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0 许振东:文学的穿越与提升——评文浩的散文集《回首萧瑟处》

文浩不是专职作家,写作是他工作之余的事;文浩很年轻,但看的作品,却感觉他很老道、很渊博、很睿智。他的新作《回首萧瑟处——探寻宋词背后的历史尘烟》(以下简称《回首》)是一部随笔,却又显得体大思精,血脉贯通。此作虽以谈宋词为名,实却纵横在先秦文、汉唐诗、元明曲之间;虽初看象文学之书,实却始终穿越表层,来彻谈人生之感悟、历史之纵横。

许振东:文学的穿越与提升——评文浩的散文集《回首萧瑟处》

丰富文史知识的汇聚与交织,构成了《回首》这部书最为最为鲜明的特色。作品不是靠故事、人物或场景的跳跃和穿接来显示随笔之“随”、散文之“散”,而是靠丰富文史知识的汇聚与交织来予以实现。据粗略统计,本书全篇引录并加以分析的词作不下六十首、诗作也有四十余首。作为例证谈及的诗词作家及文人更是众多,如屈原、三曹、陶渊明、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辛弃疾、李清照、张炎、史达祖等,有些不太著名的诗词作家如孟昶、薛涛、张弘范等人也能被作者融入于笔端。除去诗词,《回首》还引及戏曲《长生殿》、长篇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不止这些古代文学作品,书内还可见到一些现当代中国乃至外国的文学作品被谈及,如鲁迅的《故乡》、金庸的《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美国导演扎尔曼·金所拍电影等。除去文学,作品对很多历史事件及人物的品评也随处可见,从远古的商汤与周文王、汉初的张良与季布,到宋朝的司马光与王安石,直至民国年间的“四公子”等,以及世界史上的《日内瓦公约》。再除去上面这些,书内还谈及到齐白石的画、卓别林的模仿秀、郑智化动听的歌曲等,真是思接千载,涵纳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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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仅有这些,你可能会以为太过堆积,不过是教科书或百科词典之类,实际上却远非如此。作者依靠其睿智与才思,能够准确地对现象及存在的问题进行概括和提升,同时又很好地找到切入点或榫头,进行透辟而灵动的穿接与引发。全书分《家国▪天下》《江湖▪庙堂》《英雄▪ 美人》三个大部分,每个大标题都包含着一对内在的矛盾,是每个具有社会责任感的文人或政治人物都必须要回答的两难抉择,也是我国古代文学作品所不断感喟与吟咏着的重要母题。报国可能就需舍家,庙堂艰难就会产生江湖之思,再强大的英雄在美人面前都可能变得渺小,作者以宋代不同词人的作品为线,有序铺展开不同人物在这些艰难抉择前的内心变化与情感律动。

许振东:文学的穿越与提升——评文浩的散文集《回首萧瑟处》

散文讲究“形散而神不散”,本书也充分体现了如此的特色。除去以主题来进行有力绾束,作者常能巧妙地选取角度或线索。《绿窗谁是画眉郎》先从“眉”写起,开门见山,明快而老道;随后便写及咏述“眉”或“画眉”的诗词作品,随后才以更多地笔墨来写曾以“画眉”而留名的“风流京兆”张敞其人。《别有乾坤蕴履中》紧紧抓住“履”这一物象,先从李清照的《点绛唇▪蹴罢秋千》的“袜刬”之争写起,然后从小说谈到戏曲、电影,从古代谈到当代,从中国谈到外国,将有关鞋的典故和轶事几乎全部笼收于笔底。《一斛明月照空楼》有个副标题是:用苏轼词的“金线”串起的几个珍珠般的歌姬侍妾,这已把此文的特色点明,其先从苏轼的《水龙吟》词中的侍妾写起,随后写到了绿珠、窈娘、关盼盼、朝云等,在对这些人物的娓娓而谈过程中,作者将相关的诗词作品也进行了富有特色的解读。

某些事件或人物尽管很复杂,作者却能能进行极简省而透彻的概括,从而使其文的“神”更为凝聚而突出。如书内曾很有道理地说:“两千多年间,中国文人始终纠缠于儒与道之间。外儒内道,或者外道内儒,亦或儒中有道,道中有儒,儒道互补,正是中国传统士人最常见的人生态度。这种矛盾而调和的心理状态,诚如冯友兰所说,是“极高明而道中庸”,却也为更多人提供了挡箭牌、遮羞布或者奢侈品。”又如,著名词人辛弃疾一生坎坷,作者对之写道:“纠结辛弃疾整整一生的,不过是两个字。一个字是“战”。另一个字是‘隐’。”西汉张敞是欧阳修等人词作中为宠姬画眉的人,作者对他讥讽的总结说:“一般人的为官之道是“三不”:不惹事、不担事、不干事。这家伙也是“三不”,但内容恰恰相反:不误事、不怕事、不躲事,甚至没事去找事”。这三个例子,都让我们看到作者超强的认知与概括能力。

许振东:文学的穿越与提升——评文浩的散文集《回首萧瑟处》

作者的文字功底与文学能力均很强,不仅精于描绘和叙述,而且语言生动流畅,全书虽事件和人物众多,却并不显得板滞和乏味,而是充满文学色彩,具有很高可读性。如书内有一处写景道:“金陵城东偏北,有一山名唤钟山,山势蜿蜒逶迤,形如莽莽巨龙。山中古木蔽日,石间清溪潺潺,随斗折的山路忽明忽灭。偶有翠竹几丛当路,转过去发现竟是芳草萋萋,野花漫坡。林泉深处,有一座古刹,唤作定林寺,黄墙黛瓦,掩映于森森苍柏之中,每到晨昏,就会有悠然的钟声在山中回荡。”随后,下文又写说:“忽然,一只“斗鸡”发现,亭子中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老头儿,黑瘦脸膛,一蓬花白胡须,青衣短衫,头上戴着粗麻布的方巾,手中拄着一支藜杖,整个人土里土气,甚至有点邋里邋遢,正坐在栏杆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是书内《半山闲云半山梅》中开头的一段,前者充满诗情画意,似优美的写景散文;后者描摹传神,传写尽相,又象一篇精彩小说中的片段,将如此的段落与下文有机地融汇到一处,怎不令人爱不释卷。

许振东:文学的穿越与提升——评文浩的散文集《回首萧瑟处》

总地来说,文浩的《回首萧瑟处——探寻宋词背后的历史尘烟》是一部难得的好书。读者可以在感知以宋词为核心的绚烂文学魅力的同时,也能够快意品味一个个多彩的历史故事、增强多方面的知识和人生智慧。以这样的原因,此书受到读者们的广泛欢迎,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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