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為何要用桃花來比喻美女的“紅顏薄命”?

​陽春三月,春風駘蕩,桃花盛開,“滿樹如嬌爛漫紅,萬株丹彩灼春融”。隨著桃花進入最佳花期和賞花高峰的到來,各地紛紛舉辦各種各樣統的桃花節。遊人們徜徉在桃林中,無不心曠神怡,陶醉其間。

嫵媚嬌美的桃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女子亮麗的容顏。自古以來,桃花被詩人常用來比喻美貌女子。桃花和女人結合的文學創作最早的是《詩經》:一首《桃夭》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通過比興手法描寫了桃花盛開之狀,歌詠了新婚女子的嬌媚可人,開啟了以桃花喻美人之先河。

這一文學意象對後世影響甚大,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詩人也常用桃花來歌詠美人之貌。而桃花的愛情意象最初則源於唐代崔護的《題都城南莊》,詩中表達了一種可遇不可求的美好愛情: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古人為何要用桃花來比喻美女的“紅顏薄命”?

當然,古代詩人對桃花喻美人是非常講究的,並不是所有桃花品種皆可喻為美人的,而要看是否具有所謂的“桃腮”“桃靨”之相。

明末清初的文學家李漁就此解釋道:一般來說,桃樹這種樹木,可供觀賞的不一定能結桃子供人去吃,不能夠在兩方面滿足人的需要。凡是想要桃子好吃的,必須把桃枝嫁接到別的樹上,人們不知道桃子的好吃,是好在嫁接上。同樣,桃花顏色的不好,也不好在嫁接上。未經嫁接的桃樹,它的花色才極為嬌豔,酷似美人的臉,所謂“桃腮”、“桃靨”,都是指天生的未經嫁接的桃樹。

今天,世界上桃樹品種已達三千種以上,我國就約佔一千多種。桃樹一般按花、葉的觀賞價值及果實品質而分為觀賞桃與食用桃兩大類。今古對桃樹的分類是有差異的,如李漁當時所說的碧桃、絳桃等不屬於觀賞桃,而在今天已屬觀賞桃了。

按李漁的說法,“桃腮”“桃靨”之桃樹不在名園勝地,“惟在鄉村籬笆之間,牧童樵叟所居之地“。在詩人們的筆下,桃花源中見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兒家,白皙晳的臉上泛著兩片紅暈,白裡透紅,紅裡透白,酷似兩片桃紅,人面桃花,互相輝映。

然而,李漁筆峰一轉:“嘻!色之極媚者莫過於桃,而壽之極短者亦莫過於桃,‘紅顏薄命’之說單為此種。”意思是說:花色最為嬌媚的莫過於桃花,而花期最為短促的也莫過於桃花,紅顏薄命之說就是說的是桃花啊!


古人為何要用桃花來比喻美女的“紅顏薄命”?


其實,李漁此說並未獨創,這早已是不少詩人表達韶華易逝的意象。例如:

唐代王建《宮詞》:“樹頭樹底覓殘紅,一片雨飛一片東”,以暮春桃花飛謝喻宮女色衰的惋惜之情。

劉禹錫《竹枝詞九首》:“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描寫當初愛的信誓旦旦,到頭來卻猶如這易衰的桃花一般情意飄零。

李賀《將進酒》:“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將桃花紛紛飄落以“雨”作貼切比喻,“紅雨”便成了易逝韶華的喻詞。

宋代陸游在《釵頭鳳》中感嘆:“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陸游與唐琬的愛情感傷被抒寫得纏綿而悽婉,桃花與悲情結下不解之緣。

清代曹雪芹《紅樓夢》中,孑然一身的林黛玉,見到滿樹桃花飄零,落紅遍地,哀傷自憐的悲情不由湧上心頭,寫出《桃花行》:"淚眼觀花淚易幹,淚乾春盡花憔悴",《葬花詞》:“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唱出香魂消散之前的飛鳥遺音。

春日匆匆,落紅無數;春色再好,終歸逝去;桃花再美,終要零落。

佳人就如那滿園春色與桃紅,隨著青春易去的歲月,嬌豔的容顏逝去了,美麗的愛情也離去了,由衷生出一種紅顏漸老的悲嘆之情,更有一種歲月流轉的滄桑之感。


古人為何要用桃花來比喻美女的“紅顏薄命”?

其實,古人常常將桃花比喻為美人的“紅顏薄命”,這或許與桃樹的特性有關。

據明代文震亨《長物志》記載:“桃性早實,十年輒枯,故稱短命花。”說的是桃樹其性早熟,三年即可結實,然而六七年便老化,枝幹在結果後越來越細,十餘年後易枯,樹齡並不長,甚至有“短命花”之稱。故此,古人作詩有“梅子酸心樹,桃花短命枝“之說。

這個比喻許也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神秘文化因素有關。神秘文化講究風水、相術、算命等方術,什麼“命犯桃花”的八字命理,什麼“紅顏薄命”的面相特徵,隱約其辭,依違兩可。李漁說過,凡是看到婦女的臉色與桃花相似,並且顏色與光澤不分的,就應當以花魂看待,可以斷定她離死期已經不遠了。然而切不可說出來,以免她悲傷起來。當然,李漁以面相斷定一個婦人生死,未免過於荒唐了。

此外,古代文人沿襲前人“桃花=紅顏薄命”的文學意象標識。紅顏易老,美色易衰,早已是許多與桃花有關詩歌的主題。“人面桃花”已成為悽美愛情的象徵,成為多情文人心中的痛,因此留下讓人回味無窮的痛著的美。文學作品中屢見的“落紅”意象渲染了數不盡的傷感,愛情一旦以桃花來喻說,美麗的背後總難免有幾分澀澀的酸楚。桃花易凋,紅顏易老,花開花謝,惜春歸去,嘆紅顏薄命自然成為文人筆下的傷逝情緒。


古人為何要用桃花來比喻美女的“紅顏薄命”?

當然,古人筆下的女子不全是紅顏薄命的桃花意象。它既有“易植子繁”的壯實農婦類桃花意象,那些如《詩經·桃夭》中新嫁娘一樣結實健康、美麗勤勞、生命豐盈的女子;又有“桃容增豔”的剛強義女類桃花意象,一如《桃花扇》中秦淮名妓李香君,《鏡花緣》中桃花仙子女俠燕紫瓊。

應該說,古人筆下的桃花意象是豐富多樣的。用桃花喻佳人,不只是突出她們的美,也隱喻了佳人的命運與前程。人花相映,花人合一,形成了人面桃花這一複合文學意象。隨著時代的變遷,這一文學意象從上古時代重生殖崇拜的壯實健康,到中古時代充滿強烈的生命意識的傷感抒情,到近古時代追求自我價值展現的道義精神,反映出了不同時代社會文化思潮和文人的文化追求。古人的這些文化創造,猶如“灼灼其華”的夭夭桃花,充分顯現了中國傳統文化強烈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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