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世人盡說程蝶衣入戲太深,可誰又懂他為何入戲太深

電影《霸王別姬》講的是兩個戲子伶人的故事,也是京劇《霸王別姬》霸王與虞姬的故事。

戲中有戲的多層次表達,讓電影里人物的命運與霸王、虞姬的命運有著驚人的相似,一句“不瘋魔不成活”、“人得成全人自個兒”將戲裡戲外的人物命運表達得淋漓盡致。

陳凱歌導演素來以人物性格刻畫見長,這部電影可謂是他的巔峰之作。程蝶衣的命運與京劇《霸王別姬》的交相輝映揭示了人性的醜陋與命運的冷酷無情,使電影更具思考價值。

世人盡說程蝶衣“入戲”太深,不願醒來,可誰又懂他為何“入戲”太深,此文將以程蝶衣為視角,剖析他這一生的心路歷程,探討他為何不願從“戲”中醒來。

《霸王別姬》:世人盡說程蝶衣入戲太深,可誰又懂他為何入戲太深


一,虞姬顛覆了程蝶衣的世界觀,成為他的精神支柱,從此開始“入戲”

程蝶衣的身世讓他對女性的認知產生了極大的偏見與歧視,因此他討厭女性,尤其是妓女,虞姬的出現顛覆了他的認知,併成為他的精神支柱。

1,程蝶衣對女性歧視的認知的行成。

在送程蝶衣去戲班子的時候,程母面對關師傅的拒絕,曾雙眼含媚地說過這樣一句話:

您只要答應,要我做什麼都成,您可別嫌棄我們。

這句露骨的話的含義,不言而喻,程蝶衣在一旁看得明明白白。程母說完跪在了地上。此時鏡頭給了程蝶衣特寫,這是有意為之的。

從程蝶衣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他對母親的做法是非常鄙夷不屑的,母親的行為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由於程蝶衣天生六指,被關師傅拒絕。為了將兒子送出去,程母竟狠心地將程蝶衣的第六根手指剁掉。當時程蝶衣還是一個孩子,承受著剁指巨大的痛苦,卻沒有哭也沒有叫,因為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竟然會這樣對待自己,這裡面也包括了程蝶衣對母親的恐懼。強烈的恐懼感讓他短暫的失去了觸覺,亦對母親這個字眼生出了負面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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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冷血,成功地讓程蝶衣進入戲班子裡。在戲班子裡過第一夜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嘲笑他手裡的衣服是“窯子裡的東西”,程蝶衣為了與“窯子裡的東西”劃開界限,他毅然地將母親留給自己唯一的物件燒了。由此可以看出,他討厭妓女,討厭母親,然而這兩個職業恰恰都是女性,這也讓他從某種程度上開始厭惡女性,因此而建立了對女性歧視的認知。

2,虞姬的出現打破了程蝶衣固有的觀念,轉化為程蝶衣新的精神支柱。

程蝶衣在戲班子裡學習“旦角”,出於對女性的歧視認知,他寧願捱打受罰,也不恥於作出“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到“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的轉變,這個時候,他是不願意“入戲”的,也是他對自己世界觀堅守的表現。

直到他聽關師傅講了“霸王別姬”這出戏的故事後,同樣是妓女出身的虞姬的事蹟深深地震撼了他。虞姬雖然出身卑賤,但是她寧願拔劍自刎也不願背叛楚霸王的壯舉顛覆了他的世界觀。虞姬的“從一而終”與母親的“您只要答應我,讓我做什麼都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在程蝶衣心裡掀起滔天巨浪。同樣是妓女,兩者截然相反的行為於頃刻間擊碎了程蝶衣歧視女性的世界觀。

《霸王別姬》:世人盡說程蝶衣入戲太深,可誰又懂他為何入戲太深


人自出生以來所行成的世界觀一旦崩塌,下場是悲慘的,就像心裡緊繃的一根弦突然斷裂,人活著突然沒有了任何意義。人好比一座房子,世界觀便是這座房子的頂樑柱,頂樑柱一旦斷開,房子便將轟然倒塌。要想不讓房子變成廢墟,唯一的辦法便是用另一根頂樑柱來代替斷開的頂樑柱,此時的虞姬,便是程蝶衣新的“頂樑柱”。這也是為何程蝶衣聽到關師傅講了虞姬的故事後要狠狠扇自己耳光的原因--這是他對自己先前以“我本是女嬌娥”為恥的懲罰。

二,“入戲”是為了能夠與段小樓“從一而終”,唱一輩子的戲

段小樓數次的仗義袒護,讓出生在原生家庭缺失父愛的程蝶衣對其產生依賴感;慢慢相處的過程中,程蝶衣對男性認知的缺失,導致他對段小樓有了異樣的情愫,而段小樓演的又是楚霸王,在那個思想腐朽的年代,要想接近段小樓,只能以虞姬的身份接近楚霸王。

1,段小樓對程蝶衣的仗義袒護,讓缺失父愛的程蝶衣對段小樓產生了依賴感。

影片里程蝶衣的母親是妓女,父親是誰沒有交代。但是從程蝶衣母親從事的職業來說,或許連他母親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起碼程蝶衣是不知道的。由此我們知道,程蝶衣是出生在一個原生家庭,一個沒有父愛的世界裡,這就造成了他對男性有著異樣情愫的可能性,段小樓的出現,使這一可能性成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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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蝶衣與小癩子偷跑後,段小樓頂著被師父打的風險,替程蝶衣瞞了下來;最後程蝶衣跑回來決定好好學戲,甘願受責罰時,段小樓替他出頭,甚至不惜與師父動手;程蝶衣與段小樓長大後成“角兒”,去唱一個堂會,正巧碰到一群抗日遊街的學生,面對學生的聲討,程蝶衣本能的後退到段小樓的身後。段小樓數次的袒護,讓缺失父愛的程蝶衣對其產生依賴感,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依賴感逐漸發酵,衍生出程蝶衣對段小樓的“特殊”情感,電影里程蝶衣用舌頭為段小樓勾臉,在舞臺後摟住段小樓的腰便是最好的證明。

2,為了留住段小樓的心,程蝶衣用“入戲”來完成內心的表白。

自從菊仙出現後,程蝶衣便有了危機感,他害怕失去段小樓。菊仙的出現,才是程蝶衣“不瘋魔不成活”的開始,程蝶衣的臺詞大半部分都是與戲有關,這一切,只是為了留住段小樓。

師父的話你忘了嗎,從一而終!


師哥,我要讓你跟我...不對,就讓我跟你唱一輩子的戲,行嗎?


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

程蝶衣為了讓段小樓“懸崖勒馬”,搬出師父的話,用唱一輩子的戲來完成自己對段小樓的表白。程蝶衣知道,他對段小樓的感情只能埋在心底,用“虞姬”的身份才能名正言順地接近“楚霸王”--段小樓。

《霸王別姬》:世人盡說程蝶衣入戲太深,可誰又懂他為何入戲太深


黃天霸和妓女的戲,師父沒教過,不會唱。


知道虞姬為什麼死嗎?

程蝶衣為了讓段小樓“迷途知返”,態度上比以往還要強烈,只希望師兄能夠“回頭”,讓他明白,我才是“真虞姬”,你是“楚霸王”,做人做戲,要從一而終。

程蝶衣的“苦心”勸說,並未讓師兄“回頭”,相反的,段小樓選擇與最讓程蝶衣痛恨的妓女結婚。希望落空下,程蝶衣寄情於“戲”,只有在戲裡段小樓才是屬於自己的,為了這一目的,他必須把自己“變”成虞姬,才讓他感覺到“真實”,所以他才“入戲太深”。

三,入戲太深的程蝶衣是對人性的失望,也是對命運的頑強抵抗

1,在程蝶衣人生旅途中出現的人物,讓他對人性失望至極。

縱觀程蝶衣一生,身為妓女的母親,她剁手指的決絕,拋棄他於戲班轉身離開的冷酷,讓他幼小的心靈備受打擊;從小袒護著自己的師兄,段小樓沒有遵守“從一而終”的諾言,反而與一個妓女準備廝守終生,讓他覺得受到了欺騙。

《霸王別姬》:世人盡說程蝶衣入戲太深,可誰又懂他為何入戲太深


形同魔鬼一般的張公公的惡劣行徑,一度成為程蝶衣的噩夢;就連撿來的小四到最後都被判了他,成為將段小樓、菊仙和程蝶衣推向橫刀相向的局面。

人性的醜陋讓程蝶衣心灰意冷,不願同流合汙只好寄情於“戲”,以至於“入戲太深”,不願醒來。

2,程蝶衣拔劍自刎的結局,是對命運絕不妥協的頑強抵抗。

程蝶衣對人性的失望,決定了他不願與之同流合汙的態度。同樣是妓女的虞姬,替代了程蝶衣的精神支柱,為了完成對虞姬最虔誠的信仰,他必須要完成虞姬的使命,拔劍自刎,完成虞姬“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的宏願。

這個結局也揭示了程蝶衣對無情冷酷的命運的頑強抵抗,雖然程蝶衣死了,但是他完成了對自己“從一而終”、“人得成全人自個兒”的心願。從這一點來看,他與虞姬是一樣的,用自己的氣節來完成對命運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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