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3 閬山閬水中,文運千年昌

閬山閬水中,文運千年昌

全文字數3891,閱讀時間約8分鐘。

阆山阆水中,文运千年昌

嘉陵江水悠悠流淌,至中游,繞了個彎,以東、南、西三面環繞的姿勢,將一方土地擁入懷中,在風水學中,這種水勢叫金城環抱,大吉;再有錦屏前照,蟠龍後倚,東山、西山左右對望,又呈堪輿地理學中絕妙的砂山格局,靈氣充盈,使閬中被譽為中國四大古城之一。

《舊唐書·地理志》為閬中釋名,說:“閬水迂曲,經郡三面,故曰閬中。”流經閬中的嘉陵江一段,古稱“閬水”,城在其中,故稱“閬中”。正是因這獨特的地理位置,閬中有著別處不具有的風采。一千多年前,滕王李元嬰被侄子唐高宗李治貶到這裡,便以此地為仙境,起高樓,築臺閣,修宮殿,起名“隆苑”(唐玄宗時改為閬苑)。滕王樂在其中,流連五載,忘歸長安。

似乎更因為這絕妙的風水之局,閬中的文運極佳,千年傳而不絕,不僅本地人才輩出,燦若星辰,也吸引了許多外來人才紮根奉獻,將自己融入閬中。

連枝狀元鄉

閬中人傑地靈,是四川出狀元、進士最多的地方。尤其是唐宋時期的四位狀元,為兩對兄弟,世所罕有,一時間被傳為佳話。清代時,川北道貢院便設在閬中,當時是清初朝廷掄才大典的重地,閬中可謂人文薈萃。

尹樞、尹極兩兄弟出生於唐代閬州一戶書香人家,哥哥尹樞很早就走向了科舉之路,一舉奪得鄉試解元的好成績。但似乎就從這時開始,尹樞與科舉出仕的緣分已盡,在長達四十年的時間裡,會試屢試屢敗,直到他年逾古稀。

尹樞參加的最後一次會試,主考官為時任禮部侍郎的杜黃裳。考試結束後,也許是出於考察人才的心理,杜黃裳請諸士子為他評出中舉的名單。眾人不知杜黃裳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敢出聲,只有尹樞毫無顧忌地站出來,氣定神閒地翻看考卷,一一列出他認為合適的排名。杜黃裳見尹樞所列榜單與他心中所想絲毫無差,唯獨狀元的位置還空著,便問,狀元該題何人?尹樞傲然答道:“狀元非老夫不可。”杜黃裳心中早有考量,聞言哈哈一笑,提筆寫下了尹樞的名字,年過70歲的尹樞也成了中國科舉史上年紀最大的狀元。

尹樞狀元及第22年後,其弟尹極再中狀元,二人被稱為“梧桐雙鳳”。但由於及第時年紀都偏大了,兩兄弟都選擇了歸鄉。儘管尹樞沒有太多政績,流傳下來的作品也很少,但後人仍能從他的應試之作《珠還合浦賦》中看到他翩然逸妙的飛揚文采。

到了北宋,閬中又出了陳氏一家。大家長陳省華入仕後官途順暢,直至左諫議大夫,卒贈太子少師、秦國公,但仕途方面的成功與他的教育相比,算不得什麼。陳省華最被人津津樂道的還是他的三個兒子——陳堯諮、陳堯叟兩人為狀元,一將一相;陳堯佐為進士,亦拜相,世稱“三陳”。

陳堯諮擅長射箭,歐陽修創作的一則寫事明理的寓言故事《賣油翁》,就記述了陳堯諮射箭和賣油翁酌油的事,說明了熟能生巧的道理。

閬中陳家被稱“一門四進士”,堯諮、堯叟加上陳省華的孫女婿傅堯俞又被稱“陳門三狀元”,隨便哪個名頭拿出去都能得到贊聲一片,連司馬光也毫不吝嗇讚美之辭:“三子接踵為將相,子孫繁衍,多以才能致美官,棋佈中外,故當世稱衣冠之盛者,推陳氏。”

按理說,某一家族之中出了如此多的顯赫將相,家風易變,下場難料,但陳家從未有過一個人因為貪腐瀆職獲罪,個個都是清廉有為的好官,這在閬中的歷史上,可以算是璀璨的篇章了。

閬中之地文運昌盛,又頗重家風,最終的結果就是同一個家族中往往有多人入仕,又基本都能保持廉潔清風。宋時有陳氏一族,子孫相繼拜相封爵,明清又有任家十代廉官“聚星聯耀”,令人驚訝。

任家早年入川,到第四代時,任讓舉明經而入仕,知黃梅縣。任讓為官時政績突出,縣內百姓都以“青天”呼之,待到卸任歸鄉,任讓“行李蕭然”,足以見其清廉。黃梅百姓不捨,為其建生祠以表尊敬。

任讓回到閬中後,將清白做人、清廉為官作為家訓的核心,在他的教育下,任家子孫都十分注重家風的傳承,不僅學識出眾,多人入仕為官,還個個保持著清正廉潔的作風。

任讓之子任儀為明成化年間的進士,官至御史。他不畏權貴,多次與大宦官劉瑾發生衝突,兩次被貶都不卑不亢,在任上秉公辦事,為百姓除了為害多年的地方豪強,被稱為“擒虎父母”。任希賢、任維賢、任仰賢、任企賢四人是任儀之子,與任儀父子五人兩進士、兩舉人、一貢生,可謂“父子聯芳”。其中維賢官至陝西、湖廣五省總制,大權在握,是明代官職、權位最高的閬中人,但他“歷任三十年,清白自守,家無餘積”。

從明景泰年間到清乾隆年間,任家連續十代都有人踏上仕途,無一例外都是政績卓著的清廉之官,是名符其實的“閬中第一家”。

除了閬中本籍的傑出人才、清廉官吏,閬中歷史上還有許多就仕於此的人物,留下了他們濃墨重彩的一筆。

閬中守護神

在閬中,世代流傳著張飛顯靈的故事。明清時期,閬中為保寧府的治所,每任地方官員到任都會前去張飛廟拜謁。李直是明成化年間的保寧府知府,在《桓侯靈異記》中他記載了自己請求張飛顯靈幫助自己斷案的故事。

保寧府轄境內有一夥盜賊四處劫財,儘管官府抓住了他們,但苦於沒有確鑿證據,遲遲不能定案。於是李直前去張飛廟祈祝,希望得到張飛的幫助。

就在當天晚上,李直在夢中見到一黑臉大漢將這夥盜賊的名字一一說出,並詳細講述了他們的犯案過程。第二天,李直按照夢中人所述升堂審案,盜賊們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一五一十地招了,此案也順利告破。

川北之地,三國文化深厚,漢桓侯張飛正是這裡一張重要的文化名片。張飛死後葬於閬中,“鄉人慕其忠勇,於墓前建闕立廟”。張飛本是河北涿州人,但在這西南一隅的古城中,人們說起張飛,都是親切的一聲“張三爺”,隨處可見以張飛為名的各種衍生物。

在世人的眼裡,張飛尚武莽撞,與驍勇善戰、耿直義勇的閬中先民巴人、賨人十分相似,但實際上張飛也善文多謀,更是與文運昌盛的閬中相投。兩種看似矛盾的特點奇妙地融合在了張飛這個“外鄉人”身上。相傳劉備平定益州後,張飛被任命為巴西太守,駐守閬中七年之久,直至被部將範強、張達所殺,葬身於此。

鎮守閬中,保護百姓,重振鹽業,鞏固蜀漢政權……閬中在張飛主政期間,進入了前所未有的興旺發達階段。閬中百姓感念他的付出,將他視為閬中歷史上最令人尊敬的人物,張三爺的各種故事也在一代代人的口耳相傳與著墨添彩中不絕於書。

顯靈之說不必較真,這只是百姓們在遭遇天災人禍時迫切希望出現天神人物拯救自己的樸素願望反映,張飛在閬中百姓的心目中就是這樣一個被神化的人,是閬中千百年來的守護神。

在閬中人心目中,張飛主“武”,譙周則主“文”。 閬中人譙周幼貧喪父,少讀典籍,精研六經,頗曉天文,為益州“學者之首”,門下有陳壽等學生。

延熙元年(公元238年),後主劉禪立劉璿為太子,譙周被調到太子府為僕,後轉為家令。當時,劉禪經常外出遊玩,沉醉於聲色之中。譙周上疏劉禪,援引古義,勸諫劉禪應該尊奉先帝劉備遺德,減少樂宮、後宮的增造。譙周因此被轉任為中散大夫,仍然侍奉太子。

後來,因為看到蜀漢經常對魏國用兵,百姓因此凋瘁,譙周與尚書令陳祗展開了激烈的辯論。退朝以後,譙周書寫《仇國論》。當時,諸葛亮已經逝世23年了,姜維為了繼承諸葛亮遺志,連年發動對曹魏的北伐戰爭,以圖恢復漢室。

所以,譙周在《仇國論》中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句話:“處大國無患者,恆多慢;處小國有憂者,恆思善。”也就是說,大國的能力強,就可以討伐別的國家;小國的國力弱,就應該體恤人民的疾苦,壯大自己的國力,使人民萬眾一心,眾志成城,方能成為大國,振興漢室。

《仇國論》並沒有阻止姜維繼續北伐,但譙周最後沒有受到任何處分,反而官升一級,成為光祿大夫。實際上,《仇國論》中所談到的,基本都是值得後人參考的治大、小國之道。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他的思想主張毫無疑問是利民的。

“敢怒敢言”的譙周實乃典型的南充人性格——坦誠直率,陳壽就評價他“體貌素樸,性推誠不飾”。

阆山阆水中,文运千年昌

黎公好義舉

杜甫曾遊閬中,一首《閬水歌》留下“閬中勝事可腸斷,閬州城南天下稀”的精彩詩句。一千年多後,偏有人要與他“唱反調”,說“閬州城西天下稀”,這個人就是黎學錦。

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閬中城西河堤竣工、閬風亭建成,分巡川北兵備道兼鹽運使黎學錦臨江而望,隔著千年的時光與杜甫吟詩相和,作《和工部閬山閬水歌》抒發心中感慨。

這是他來到閬中的第十六個年頭,剛剛組織了閬中百姓修築石堤御洪,建閬風亭、立廟宇、置石犀以鎮水,使城西基本免除了水災之害。這項規模和功能都前所未有的德政工程耗時耗力,但澤惠至今。其中的艱辛,恐怕只有黎學錦知曉,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閬中官民無不“深服黎公之篤於民事也”。

儘管朝廷沒有撥下一文錢,黎學錦還是在閬中興辦了多項惠民工程,既扶持文教,又賑濟貧民。他不僅不傷民財,還主動拿出了自己的養廉銀。按照清朝後期的規定,黎學錦這樣品階的官員,一年的養廉銀不過四千兩左右,就算全捐了也支撐不起這些浩大的工程。

於是有人猜疑,上告黎學錦貪汙受賄,導致他被停職,限日赴京聽勘。好在進京後,朝廷查明此乃誣告,黎學錦才又官復原職。

那麼,黎學錦的錢從何而來呢?原來,黎家在湖南龍陽是家底殷實的大戶人家,黎學錦外出為官,得到了家人的支持。老家由嫂子管家,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他寄錢,供他大展拳腳,為民辦事。嫂子還說,“如果老三有段時間不找家裡要錢,那他一定貪汙受賄了,不是清官了。”

“好為義舉”是黎家的傳統,黎學錦也很好地繼承了。為官一方,造福百姓,將治理之地當做第二故鄉般投入深厚感情,付出巨大努力,如何不會得到當地百姓的由衷愛戴呢?

與其他地方官員慣常的一至兩年任期不同,黎學錦在閬中待了近二十年,閬中百姓也不曾忘記這位不為名利的清官、好官。

閬中是兼收幷蓄的,本地湧現的人傑與外來的賢官,就像那紮根此處的山與流淌而至的水,巧妙地匯聚在這裡,相輔相成,訴說著千年的風華。

I

排版:袁嘉嚀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