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作者陳忠實的兒時趣事:兩次遇狼、 三次“見鬼”

陳忠實,中國當代著名作家,代表作《白鹿原》是一部渭河平原50年變遷的雄奇史詩,是一軸中國農村斑斕多彩、觸目驚心的長幅畫卷,已被改編為同名電影、話劇、舞劇、秦腔等多種藝術形式,憑藉該作品榮獲第四屆“茅盾文學獎”。

《白鹿原》作者陳忠實的兒時趣事:兩次遇狼、 三次“見鬼”

《兒時的原》是陳忠實追憶童年作品的集體呈現,也可認為是陳忠實的童年自傳。

《白鹿原》作者陳忠實的兒時趣事:兩次遇狼、 三次“見鬼”

在本書中陳忠實以深情回憶的筆調,記述了自己青少年時期的珍貴經歷:求學的艱辛、成長的負重、面對宿命的不甘以及在成長的路上所收穫的感動和激勵,以全新的視角為新時期的青少年詮釋苦難和夢想。

《白鹿原》作者陳忠實的兒時趣事:兩次遇狼、 三次“見鬼”

本文簡單和大家分享一下陳忠實兒時的趣事。

01 兩次遇狼

小時候鬧性子耍脾氣,父母順口一句恐嚇的話,狼來了,嚇唬我。狼是什麼樣子無法想象, 對狼的恐懼卻在心裡形成了。

小時候家裡養了豬,豬圈的上方,橫著搭了幾根 木棍,上邊又架著一束一束從坡坎上砍下來的滿身長刺兒的野 酸棗棵子,是為防狼跳進豬圈咬小豬的。然而,有一天早晨,父親便在豬圈外邊的地面上發現了狼的爪印。

我那時在城裡讀初中,寄宿學校,週六晚上才回家一次。 有天晚上睡到半夜,我被敲擊後門的響聲驚醒,父親卻依舊打著鼾聲。我搖醒父親說,誰在敲門。父親隨口不在意地說:“是 狼。”我不由得“啊”的一聲,睡意全嚇跑了。

父親便告訴我, 自打把小豬安置到後門門內的牆角,夜裡時不時就有狼來守在後門口,門被撞響的頭兩次,他手抓一根木棍拉開後門門閂時, 狼便躥上後門外的白鹿原坡上了。他曾在月光下看見慌急逃竄 的狼的身影,佯裝追趕幾步,嚇一下狼,多少能安生幾晚。

我卻睡意全無,似乎心還在慌跳著。後門板停住了響聲, 大約是狼聽見了父親說話的聲音。當父親睡著不久,後門板又響起來,我更加害怕了。從我睡覺的後屋的炕到後門不過幾步,

狼就在後門外用尻子碰撞後門,門板響幾聲,臥在後門內的豬就發出卻也不甚驚慌的一兩聲哼哼。我怎麼也睡不著,想象著狼的發著綠光的眼睛,齜著長牙的大嘴,越想越怕越睡不著。我又搖醒父親。他披衣下炕,懶得開後門,只聽他用腳把後門 板蹬得山響,就回屋睡下了。後門再未發出響聲,狼嚇跑了。 我緩了好久才睡著。

到了這年冬天放寒假時,這頭豬已長成一頭大肥豬了,正在加精料追肥,不久就該賣掉或宰殺了。我幾乎每天晚上半夜時分都能聽到狼用尻子碰撞後門板的響聲,竟然也不再發生因驚嚇睡不著的事了。

有一晚,又被狼碰撞後門板的聲響驚醒,我竟然想和狼有一個短距離接觸,採取了冒險舉動,撈起父親常備的那根木棍,走到後門口。本想拉幵後門敲那隻惡作劇的狼一棍子,但到後門前卻膽怯了:萬一我在拉開後門板的一瞬間, 那饞急了的狼朝我撲來怎麼辦?我便學著父親的做法,用腳猛蹬後門板,狼逃走了。這是我與狼的最短距離的接觸,之間僅隔兩扇門板。過了幾天,殺了肥豬,再也聽不到夜半狼用尻子撞碰後門板的響聲了,我竟覺得有點兒寂寞,似乎缺失了什麼。

《白鹿原》作者陳忠實的兒時趣事:兩次遇狼、 三次“見鬼”

第二次是週一天不亮便起身背饃趕路去學校,那時沒有公交車,更不敢奢望自行車,只有步行。 因為天尚未明,父親便陪我趕路,主要擔心遇見狼。

路上不見行人,也未遇見一個早起的村人,出了村要翻一道很深的流沙溝,僅有一步寬的小道供人行走。 這是傳說中多有野狼出沒的地方,往往使人有陰森的心理壓迫。 有父親相陪,我只顧走路,沒有任何恐懼,下溝再上溝絲毫也不覺得累,只怕遲到,尤其是陌生的新學校的開學第一天。不覺間翻上流沙溝對面的平地,天色有亮光了。父親突然驚叫一聲, 狼!我嚇得當即收住腳步,便看見離我們不過十來步遠的穀子 地頭,有兩隻狼,灰黃色。兩隻狼在穀子地頭的流沙溝邊上嬉戲, 這隻跳起來撲向那隻,那隻歪頭躲過,縱身躍起又撲向這隻。

狼肯定看見了父親和我,卻不逃走,依然戲耍著。人說虎不失威, 我直接看到了的狼也不失威。父親似乎不甘於就此走掉,順手在地上撿起兩塊石頭,接連朝狼扔去。那兩隻玩得正幵心的狼並不驚慌,卻也終止了戲鬧,緩緩慢跑著朝北邊去了,給人以悻悻的感覺。這是我平生唯一一次在鄉野間和狼相遇,距離很近。 有父親在身邊,短暫的驚怕很快過去,我又真實體驗了父親存 在的意義。再說,那兩隻戲耍著的狼,沒有任何兇猛殘忍的外相, 和我見慣了的戲耍的狗幾乎沒有差別。幸虧不是餓狼,不然我們還真不知道是否能逃脫。

02 三次”見鬼“

有月亮的夜晚,往往是村裡孩子會聚玩耍的天賜良機。我平生僅有一次碰見鬼,就發生在一個冬天的月色朦朧的村巷裡。 我跟著比我稍高一點兒的哥哥到村子東頭去玩耍,剛走到離家門不過百十步的一戶人家的圍牆口時,他卻突然改變主意不許我跟他走了。

眼睜睜看著他和幾個夥伴往前走去,我很失落地轉身回家。就在剛轉過身的一瞬,看見不過五步遠的一個茅廁 裡有一個怪物,體形像一頭半大的牛,又像一頭超大的豬。出奇的更在於不是我每天都能看見的活牛生豬,而是如同過年時鄉村集市上叫賣的紙紮的動物造型的燈籠,從頭到腳塗飾著紅的黃的綠的色彩鮮豔的圓形和方塊形的圖案,似乎還有一縷亮光透出。

那時候的鄉間茅廁,多是三堵半的土牆圍成的一方避身遮醜的小小空間,那怪物笨拙地移動著紙紮的軀體,竟然還扭過頭來看著我。恰是在這一瞬間,我的毛髮倒豎後脊發冷, 恐懼頓時攫住了我的心,腿都軟了。我已經不記得怎麼回到家的, 也不記得母親後來施用了民間的哪種措施為我驅鬼除邪,然後 似乎也未遭遇什麼災禍或病痛。然而,那個紙紮的卻會移動的四不像”的怪物的身影,卻鑄成永久的記憶,及至六十年後的今天, 我仍然能夠描繪出曾經眼見的形態和色彩。

村子裡以及周邊最愛鬧鬼的地方,是距村子不過一里路的—座孤墳。

我記不清從這座孤墳旁走過幾幹上萬次了,卻—次也沒有撞見那個被許多人都看見過的鬼。然而,每—次走過這座孤墳 旁的進村路時,我都不敢扭頭去看土坎下的那個小小的長著荒草的墳堆,而巨頭髮會倒豎起來,頭皮感覺到—縷涼意。小時候不敢單人走過這裡,即使和家人或夥伴大白天走到這座孤墳旁,仍然抑制不住頭髮倒豎、頭皮生涼的反應。

及至成年,我自信已經成為不信神更不信鬼的唯物論者,每當單人路過這裡, 頭髮照舊倒豎,頭皮仍然會生出—縷涼氣,甚至連自己都忍不住暗暗自嘲。

真正致我心理創傷的鬼事,卻是發生在1962年。

這一年,我高中畢業,高考的作文題有兩個:一為“雨中”, 一為“說鬼”。前者無疑是記敘文,後者無疑為論文體。依我自己而言,選擇敘述文體的“雨中”為宜,因為我在初中的作 文本上早就寫過幾篇小說了,頗得語文老師好評,記事的敘述文體當勝過論文一籌。然而,我卻鬼使神差地選擇了“說鬼”。 我已不記得我是如何說鬼的,也不必說我把鬼論說得如何,致命的在於我沒有寫完。考場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我的緊張在殘酷的鈴聲裡完全失控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完了!我完了!看 著監考老師從我桌上收走考卷,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 走出考場和設置考場的中學的大門,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這時才意識到已經尿溼褲襠了。

那個年代的高考語文試卷,問答題佔六十分,一篇作文佔四十分。我的作文無疑為零分,我便覺得完了。

我回到那個三四十戶人家的小村莊,才切實感到曾經熱烈到熱切的人生夢想徹底破滅了。上初級中學時,關於人生前途 還黏黏糊糊,而一旦坐進高級中學的教室,便想著某所大學, 幾乎再無第二種意向。我是我們那個小村莊的第一個高中畢業生。我回鄉務農的事實開了一個唸書白念也白花錢的糟糕先例。 當然,關鍵還是對我自身的挫傷,“說鬼”沒有說完,更遑論完美?這個意象裡的鬼便刺刻在我的心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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