘇軾雖然在文壇上的成績斐然，但是縱觀其一生卻頗具坎坷意味。筆者認為古代的文人墨客，骨子裡都有一種清高、孤傲的氣質。
這與他們博學多才、思想獨到有很大關係。而蘇軾作為“唐宋八大家”之一，以及北宋中期文壇領袖，他的文學成就與坎坷人生，其實與其性格特點都有必然聯繫。
1.北宋文壇領袖蘇軾的性格標籤
筆者在分析蘇軾及其詩詞作品時，發現可以用幾個凝鍊的關鍵詞，去總結蘇軾作為北宋文人、官吏的性格特點。“豪放” 是蘇軾最顯而易見的性格標籤，這種性格特點可謂與生俱來。同時也塑造了其充滿理想化的詩詞風格。
蘇軾作為宋朝時期頗具聲望的文學家，以及宋代政治格局中的一枚官吏。在北宋“文人治國”的基本方針影響之下，他通過個人才華以及獨到的政治見解。
在躋身於北宋上層社會的同時，也在兩宋文壇創出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這其實都與他本人的“豪放”性格，以及充沛、激昂、悲涼的感情色彩有很大關係。這些性格特點和感情基調，可以在其創作的豪放派詞作中一覽無餘。無論是寫人還是狀物，他都都以慷慨、豪邁、雄壯取勝。
比如，在千古佳作《念奴嬌·赤壁懷古》一詞中，蘇軾開篇即寫出了壯闊、雄渾的豪邁之感。“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這種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的豪邁詞風，或許也只能在蘇軾的豪放派，詞作中表現得淋漓盡致。筆者認為蘇軾的“豪放”性格，是其創作豪放派宋詞的思想基因。
而曠達、率真、孤傲、嫉惡如仇等性格標籤，也讓後人看到了一個更加立體的蘇軾形象。
2.豪放派詞風掩飾下的婉約情懷
世人皆知蘇軾是一位豪放派詞人，但是卻體會不到他豪放不羈性格背後的婉約情懷。他的曠達往往都蘊含著隱逸情懷，在內憂外患、政治混亂的朝堂，他無的率真、孤傲以及豪放，根本抵不住流言蜚語與排擠。
所以他只能夠將自己的所思所想，寄託在一些具有婉約風格的詩詞作品之中。而且所表達的也是希望隱居、避開亂世，以及期待和平的心願。
但是這種想法縱然可以感天動地，但依然無法改變殘酷的社會現實。所以他的孤傲只能讓他更加孤獨。
蘇軾嫉惡如仇的性格終究，釀成了一場政治風波“烏臺詩案”。這則與蘇軾息息相關的政治疑案，在《曲洧舊聞》中有所記載。“東坡性不忍事。嘗雲：“如食中有蠅，吐之乃已。”這其實是蘇軾豪放性格的突出表現，同時也表達了嫉惡如仇的思想活動。
但是在“烏臺詩案”之後，經歷過生死的蘇軾彷彿幡然悔悟，在其給其弟蘇轍的詩中，寫道：“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闇自亡身。百年未滿先償債，十口無歸更累人。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
至此蘇軾的詞作由豪放派風格急轉為婉約派詞風。雖然他性格中的孤傲長存，但是在面對無法解脫的現實之時，卻也不得不有所收斂。即使他依然可以保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的個性，但是卻在時不我與的感慨中悽然收場。
《蝶戀花·春景》中的婉約情懷體現得淋漓盡致
據《詩餘圖譜》記載：“詞體大略有二：一體婉約，一體豪放。婉約者欲其辭情醞藉，豪放者欲其氣象恢弘。蓋亦存乎其人，如秦少游之作多是婉約，蘇子瞻之作多是豪放。大抵詞體以婉約為正。”
這段記載相對來說比較淺顯易懂，表達的主旨其實局勢宋詞分兩派，一派以豪放為主要風格，而另一派則以婉約詞風著稱。並且較少了兩位分別在不同詞派，體現出超高詞作成就的文學家。即秦觀之婉約、蘇軾之豪放。
1.“婉約派”名詞釋意及其詞風
“婉約”一詞的本意是婉轉含蓄。而宋詞中的婉約詞派就極具這種意境。當然“婉約”能夠作為宋詞的一個流派，其實也是與“豪放派”相對而言。這種詞派的內容往往都側重兒女情長，或者特別注重細膩或細微的感情描寫。
從結構上來講要比豪放派更加深細縝密；而且從詞作的音律上來講，也多具有婉轉和諧的意蘊；語言上圓潤清麗毫無稜角，處處體現著一種柔婉之美。蘇軾作為一位以豪放派詩詞聞名的大文學家，他在婉約派詞作方面的成就也不容小覷。
2.蘇軾的婉約詞及婉約情懷
蘇軾一生所創作的詩詞高達2700多首，其實絕大多數都以豪放派風格為主。但是在其眾多詩詞作品中，婉約派詞風佳作也屢見不鮮。所以後人才評價其詞作，“長於豪放亦擅婉約”。
《蝶戀花·春景》、《水龍吟·次韻章質夫楊花詞》；以及《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水龍吟·小舟橫截春江》等詞作，皆為蘇軾婉約詞作中的上乘之作。尤其是《蝶戀花·春景》更是為後人所推崇。
3.《蝶戀花·春景》賞析
關於蘇軾這首婉約詞的創作背景及年代，後世有很多種說法與分析。有人認為是其貶謫期間的有感而發，也有人根據詞中的“青杏”、“燕子”、“柳綿”等語言，認定並非蘇軾貶謫期間所作。筆者認為這闕詞的背景，其實完全不影響意境與情感抒發。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花褪殘紅”指的是百花已經開始凋零，而“青杏小”則指杏樹上已經長出了青澀的果實。綠水縈繞的農家上空，燕子不停地盤旋並飛過屋頂。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柳綿”即柳絮，“天涯”泛指全天下。柳樹枝上的柳絮被風吹的越來越少，但是大家不需要為此而擔憂。因為江南之地還可以看到，長勢喜人十分茂盛的花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蘇軾通過對牆裡、牆外、佳人笑的描寫，其實是通過視覺、聽覺、感覺，寫出了他的所聞所見所感。牆裡面有一位少女，一邊盪鞦韆一邊爽朗的大笑。這種輕鬆愜意，正是蘇軾此時最需要的愜意心情。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牆裡盪鞦韆的少女笑聲漸行漸遠，原來人生在世快樂之事總是短暫，而煩惱、憂愁才是永恆不變的主題。當少女的笑聲徹底消失之後，蘇軾才低落地發出多情往往都會被無情傷害的感慨。
實際上蘇軾所撰寫的這闕《蝶戀花•春景》，其實寫的就是在春天將盡之時，他的一次偶然外出經歷。當然也可以分析為外出踏青。通過對自己所見、所聞、所感的描寫，進而出發了美好的時光、景物以及情感，終究都會逝去的感傷情懷。
這闕詞的前三行雖然是通過寫實手法，描繪了蘇軾的一次踏青經歷。乍一看可能會覺得十分閒適、輕鬆。但是最後一句卻將“多情”與“無情”進行對立，這才是作者撰寫這闕詞的內涵。大有“感懷傷春”的文學及思想意境。
張綖曾在《詩餘圖譜》中說“婉約者欲其詞情蘊藉”。而蘇軾作為一個兼具豪放與婉約詞風的大文學家，“東坡婉約詞首推言情之作。其詞或感遇悼亡，或傷春惜春，或悲羈旅，或嘆行役，皆寫得溫婉動人”。
結 語
筆者認為在宋代文壇上，兼具豪放與婉約的兩詞風的詞人可能不止蘇軾藝人。但是能做到“長於豪放亦擅婉約”的人，恐怕也僅有蘇東坡一人。這其實與他與生俱來的性格有很大關係。
他雖然一直以豪放自居，但是在這種豪放的性格掩飾之下。率真、孤傲、嫉惡如仇，以及頗具婉約風格的情懷，其實都是蘇軾能夠位居，北宋中期文壇領袖之位的關鍵因素。正如他寫給李常的書信，即《與李公擇》中所表達的情感與觀點如出一轍。
“吾儕雖老且窮，而道理貫心肝，忠義填骨髓，真須談笑於死生之際。若見僕困窮便相於邑，則與不學道者大不相遠矣。”
蘇軾雖然又老又窮但卻堅持道理，他骨子裡的忠義思想，才是他“談笑於死生之際”的思想契機。
筆者認為這種孤傲、直率、豪放的性格，才是其婉約派詞作能夠熠熠生輝的重要思想基礎。豪放與婉約兩派詞風，就像蘇軾個人性格中的兩個極端。在人生得意之時就要豪放自在，但在失意落寞之時婉約情懷，又何嘗不是一種慰藉呢！
【參考文獻】
姜朝暉《簸之揉之，高華沉痛——蘇軾婉約詞論略》
曾棗莊《蘇軾的婉約詞》
廖泓泉《論蘇軾婉約詞的新變》
張想林《淺議豪放詞人蘇軾的婉約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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