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輕鬆讀書的你比毋昭裔更幸運

1100年前,有一位年輕人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他無數次對著天空高喊:我想讀書。

這位年輕人叫毋昭裔。他有一個優秀的品質:愛讀書。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一張“希望工程”的宣傳照。那是一雙渴望讀書的大眼睛。生活在五代的毋昭裔也擁有這樣一雙渴望讀書的“大眼睛”。

然而毋昭裔的時代沒有“希望工程”,他只能通過一個最傳統的方法解決無書可讀的問題——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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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有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在一個圖書資源嚴重匱乏的年代,他能找誰借書呢?圖書館嗎?不對一般人開放。朋友嗎?還要看人家願不願意借給你了。

這天,毋昭裔去朋友家玩耍,無意中看到桌上放著一本書。他翻開看了看,一拍大腿,心想,這不正是我尋找多日的書嗎,咱們在此相遇,都是緣分啊。

毋昭裔滿懷期待地向朋友提出借書的申請。朋友猶豫了一下,說:不好意思,這本書不能借

表面淡定的毋昭裔,清晰地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能夠輕鬆讀書的你比毋昭裔更幸運

我們不能批判這位朋友小氣。主要是那個時代的書,太珍貴了。

以今天的眼光看,那個年代的書都是珍藏版——手抄的。區別只在於抄在哪兒,抄在紙上,絹帛上,竹片上,或者木板上。當然也有少數例外的情況——記錄在石刻上的要更麻煩一點,抄完了還要用刀刻。

此外,那個年代的書屬於限量發行。今天我在網上看到一本書想要推薦給大家,只需要轉發到朋友圈就可以了。如果毋昭裔發現一本不錯的書,他壓根兒就不會產生“我要推薦給大家”的想法,因為實在抄不過來。

能夠輕鬆讀書的你比毋昭裔更幸運

閱讀是一件需要付出成本的事情,在任何年代都是如此。衡量閱讀成本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複製文本的效率。

毋昭裔大約出生於公元900年前後。在之前漫長的歲月中,文本都是沿著一條“點對點傳播的路徑”經由人工複製產出。無疑,這樣複製文本的效率不算高。

再加上戰亂、典籍散佚等原因,能保留下來的書籍就變得格外稀少。據猜測,古人因為借書問題而產生的友情破裂案例不在少數。

毋昭裔是一個有心胸有志向的青年。他並沒有因為借不到書而怨恨朋友,只是暗暗在心中發誓,等自己成功的那一天,一定要讓更多人擁有閱讀圖書的機會。

不得不說,毋昭裔有一股天下為公的豪氣。他從自己求書不得的經歷,聯想到了更多人“無書可讀”,這是成大事者才有的境界啊。

說到這裡,我們就不得不聊一聊,毋昭裔到底想借一本什麼樣的書?一本能激發人立志上進的書,八成也是一本不俗的書。

毋昭裔借的這本書,叫《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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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學藏日本古鈔本《文選》

如果用一句話介紹《文選》——它是我國現存最早的文學總集

《文選》選錄的作者上起秦漢、下逮南朝梁共130位,名家眾多,比如司馬相如、班固、謝靈運等。它選取的作品包括74篇辭賦、434篇詩歌和256篇雜文,總共764篇,都是文學精品,比如《子虛賦》《上林賦》等。

如果用兩個字概括《文選》——經典

《文選》的編選者蕭統生前是南朝梁的太子。從《文選》誕生之日,到毋昭裔讀它的時候,已經過了四百多年。能被如此長時間傳抄的書應該是一本有價值的書。

事實上,《文選》一經面世就受到了追捧。你想啊,那時候找書讀多難啊。一本書可以讓你一下子就讀到前代文人的精華作品。這樣一本“歷代優秀作文大全”擺在面前,你讀不讀?隋唐以後,實行科舉制度,格外重視以詩賦為主要內容的進士科。也就是說,想做官先考試,想考得好先得會寫文章。這樣一本“歷代優秀作文大全”擺在面前,你讀不讀?

讀!不僅要讀,還要研究它,寫論文!

首先站出來的是蕭統的侄孫蕭該。他完成了《文選》的第一個“音釋”,幫助人們更便捷地閱讀《文選》。這位老先生一直活到了隋代。

唐高宗顯慶三年(658),一位叫李善的學者完成了自己的《文選》注本,他詳於名物訓詁,典故出處。這個注本對後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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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吐魯番本《文選》(李善注本卷二)

唐玄宗開元六年(718),工部侍郎呂延祚組織呂延濟、劉良、張銑、呂向和李周翰五人共同作《文選集註》進獻聖上,人稱“五臣注”。這個注本流傳廣泛,甚至漂洋過海到了友邦。

《文選》有多火呢?

詩聖杜甫閒來無事就招呼兒子讀一段《文選》給自己聽:“呼婢取酒壺,續兒誦《文選》。”(《水閣朝霽奉簡嚴雲安》)因為他覺得:“詩是吾家事,人傳世上情。熟精《文選》理,休覓綵衣輕。”(《宗武生日》)

詩仙李白早年擬作《文選》中的詩文。據說總共作了三次,三次皆不滿意,就放了一把火燒掉了。

你說《文選》有多火。

年輕人毋昭裔因借不到《文選》就立下一個有點“中二”的誓言,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毋昭裔和普通的年輕人不一樣。在立下誓言的數十年之後,他刻苦讀書,勤懇辦公,一路奮鬥到了蜀國宰相,同時也積累了豐厚的個人財富。

有了實力的毋昭裔開始了自己的刻書事業。他命人招募工匠,自費印書。當一本本雕版印刷的《文選》擺放在案頭時,毋昭裔終於完成了自己多年前的誓言。

實際上,毋昭裔借不到書的那年,已經有了可以批量印書的技術——雕版印刷術。只是那時候,這項技術還主要應用於國家機構,印製經書。而《文選》畢竟不是諸如“五經”的正經教材,一時之間並未進入官方印書的行列。

能夠輕鬆讀書的你比毋昭裔更幸運

古代的雕版印刷活動

不過沒關係,歷史有它自己的思考,這個空白將交給毋昭裔來填補。作為一本幸運的書,《文選》成功趕上了技術的順風車,駛向遙遠的未來。

毋昭裔的兒子在西蜀亡國後把毋本《文選》刻板攜帶到中原繼續刊印。北宋大中祥符九年(1016),毋昭裔的孫子將刻板獻給了北宋王朝,先後被國子監與三館採納成為監本五臣注《文選》。

南宋紹興三十一年(1161),建陽書商陳八郎以監本五臣注作底本,用他找到的一古本作校正,進行了較大幅度的修改,此本被稱為“陳八郎本”,流傳至今。

能夠輕鬆讀書的你比毋昭裔更幸運

臺灣“中央”圖書館藏陳八郎宅刻五臣注《文選》

可惜的是,還有更多的《文選》注本則湮滅在了歷史的浪花中。

《文選》是幸運的。面臨社會動盪、戰火紛飛、技術落後等諸多不利因素,它還是走到了今天,這應該稱得上是運氣爆棚。畢竟相比我們今天能看到的,更多的古代書籍已不復存在。

毋昭裔是幸運的。他終究還是讀到了《文選》,完成了自己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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