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與龍共舞:中華魂

與龍共舞:中華魂

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龍。宇宙洪荒、鴻蒙初闢之時,龍已經開始與中華民族相生相伴,直至跨越一個又一個千年。在數千年中,龍作為皇權的象徵,曾經是那麼不可一世的尊貴、威嚴甚至可怖,然而龍又是吉祥的化身,當它活靈活現地出沒於文人的畫筆之下與妙詞雅句之間,出現於民間佳節的歡樂場所,又是那麼俊逸灑脫、無拘無束、討人喜愛。龍似乎像極了中國人的人生之道,出則昂揚風發,入則婉轉隨順,剛柔相濟,陰陽相合,渾然天成。


與龍共舞:中華魂



中華第一龍


龍與中華結下的深厚緣分可以上溯至遠古時期。6500年前的某一天,天地蒼茫,在今河南濮陽縣西南隅西水坡這個地方,人們埋葬了一位逝去的男性,並精心地在他身體的東西兩側分別用蚌殼擺塑了龍與虎的形象。這條龍身長近兩米,昂首曲頸,弓軀伸尾,四肢撐地,五趾分開,形似鱷魚又略有不同。在這組墓葬以南20米和25米處,人們又擺塑了兩組由蚌殼組成的龍、虎、鹿,以及人騎龍、奔虎等形象。這位由龍虎相伴的墓主人,就這樣在黃土之下,靜靜沉睡了一個又一個千年。直到1987年,中國考古學家打開這座墓地,這位墓主人才重“見”天日。一時間,海內外華人奔走相告,“龍之傳人”的說法再一次獲得了實物印證,而這條迄今為止在中華大地上所發現的年代最為久遠的“龍”,當之無愧地被譽為“中華第一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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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石器時代仰韶文化的龍虎墓,河南濮陽西水坡遺址出土。該“龍”距今有6500年左右的歷史,被譽為“中華第一龍”。


這“中華第一龍”到底為何會埋葬在墓主人的身旁,和墓主人又是怎樣的關係呢?按照考古學家的說法,其時人類正處於新石器時代,在中華大地上,正是傳說中三皇五帝存在的時期。不過由於缺乏可考的文字資料,考古學家對這“中華第一龍”眾說紛紜。發掘者認為這位墓主人或許是一位地位顯赫之人,虎與龍象徵著他生前的地位和權力。也有人覺得這位墓主人很可能是一位巫師,龍、虎、鹿是他在施展巫術時召喚使用的三——依《抱朴子·內篇·雜應》所說,乘此三者可以“周流天下,不拘山河”。也有的人認為這條龍的原型就是鱷魚,我國早期先秦文獻中記述的“龍”都與鱷魚有關,商代甲骨文中言:“乙未卜:龍亡其雨?”又言:“其作龍於凡田,又雨?”這位墓主人很可能是一位御龍伏虎的猛士,人們為了紀念他生前的勇猛行為,就將他所制服的對象埋在身旁。還有考古學家認為這三組墓葬由北至南排列,恰好表現了墓主人生前及其死後昇天的情景,而“左青龍右白虎”的擺放象徵著東西兩宮星宿迴天運行,很可能表示此墓主人生前是位掌管天文、通達天地的部落首領。這種種猜度,至今仍沒有定論,但無論如何,它至少宣告了龍與中華文明的源起休慼相關,龍與中華民族相生相伴的歷史極為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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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石器時代紅山文化的玉豬龍,遼寧凌源市牛河梁遺址出土,高7.2釐米、寬5.2釐米。在最初發現時,考古學家出於某種原因將其誤認為龍,稱之為“中華第一龍”,後來確證其為豬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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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石器時代的彩繪龍紋陶盤,山西省襄汾縣陶寺出土,考古學家認為這條龍的原型很有可能是鱷魚。


龍:天上之水的使者


不過,與中華第一龍同期埋葬的龍遺存非常罕見,從出土情況來看,甚至在其後距今5000~4500年之間的龍文化遺存也很少,直到時間的車輪再向今推進500年左右,龍遺存才變得常見起來。尤其在距今3800年左右的河南偃師二里頭文化遺址裡,出土了諸多龍紋綠松石銅牌,同時出土的,還有一條極為精美的綠松石龍形器。這條綠龍身長64.5釐米,通體由2000餘片綠松石片粘嵌而成,頭部呈方形,白色圓形巨眼,龍身曲伏有致。最有趣的是,龍身中部還繫有一個銅鈴,銅鈴內有玉質鈴舌。考古學家普遍認定二里頭文化屬於夏朝以及商朝初期的文化遺址,那麼這條龍顯然就是“夏之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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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出土的大型綠松石龍形器被譽為“超級國寶”,其用工之巨、製作之精、體量之大,在中國早期龍形象文物中十分罕見。


在先秦文獻中,多次提及夏朝之龍。《山海經·海內經》中記載:禹的父親鯀為了給百姓治水,私自竊取了上天的息壤,被天帝殛殺於羽山之野,終年不見天日,只有叫做燭龍的神龍,口銜蠟燭,帶來一線光明。鯀死後精魂不散,屍體三年不腐,天帝怕他復活,派人帶“吳刀”將鯀剖腹。當鯀的軀體被剖開的時候,從他腹中跳出一條虯龍,盤曲騰空,這就是鯀的兒子大禹,而鯀的屍體也同時化為一條黃龍,沉入羽淵。另外,在大禹治水過程中也得到了應龍的幫助,進而奠定了夏朝建立的基礎。《左傳·昭公十九年》也雲:“鄭大水,龍鬥於時門之外洧淵。”《左傳·昭公二十九年》又云:“古者畜龍,故國有豢龍氏,有御龍氏。”那麼,二里頭遺址墓葬出土的綠松石龍形器及與其配伍的銅鈴,是不是正好表明當時確有馴龍人的存在?而這小小的銅鈴就是馴龍的工具?


這一切仍然撲朔迷離,不過,從這些傳說中不難看出,龍的源起與天、與水密切相關。不難想象,在靠天吃飯的早期農業社會中,天之水即雨水的豐沛往往預示著豐收,而那些與下雨相關的動物或自然現象就自然成為了好運的預兆,從而成為人們崇拜的對象。所以,有人將龍視為鱷魚,因鱷魚吼叫之後天就會下雨;也有人將龍視為雷神的化身,因雷鳴之後常常大雨傾盆,而雷電在空中的霹靂與龍之形頗像,加之“龍”字發音也頗似雷聲之“隆”。總之,大約從夏朝開始,龍在人們的生活中已經變得十分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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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商時期的龍紋嵌綠松石牌飾,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出土。牌飾發現於墓主人的胸前,龍紋碧綠晶瑩、精美至極。

獰厲·俊逸·龍之美


到了中華文明曙光盡顯之時,龍的重要性更得到了普遍的加強,龍之形也就遍地花開了。商周時期便是如此。此時,光是甲骨文與金文中的“龍”字就多達10多個,有的似鱷,有的似豬,有的像牛,有的像馬,有的似雲霧雷電,有的像雨後彩虹;商代玉器和商周青銅器上的龍紋更是不勝枚舉,青銅器上的龍紋則開始有了精細的區分,龍的形態也開始多樣化。遒勁修長的夔龍、端莊嚴謹的蟠龍、靈秀飄逸的蛟龍,那古拙雄渾的線條,那沉穩的姿態,盡情展示出美學家李澤厚所指出的“獰厲之美”。

與龍共舞:中華魂

■ 商代金文和甲骨文的“龍”字造型,字頭多有“且(祖)”字形角冠,體現上古人對於祖神之崇拜。


商周之時,最引人矚目的一條龍,要數商代晚期安陽殷墟婦好墓出土的圓雕玉龍。婦好是商朝國王武丁的妻子,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女性軍事統帥,她曾經英姿颯爽馳騁沙場,深得武王喜愛。這條玉龍之獨特在於,它與商之前的龍大都只呈現抽象的基本輪廓不同,工匠仔細地雕刻了龍的各個部位,讓我們第一次得以用立體的視角窺見龍的全貌和細部特徵:它那大大張開的龍口和巨齒顯示著不可一世的威嚴,而呈“C”字形蜷曲的身體,加上龍身雕有從商代盛行的織物上移植過來的套疊斜方格紋,顯示出華美的姿態和韻律感,分明又帶著幾分活力和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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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朝的圓雕玉龍,長8.1釐米、高5.6釐米,1976年河南安陽殷墟婦好墓出土。龍在商代已成為造型藝術中最重要的母題,習見於青銅器、玉器、骨角器的裝飾中,僅婦好墓即出土9件玉龍。


中華龍藝術真正的騰躍期,始於魏晉南北朝,此時出現了專門的畫龍專家。龍之美的最高境界為氣韻生動,龍的動勢加強了,常常予人意欲騰飛之感,著名的“畫龍點睛”的故事透露的正是六朝龍生動活潑的氣息。1968年發現於江蘇丹陽胡橋公社寶山南朝磚畫墓中的羽人戲龍圖,堪稱六朝龍紋的代表作。羽人戲龍圖中,龍的頭部扁長,彎卷多歧的雙角凸起於眉骨之上,巨口利齒,長舌伸出,一雙圓睛盯住面前的羽人;龍軀碩長勁健,遍佈鱗甲;四肢似鶴腿枯瘦有節,如獸行走,一前肢抬起欲攫羽人;龍的背鬣肘毛皆向後飛揚,從而增添了龍的動勢。構圖嚴謹生動,筆勢剛勁流暢,以謝赫六法來衡量,實為上乘之作。


這樣的美,得益於中華的能工巧匠,更受惠於外來的佛教藝術。南北朝時期,佛事興盛,所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自然,中華龍之姿受了這出世氣質的暈染,少了幾分人間的煙火味,多了幾分瀟灑俊逸,所體現的“氣韻生動”之美,便是極大地受到了佛教壁畫上“飛天”飄逸姿態的影響。


而龍身上一些新添的造型,則是直接挪用了佛教造像當中的元素。龍頸和龍背上出現的“焰環”,是受佛頂上“火聚光頂”(為五佛頂之一)的造型的啟發;越人諺雲“種千畝木奴(即橘樹),不如一龍珠”,千畝橘樹也換不來一顆龍珠,這極其珍貴的龍珠也來自於佛教中的摩尼珠,此寶珠從龍王腦中出,人得此珠,毒不能害,火不能燒。至於今人熟知的龍王,也是印度佛經中的“那迦”神獸與中華本土龍結合的產物。“那迦”長身無足,在水中稱王,實則是南亞熱帶雨林中的蟒蛇,自佛降生後,它就護衛在佛的左右,吐一溫一涼的淨水為佛洗浴,在空中歌舞贊禮,並且可以興雲佈雨、決江開瀆、致福祛災。

與龍共舞:中華魂

漢代龍之家族愈加龐大,出現了多種龍的形象。圖為畫像石應龍拓片,“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龍”,應龍為有翼之龍,寓意吉祥福瑞。


人間龍,吉祥氣


及至隋唐,龍紋已經遍及實用器皿,並多與蔓草、花卉及各種動物組合出現,這說明龍紋在當時已成為人們喜聞樂見的吉祥圖案,和人們的生活緊密聯繫在一起。隋唐龍的一個典型特徵就是龍尾與右腿纏繞成有趣的S形。這一獨特造型的源起很可能是一個偶然。早在隋朝,位於河北的趙州橋石欄板上的“穿石龍”的獸形龍尾就與右腿纏繞,工匠這樣做大約是因橋體雕面所限而有意為之,卻不經意間增添了龍尾後部的變化和美感,因而受到唐代工匠的喜愛並紛紛仿效。唐代還流行一種“魚龍變紋”,也即頭部已化成龍,但身子還是魚形的中間狀態。其實,這一紋樣來自於“鯉魚跳龍門”化身為龍的古老傳說,唐人喜愛之,概因當時極重科舉,從庶族中選拔優秀者入仕為官,令人想起“鯉魚跳龍門”的神話,“魚龍變紋”也就隨之化身為平步青雲的吉祥符號深受百姓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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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富想象力的藝術傑作唐鎏金銅龍,高34釐米,長28釐米。銅龍內加鐵心,外層鎏金。龍形矯健飛騰,精進俊逸,盡顯盛唐氣象。


宋代是一個市民生活日益豐富、精緻的時代,隨著人們對世俗生活的熱愛,各種紋飾被大量應用,日益精美。此時,深受人們喜愛的龍紋,也進一步藝術化、圖案化。龍的體態強調輕靈矯健,氣質推崇俊雅脫俗,或飛騰於煙雲之中,或遨遊于波濤之間,或穿戲於花叢之隙,奇偉而不怪誕,瀟灑而不恣肆,給人以無窮的美感。宋代尤擅制瓷之藝,龍紋作為瓷器重要紋飾之一,具有極高的藝術水平。如故宮博物院藏宋代影青釉龍柄瓷倒流壺,壺的造型為大瓜上趴伏小龍,瓜為壺體,瓜上之龍瘦角獸軀,龍頸下伏、龍頭微抬作壺流,龍身拱起作壺柄。全龍宛如田間蜥蜴,纖巧可愛,極富生活氣息。龍在這裡既是裝飾,又是器物的重要構件,作者寓莊於諧的藝術構思可謂高妙絕倫。


正是在宋代,龍的造型衍生出了專門理論。北宋的美術理論家郭若虛指出,在龍的造型上要“三停九似”:“三停”意指龍的三個部分即“首至膊,膊至腰,腰至尾”的長度要相等;“九似”是指龍的各個部分要與大自然中的動物相似,即“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還要“窮游泳蜿蜒之妙,得回蟠升降之宜”。也是從此時開始,龍鳳常常搭配在一起,成為表達吉祥如意的圖案,“龍飛鳳舞”、“龍鳳呈祥”等圖案蔚為風行,深受人們的喜愛。


至此,或許可以說,中華龍的美已達至頂峰。其後,明清兩代的龍雖然更加精緻細膩,但已顯出刻意雕琢之感,繁冗有餘,生機不足。是否封建王朝走向衰亡的趨勢,就此已經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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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代壁畫五龍騰雲,甘肅敦煌莫高窟235窟窟頂中心藻井。龍形飄逸俊秀、妖嬈多姿,將龍之美展現得淋漓盡致。


真龍天子始於漢


中國龍之美自不待言,要說龍成為萬獸之首、位及至尊,則不得不提龍與王權的結合。正因受到皇家的青睞與寵愛,這樣一個世間並不存在的無形之物,才能堅實地流傳千年,並不斷被豐富意涵。龍這尊貴的地位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追根溯源,秦始皇統一天下,號稱祖龍,龍由此與帝王結成聯盟。可惜,秦王朝據有天下時間尚短,不足以將龍之尊大力推廣。龍真正成為帝王之象徵,始於漢高祖劉邦。劉邦出身低微,為了服悅天下,樹立權威,他自命為龍子。《史記·高祖本紀》記載,劉邦的母親劉氏有一天在河邊休息,不知不覺間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見與神仙相遇,其時雷電交加、風雨如晦,劉邦的父親出來看自己的妻子,發現一條蛟龍伏於劉氏之上,隨後劉氏懷了身孕,產下劉邦。劉邦的相貌也頗為不凡,據說他具龍顏,有美須,左邊的大腿上有72顆黑痣。


龍既得帝王青睞,龍之家族也就開始顯赫而龐大起來。除了之前已經出現的夔龍、蟠龍、蛟龍,還出現了應龍、螭龍、赤龍、白龍、蒼龍、雲龍,並與神話、傳說中的龍珠聯璧合。再者,龍的形象愈加豐滿,龍角、龍鬚、龍翼都開始附著於龍的整體形象之上。漢代龍雖仍承續上代龍之特點,而其威武的神態、完備的肢體、古樸的風格和純熟的技法,則開創了後世龍藝術的先河,是龍真正的定型期。以後歷代都僅在細部進行加工,增加或完善了諸如頭部之髯、四肢之爪等,直到清代都未改變漢代龍的形態。


不僅如此,就像秦始皇通過統一度量衡、建立規章禮儀等來統合天下一樣,龍在加強皇權威信的同時,也幫助了皇權思想的散播,使原來不崇拜龍的地區和民族也開始崇拜龍,而那些原本崇拜龍的地區和民族則逐漸統一了所崇拜的“龍”的形象。也正是在此基礎上,中華民族才真正建立起了共同的龍文化意識,從而促進了中華民族的融合與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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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代的龍形象也開始出現於日常物品之上,圖為漢代龍形銅鏡。

天下服膺龍之尊


從此之後,龍的尊貴地位,愈演愈烈,皇權逐漸發展出嚴格的涉龍制度,也影響了龍之形象的變化,直至明清達到極致。從東漢開始,龍成為皇帝和皇室專有之物的制度已經萌芽,九卿以下官員在祀典中已無使用龍紋的資格。到了唐代,有人提議在祭祀中穿著龍紋服飾的權利應當僅屬於皇帝,這一提議受到眾多大臣的反對,因而沒能成功。不過,這件事卻對後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統治者想要壟斷龍紋的聲音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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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與皇權的親密關係,體現在各個方面。圖為明代萬曆皇帝烏紗翼善冠。


至元七年(1270年),元世祖忽必烈明文規定市街商店不得織造或販賣日月龍鳳紋的緞匹。然而龍紋在中原地區已流行千年之久,非一時所能禁。元代統治者眼見令行難止,就在龍爪的指爪數目上作文章。因宋代流行的龍紋多為三爪、四爪,而五爪龍很少,元統治者就限定五爪龍為皇家專用,明文規定包括蒙古人在內,所有職官、命婦的服飾、器皿、車輿皆不得使用“五爪二角”龍紋。如違犯有關規定,處罰相當嚴厲。但實際上,縱觀元以後的陶瓷器皿,宮廷所用的龍紋也有三爪、四爪的,而民間所用的也有五爪龍的,只是數量不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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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作為皇權之象徵,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故宮太和殿內的龍椅上,黃龍龐口利爪、龍發乍起,具有不可一世之威嚴。


明清兩代,古代中國的中央集權統治達到高峰,龍紋繼續被皇家所壟斷,統治者對於龍的崇敬和頌揚也不斷升級。除卻在服飾上依然繼承前制,皇帝專屬五爪龍袍之外,繁縟的龍紋更頻見於皇帝日常所處環境之中,龍的運用幾乎達到飽和的程度。清紫禁城太和殿內,據不完全統計,殿內外的龍紋、龍雕等各種形式的龍共有13844條之多。故宮博物院藏《康熙皇帝便服寫字像》軸,描繪了清聖祖玄燁穿著便服寫字的情景。畫中玄燁坐於龍座之上,身後巨大的屏風上飾有二龍翻騰于山崖海水間的水墨畫,地下鋪以紅地藍色行龍地毯,至高無上的帝王之風表露無遺。北京頤和園仁壽殿內清乾隆時期製作的一座紅木雕刻座屏,屏高5米,寬3米,滿身雕刻雲龍花草,雕刻費工達3600個,所費相當於一般農業、手工業者四五百人一年的生活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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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宮博物院藏《康熙皇帝便服寫字像》軸,畫中玄燁坐於龍座之上,身後巨大的屏風上飾有二龍翻騰于山崖海水間的水墨畫,地下鋪以紅地藍色行龍地毯,至高無上的帝王之風表露無遺。


在皇權專制之下,宮廷龍之形象再次發生變化。值得一提的是明代興起的正面龍紋。這種龍紋的龍首作正面像;頸自頭部下彎,呈提樑狀;其角、發、須、爪皆分列兩側;龍尾多向上卷。但因為龍屬於長吻動物,其頭部在平面上不宜以正面角度進行表現,所以明代以前基本不見正面龍獸圖像。可是,明代藝術家為了適應統治者的需要,模仿正面人像的表現手法,大膽地創造了正面龍紋。這種正面龍紋,雙目與觀者對視,鬚髮張揚,張口作怒吼狀,極度突出了莊嚴與威懾力。同樣,為了增添龍的威懾力,清代龍也出現了一些違反龍紋基本形態的做法,比如清龍的下顎部多長過上顎,形成明顯的“地包天”,增添了龍的怪異與可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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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於清代的北京香山碧雲寺羅漢堂內的大照壁芯龍紋磚雕。這種正面龍紋,在明以後逐漸流行,龍之雙目與觀者對視,鬚髮張揚,張口作怒吼狀,突出了莊嚴與威懾力。


過度地神化龍的形象,更使明代皇帝朱元璋患上了“龍敏感症”。神人乘龍的形象本來是常見的傳統題材之一,卻讓明代畫家盛著丟了性命。盛著字叔彰,浙江嘉興人,是著名畫家盛懋之侄。他善作山水、人物、花鳥,在明洪武年間供事內府。後來他奉旨畫天界寺影壁,精心繪製了“以水母乘龍背”的壁畫。不料這畫竟令朱元璋大怒,盛著竟因“不稱旨”而被“棄市”。也許敏感的朱元璋認為盛著是用“龍被女人所乘”來奚落他這位“真龍天子”,遂製造了這起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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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獸頭人身生肖玉器——龍。

終結的龍時代,不能終結的龍傳承


可惜的是,封建帝王所壟斷的龍並未能挽救他們終將滅亡的命運。清代晚期,龍旗成為大清國的國旗。同治七年至同治九年(1868~1870年),清廷派往歐美的第一個外交使團使用了龍旗,這是中國在海外升起的第一面國旗。從此以後,外交使團、機構和駐外使節也逐漸以龍旗為大清國的標誌。1900年,當列強入侵北京之時,太和殿上的真龍天子竟束手無策,倉皇西逃。留在北京的皇弟載灃在聯軍統帥瓦德西的脅迫下,不得不打著一面大龍旗,代表大清皇帝“入德謝罪”。隨載灃入德的這面龍旗為絲麻質,長5.9米、寬3.5米,面積達18平方米,現藏於故宮博物院。這面記載著中華國恥的龍之旗,也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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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旗作為清王朝的象徵,並沒能挽救清朝衰落的命運。圖為19世紀末外國人手繪的清朝龍旗。


儘管如此,龍文化的傳播並沒有中斷,今天,我們依然將自己稱為龍的傳人,我們依然傳唱著“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他的名字叫中國”的歌謠,我們依然在龍年的時候,共祝龍騰虎躍、龍虎精神。或許,這正是中華龍的魅力所在,她的威武、昂揚的精神,她的俊逸灑脫之美,已經跨越時代的藩籬,深深浸潤在中華民族的心田,成為中華民族不朽的共同記憶。她讓我們時時能聽見祖先傳來的遠古遺音,探察生生不息的血脈傳承。

與龍共舞:中華魂

■ 作為皇權象徵的龍已經隨歷史湮滅了,但作為中華民族幾千年來相生相伴的吉祥之物,龍依然活躍在民間。重慶市銅梁的舞火龍活動,於元宵節舉行,極為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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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西賓陽炮龍節,是獨具賓陽民族特色的一種傳統節日,於每年的農曆正月十一晚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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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龍共舞:中華魂


本文原刊載於《文明》雜誌2012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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